沈庭怒道:“我没那么白痴。”其实她很不想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但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板着脸问:“你怎么知道是手镯的?”
沈仁杰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神奇的:“李大勇一向只会送金子银子这类东系,现在又还没到送项链戒指的阶段,随便猜一下罢了。”
沈庭还真是佩服他:“哦,猜的你还表现得那么自信,真有你的。对了,记得黄昏的时候来叫我,晚一点再走。”
“你有黄昏恐惧症?”沈仁杰怔了一怔。
“对啊,是不是又幸灾乐祸啊。每次不小心睡觉睡到黄昏的时候醒过来,我总觉得万念俱灰,好像到了世界末日。”
“你那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沈仁杰直截了当地回她。
“对啊,问题是我为什么会缺乏安全感,还不是因为这个世界有问题,如果这个世界很美好很快乐,我会缺乏安全感吗?别说太远,就说每次睡醒来的时候,还能觉得生活有些盼头,还有值得我去期待的事情,我能缺乏安全感吗?”吃完饭,更加的困和乏力,沈庭于是更加焦躁,她赫然发现自己已变成怨妇,每天的抱怨不是上限。三十岁的人又比不得二十三岁,通宵一个晚上都扛不住,哪像以前两三个晚上都还生龙活虎。时间果然是无情的老鸿,最最喜新厌旧,年老色衰的就扔到一旁任真自生自灭。
沈仁杰不客气地回应她:“那是因为你自己没有胆量。就像看到贼能吃好喝好就很羡慕,就大叫不公平。却看不见背地里那些贼每天都要冒被人揍的危险。想学贼吃肉,又害怕挨揍,这个世界哪有这种好事?真叫你去做贼,你敢不敢?不想冒风险,哪里来的收获!与其不断的报怨,不如想想怎么改变。”
“与其报怨,不如改变。”这句话像是一个惊雷在她心中响起,这两年她积累的怨气足够免费喷发一支火箭到达外太空,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到两年她就能荣登全球妇女抓狂委员会会长。但是从何改起,话听起来是动听,可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她应该利用在山上休息的时间,好好利用万物之灵气,深刻地反思一下。
不料等她睡醒的时候,发现天己经完全黑透了,当然没有神仙托梦助她领悟。她一看时间,己经快晚上十二点了,拉开窗帘一看,繁星满天,四下里静悄悄,唯有山里的虫鸣,简直像是一觉之间已是百年身的感觉。
她连忙出去敲沈仁杰的门,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这个天杀的不会把自己扔在这荒郊野外,自己一个人跑回家了吧。这念头一闪过,在刚睡醒的迷茫之中,在这无人认识的山上,在这冰冷静默的深夜里,一种可怕的无助之感紧紧抓住了她,像是浴血奋战的战士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只看到空荡荡的天上冷如刀锋的月,原来自己还在那杂草丛生的荒野之中,四下里全是自己死去的战友,全都死了,只有自己醒着。
她一路狂奔下去旅馆的招待处,焦急地问值班的小姐:“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先生?高高的,大概这么高,”她连忙用手比了一下,“长得还可以,丹凤眼,但是看上去冷冰冰的,很自以为了不起的感觉……有没有看过?有没有?”
那个小姐很有礼貌地笑着:“那个先生啊,我知道,他在二楼的咖啡区里呢……”看来他那张狂的特征人尽皆知。
她没等小姐说完,又急匆匆跑到咖啡区,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沈仁杰陷在第三个桌子的沙发上,里面并没有几个人,每张桌子顶上都有一盏仿荷花样的灯浅浅地开着,咖啡馆里昏黄的灯光缓缓地流动着,里面放着一首慢三的歌曲,极悠远极舒缓的调子,像是午后意大利的某个不知名小镇里,秋天的阳光把街边长椅拉出长长的影子.她听得出来是《第二道彩虹》。虽然装修得不错,可是也只是平常的咖啡馆,但是映在她的眼里,就像是明亮,是温暖,是风涛里的星光,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沈仁杰看到她上气不接下气,不解地问:“你这是被鬼追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的突然就像发了疯。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害怕孤独,害怕被遗弃,害怕自己一个人。然后一听他这话,嗯,他果然是沈仁杰没错,那种惶恐的心情才放下来。
她问他:“你在这里干吗?”
他问她:“要不要来一杯?”
她问他:“我们要不要回去?”
他叫服务员:“给她一杯牛奶。”
看他压根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她拿眼瞪他。
他问她:“你怎么了?有什么不满的?”感觉她有点神经兮兮的。
“我不想待在这山上。”沈庭很快地回答。
沈仁杰笑道:“你是不是梦见自己被灭绝师太强行抓去剃度了,所以这么恐慌。”
“你不会想在这个半山待一个晚上吧?”沈庭自动无视理他的刻薄,又问。
“从这里下山还要半个多小时,然后还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你真想现在回去?”沈仁杰抬头问她。
“当然,睡了这么久,现在都清醒得很,不回去留这里干吗?”
“那就走吧。”沈仁杰知道她做事风风火火,想到了一定要做到,一旦决定都是雷厉风行,他立马起身结了账,就和沈庭往山下走了。山路倒不算难走,因为据闻这庙里的住持每年进账百万以上,大家给如来、观音的香油钱都落了他口袋,更别提其他收入了,我佛果然慈悲。所以每日方丈行走人间的时候,不坐莲花,更不坐神兽,他做大宾利车。有鉴于此,为了显示自己作为一颗佛门弟子的清净心,他也和政府合作,布施了这山路上一路的路灯,点亮给仍然在红尘苦海中颠簸的凡夫俗子的指路明灯。
灯光毕竟只能照到有限的地方,路两旁再远些就是无边无际的黑黝黝,像是在飞往太空的飞船上往外探看无限宇宙的感觉。山上秋意甚浓,因为露水的关系,山路有点湿气,蝉声是早就没有的,倒是有其他的比如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像是漫漫几千年岁月的回声。
沈仁杰看沈庭走得比较慢,便回头要拉她的手,沈庭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沈仁杰瞄了她一眼,不动神色地说: “别想多了,不过是给您前进的旗帜,终点的风标。”
沈庭于是也淡定地说: “没想多,这区区山路难不倒我。”
沈仁杰在前面鼓掌:“不服老,有志气。”在夜里,僻僻啪啪的声音特别清脆,像是花一朵一朵地开。
沈庭恼羞成怒,骂道:“你有病啊?”
沈仁杰耸耸肩说:“你有药啊?”
沈庭说不过他,一口气堵在胸口,好久才回了句:“你无药可救。”
前面的沈仁杰笑了笑,没有说话,终于到了山下的停车处,沈庭要开后面的车门,沈仁杰伸手用力关了她刚刚开的车门:“坐前面。”
“凭什么?”
“凭我是你上司不是你司机。”他替她开了车门,用锐利的眼神看她,用强大的气场镇住她,她于是想开了,决定客随主便,反正不用因这点事情争得你死我活的,又不是vip席坐一个小时得多付200人民币,坐哪里没什么两样。
开了录音机,里面的歌到了尾声,只剩下余音袅袅:
“……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不是不快乐
第一盏路灯开了/你在想什么
歌声好快乐/那歌手结婚了/你的爱人呢……
有点轻快的小调,就像是小屋顶上的蓝天,蓝天里白云飘啊飘,然而却听出了些人生无奈的忧伤。
沈庭叫道:“哇,姐姐我超爱这首歌啊,当年我买了好几张专辑送给周围的人,强迫他们和我共享这种快乐,命令他们不准说不喜欢。”
“是吗?”开车的沈仁杰问了一句。
“是啊,那是哪一年啊,2003年,天哪,不算不知道,竟然过了六七年了,感觉就像是前两天一样。”沈庭真的被自己的发现惊吓到了,“真奇怪,为什么做学生的时候过一天就像一年,可现在一年就像一天,我的人生怎么突然走得这么快!”
沈仁杰回头看了看他,认真地回答了一句:“因为你的人生在走下坡路。”
虽然恶毒,但是好像也的确是贴近真相的实话!沈庭气得脸都红了,整个人热血沸腾,充斥着犯罪冲动。
不知什么时候,电台里的娱乐新闻开始播放记者采访正准备开演唱会的齐豫的片段,突然听到齐豫哭了起来,原本没在听的两人不自觉被吸引了,齐豫还是泣不成声:“这将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的演唱会,我也很讨厌自己突然掉眼泪,但这绝不是噱头,千万不要写成诀别啊……没有别的理由,会开个唱是因为歌手还有野心,要把自己往上推,而我没必要再开个唱了……我不再留恋这种事情……就算是离别,我想请大家不要有太多感伤,我期待着不流泪的告别……”
听得到现场还有其他人欷殻r骼岬纳簦锩娴纳导钦呋乖谧肺势朐ナ遣皇呛苌诵模空嫔担瞬簧诵幕怪匾穑?2岁的人你还能要求她多唱几场?原来齐豫已经老成这祥了,她只记得偶像年轻的模样,想起初中总是边看三毛边听齐豫孟庭苇,那时的阳光好年轻,天好像一直蔚蓝……三毛死了,齐豫老了,当年他们一起追寻的橄榄树。而今变成了别人追寻的橄榄树。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管你是惊涛骇浪还是浮花浪蕊。说什么好呢?
沈庭难过地说:“她是我的偶像呢!”
沈仁杰漫不经心地说:“你有这么老的偶像哦?”
“我听到她的时候,她还没这么老呢!”
“我听说她的时候,她已经……”沈仁杰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是所有问题的所在。
“她怎么就老了呢?”沈庭有点哽咽,把眼看向窗外,这一片地区是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边都是荒草丛生,这个点根本没有车经过,只能看到远处偶然有微弱的车灯像是流星划过。
“要不要去看啊?演唱会。”沈仁杰回头看她。
沈庭木木地说:“不敢去。”过了一会又说,“躲都来不及呢。”
沈仁杰不喜欢她沉浸在这样的哀伤当中,生气地皱着眉:“你是怎么了,有气没力的,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沈庭也很生气地回他,本来她心情就很不爽了:“是啊,因为我过一个月就要到三十岁生日了,你明白这种感受吗,年轻人!”
然后车骤然之间就被停住了,因为反作用力太猛,沈庭整个人都往后面飞了一下,一股气顶得自己差点就晕了,沈庭莫名其妙地看他:“怎样,你还想停下来吵架,是不?你这什么车啊,防震系统不是一般的差。”却看到沈仁杰眼神里面有深深的疑虑,脸色出奇的凝重,显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然后她看到沈仁杰起身到后座拿东西,借着光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根长长手腕粗的类似钢管或者电棍的武器。
沈庭惊到:“你想干什么?”
沈仁杰短促地说:“你先不要下车。”
“你说什么?你想干吗?”沈庭觉得他突然变得特别令人害怕,这里荒郊野外,她完全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一个女人再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她额头都冒冷汗了,可能是多年彪悍惯了,即使害怕都不会流露出来了,这个关头她还是直直瞪着沈仁杰。
沈仁杰轻轻推了推她,对她说:“我看到外面草丛里面藏着人。”
沈庭转头去看,果然隐隐看到树丛里面有几点星火般的光,果然有人伏在那里,深更半夜他们躲在那里抽烟?学尔康晴格格在那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然后听到他说:“我们的车爆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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