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杰手快,每每都被抢鲜一步,三五次之后,沈庭气愤地叫道:“你不会让一让女生吗?”
“你是女的吗?”
沈庭无语地去夹另外的菜,可惜这菜实在缠绵,两根菜紧紧绕在一起,生同寝死也要同穴,她处理不来忙喝了一声:“这也太长了吧,快帮我一下。”她已把筷子抬升到了半空中,那青菜却依然绵延不绝。
沈仁杰伸出筷子从中截住,然后就往自己嘴巴里面送,助人变自助,沈庭迫不得已也只能顺势送过去,“哇!你抢我的菜,真无耻!”她义愤填膺地指责。
“味道真好!那要不要再还给你?”沈仁杰冲她挑挑眉毛。
“你……”沈庭用食指再次狠狠地戳他额头。
“对了,你真打算嫁个有钱人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你中意残障的还是高龄的?”
不想理他,她最讨厌别人一见她面就要帮她张罗,好像她脸上刻着‘待售’两个大字一般。夏夜的风像是从星星上面吹过来的,银光闪闪又冰冰凉凉,从沈庭脸上吹拂过去。沈庭拨了拨一下乱了的刘海,感受着这风的温柔。人生的每一刻都像这清风一样,过去了就不能回来,而她这三十年却仿佛白白吹过了,她觉得怅然若失。
两个人都又喝了几杯酒,沈庭却渐渐沉默了,用手撑住头,眼神飘飘地仿佛看着虚无的某一个时间。
沈仁杰藏不住的关心:“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说真的,其实这么多年,我也好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是上帝似乎没有给我热情的基因,碰见谁都没有心跳的感觉,那种飞蛾扑火、一刻不见就撕心裂肺的感情没有过,也不可能再有了。没有爱,那我至少要和钱结婚吧,起码还有点安全感。可能婚后彼此都特独立,一个月没联系都能相安无事。人活着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她说着这些话好像真的看开,其实多少有些赌气。说着说着,她觉得有眼泪要流下来,不自觉垂下了视线。
“对未来何必那么悲观,要不我改变你的未来如何?”
“别以为是我老板,就能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沈庭瞪了瞪他。
“你现在有把我当你的老板吗?”沈仁杰无语地问。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是你姐姐。”
“你做梦吧你。”沈仁杰叫服务员过来结账。沈庭站起来跌跌撞撞就要摔倒,刚结完帐的沈仁杰连忙跑过来扶着她:“你真是只长年龄啊。”
“你敢嫌我,我都没嫌你呢。”沈庭是典型的不胜酒力。
“不胜荣幸能扶着你,这样你满意了吧?”
四(4)
“这还差不多。”沈庭满意地点了点头,酒精都涌上了她的头,街边传来谁谁的歌是这样唱的:“站在摩天大楼的顶上,隔着紧紧玻璃窗,外面下着雨却没声没响……”多少年前的老歌了?当年风华正茂的歌者老去了,听歌的人也老去了,在这落寞的夜晚又是谁想起放这样的歌?沈庭不自禁跟着唱:“经过多少孤单从不要你陪伴,谁相信我也那么勇敢!”
弯弯曲曲的小巷子,回音效果倒是不错,制止不了她,沈仁杰只能郁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头,楼上有人伸出头来大声骂道:“谁这么没公德心,这么晚音乐还开这么响,什么年代的留声机了啊,走音走得这么厉害。”
楼上陆续有灯点亮,人们四处张望。他扶着她头也不回往着不远的未来走过去。
如果沈庭明天酒醒,肯定会丢脸到没办法面对隔壁那张脸,幸亏年纪越大脸皮也越厚,丢了一张里面还有另一张,跟千层饼似的。
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相关部门带来最新的消息,没有听到结果之前,大家都不敢怠慢。
“事实上,我们在一天之内,电子杂志所有的广告都到位,不,下面两期的也到齐了。
“这期盈利统计结果出来很是理想,浏览量创电子杂志的新高,这期的利润相当可观,虽然没达到预定的期望,但是也仅差近两个百分点。但是有个问题是需要担心的,这次是被刺激关注度非常高,所以大大增高读者和广告商的兴趣,但是以后还是未知数,而且我们也遭到了小部分纸体杂志死忠群的投诉,所以还必须找到能长期盈利的模式以及平衡点,这个是我们必须慎重考虑的。”
大家都一阵欢呼,虽然不确定下期浏览量会不会大幅度下滑,不确定放弃纸质传媒是不是只是逞一时匹夫之勇?但连美国读者文摘公司都申请破产保护,相信沈仁杰的判断不会偏离太多。员工上下都欢喜鼓舞,因为他们也从这次凯旋中得到了莫大的成就感。大家都错误认为沈仁杰不会去计较利润上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谢玄笑呵呵地说:“这下大家一战成名,公司决定请大家吃喝玩乐,但是由于活动比较突然,所以我们选择露营,去亲近大自然。”
八卦王喜欢看星星,黑洞喜欢看外星人,伤神喜欢临水照花……大家终于可以不用在屏保桌面感受大自然,倒是一致欢呼。只有沈庭最现实:“拜托,大夏天跑到荒郊野外喂蚊子啊,我还没死,用不着这么抛尸吧。”
一秀哥说:“沈庭姐,你也太out了吧,夏令营为什么用夏开头,就是因为它是在夏天发生的。”
八卦王呱啦呱啦地说:“沈庭姐沈庭姐,年纪大了更要出去透透气。”沈庭怒:“老娘我更想打你出出气,我年纪有多大?”到了这个阶段,做每件事情大家都要联想到年纪,就跟一提艾滋病就想起滥交一样。
黑洞口拙地想安慰沈庭:“沈庭姐,你别生气,年纪大了,生气不好。”
沈庭气结。正好沈仁杰也从办公室出来,难得有雅兴参与他们的话题:“沈小作者,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我非常开心,你就死心吧。”
最后还是去了一个号称山明水秀的地方,黑洞开始要扎营的时候,伤神站在旁边悲观地说:“不要离山这么近,小心泥石流。” 有点道理。
黑洞移动了个地方,伤神又悲观地说:“不要离河这么近,等下涨潮冲了帐篷。”有点道理。
“不要在大树下扎营,等下下雨会遭雷击。”
“不要在……”
黑洞忍无可忍,无计可施地说:“我求您了,想开一点。”
做惯城里人偶尔装装乡下人还是不错的。有人捡柴有人生火,超脱出尘的人在忧伤地作诗,大家打打闹闹倒是一派热闹景象。待把篝火升起来,大家围成一团,边烤东西边说笑话,一秀哥先起哄要大家起来表演一个节目,八卦王先起带头作用给大家走了一段热情的猫步。之后,一直沉默着的伤神充满感情地说:“我被这顽强的山,涓涓的河深深地深深地震撼了,大自然和我融为一体,于是我好想好想为大家读一首我新做的诗。”伤神不知道自己除了吟诗外,还有一项才能,她能让全场热情降为冰点,实为降火消暑之良方。
她一身纯白,走过火堆,走过蒿草,走过荆棘,终于走到众人前面开始含情脉脉地朗诵:
“我死了
我没了性别
我成为了一具骷髅
鲜艳的血被灼灼白日蒸发
肉、我的肉被谁一刀一刀剐掉了”
大家心想我们比你有觉悟,知道一刀一刀剐着我们的凶手是谁。她停顿了一下,大家松了口气,心想幸亏这回的诗歌挺短的。可原来伤神只是伤心过度,她别过头哽咽了一下,原来只是上半首。啊啊啊,她继续□大家。
“我在这个医学院被□裸地展览
沉默的我其实也有话想讲
这个鱼骨头哽住我
已经三十年
哪个朋友
帮帮我
拿掉
它”
谢玄哈哈大笑:“不错不错,现在我们也被鱼骨头哽住了。”伤神泪眼朦胧的旁边看了许仁杰一眼,等候大家鼓掌,可惜此时无声胜有声,伤神认为大家一定是在冥思,就说:“谢谢大家,我这里还有一首……”
沈庭连忙打断:“诗歌最需回味,不宜太多。”伤神心想有道理,于是仿若戴上了‘中国萨福’桂冠一样,沉甸甸地回来了。诗歌曾是中华民族的骄傲,现今只剩‘梨花体’一枝独秀。
八卦王兴奋地说:“沈庭姐,你不是很会跳草裙舞吗?给大家跳一段吧。”大家也兴奋地跟着起哄。
沈庭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一秀哥得意地说:“物业每天都在那边看你们电梯的那段,我们都有看到噢,very good。”他对沈庭竖起大拇指,大家都向沈庭投去心知肚明的眼光。
沈庭疑惑地发出天问:“天啊,营业员没职业道德,受贿者没职业道德,连物业都没职业道德,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大家继续在那里瞎起哄,箭头不敢对着沈仁杰,只好都冲着沈庭:“沈庭姐,不要害羞嘛!”
火光耀眼,沈庭狰狞地说:“别再说害羞,不然我就让你们变成害怕。”
大家哗地一声笑做一团。
果然不出沈庭所料,蚊子一到夜晚就猛如山虎,而且仿佛认得每个人的特征,
穷追不舍愈挫愈勇。帐篷又小又热像个小火炉,根本无人能睡得下。大家只好都在在外面纳凉神侃。沈仁杰和谢玄两人坐在离员工们较远的地方,谢玄问:“给你的那份裁员名单,有什么意见吗?”
沈仁杰沉吟了一下,他担心沈庭的看法:“有几个人我有不同的看法,我再考虑一下。”正好一秀哥进帐篷拿了东西出来,不巧听到两人的对话:公司竟然要裁员,他们竟然要裁员,oh,my god!一秀哥整个身体的血都直冲到脑子里,气急败坏地冲到大家聚集的地方。
四(5)
他们竟然要裁员,oh,my god!一秀哥整个身体的血都直冲到脑子里,气急败坏地冲到大家聚集的地方。
“苗人要裁员,人力资源已经把名单列出来了。”他往人群里面投入巨型炸弹。
众人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一片哗然,完全的茫然失措义愤填膺,火光焰焰地照着每个人的脸,沈庭慌忙问:“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沈庭姐,你不会想告诉我们你不知道吧?”有人怒道了极点,出言讥笑。
“我刚才亲耳听到的,能假吗?沈庭姐,你看看我们这里有多少人是因为你的劝告留下来的,半个月来我们做得怎样?现在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秀哥气得变回纯种中国人并且古人附体,也不甩英文单词了。
沈庭张口结舌:“我知道大家……可是,我真没想到……”
人群中有人又说:“你不是他的助理嘛,天天都待在一起,你会不知道,鬼才信!”
沈庭往人群中望过去,几乎每个人都向她投来愤怒或者怀疑的目光。这些都是和她共事两三年的老同事,几乎每个人都被她帮过,那时候他们亲切地叫她:“沈庭姐。”现在还这样叫,可惜换成了咬牙切齿。时光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友情不堪一击,如果人们说友情指的是有血有肉,那么现实利益就是化骨绵掌。现在他们待她就像她是入侵苏格兰的英军。她从未被这样的孤立和误会过,只觉得心如刀绞。
只有八卦王一个人在那里小声地说:“我想沈庭姐真的不知道吧。”可是她的声音很快就像浪花被吞没在巨浪里。
“沈庭姐,你一定是安全的了,出事的都是我们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所以还是要混个一官半职的,还得学会跳草裙舞逗老板开心。”
其他人也跟着冷嘲热讽:“公司真够有趣的,既然是丧事,为什么还要请大家来这里,想办成喜丧啊。”……
沈庭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跑向谢玄和沈仁杰坐着的地方,指着他们:“你们是要裁员吗?”
谢玄惊讶地抬眼看她,她则直直地盯着沈仁杰,仿佛如果他说假话她的眼睛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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