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分的疼,只是稍微疼那么一下就平静下来。她说,我明天晚上再给你打电话行吗?我说,不行,你要是明天打,我不会接的。翟际又不吭声了。我提高了嗓门,说。她说,爬爬。我说,像刚才那样,叫我小爬,或者叫全名。她说,爬爬……我打断她说,你没有记性吗?她哭了,开始不停哽咽,她说,我爱你。我说,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翟际突然在我的生命里变得陌生了,让我觉得爱情就是狗屁,狗放完,狗跑,狗被狗吃掉,最后连狗屁的臭味儿都闻不到了。翟际哭的时候有个男孩说话,轻轻地,无比温柔地对翟际说,别哭,好好说。那一刻,我想把说话的那个男孩提起来,高高地提起来,听他的声音也就和我的年龄差不多,那么我就手下留情,把他扔到火坑里去,毒蛇坑就免了。对于翟际,我只想看她一眼,就一眼,我会让她一辈子都记住那一眼。
过了半天翟际说,爬爬,我来省城之后,遇见了我高中的同学周全,他在省城的一所大学读书,也是刚刚毕业。我在街上碰见了他,我们都很兴奋,整整四年没有见面了,他还能认得我。周全在高三的时候追求过我,我也喜欢他,因为高考限制,我没有向他表示什么。周全请我吃了饭,他再次向我表达了爱情,我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叫爬爬,我很爱他。周全没有放弃,当他得知我们不能在一起的时候,追我追得就更紧了,我就和他一起出去玩了,我发现我也爱他,我很害怕那种感觉,我就拼命地给你写信,给你打电话,劝你来省城和我一起住,我这里有房子,就算你不愿意工作,我可以养着你,我希望你过来救我,不然我就会陷落进另一个爱情旋涡。可是你铁了心要去北京了,我也想过要跟着你去,可是爸爸妈妈不同意,我也担心自己到北京之后万一找不到工作,生计上会有问题。周全就介入了我的生活,他和我好上了,我对不起你。我们现在很好,他的公司就在我们报社不远,他天天接我下班。爬爬,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辈子欠你的,我到下辈子再还吧。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独立,我还会继续给你寄钱,就算你到了北京一时安定不下来,我也会给你寄钱,你好好写,我觉得你一定可以写出来,我虽然不会写,但我读过很多书,我知道什么是好文章。爬爬,你还是等我回去吧,我要再见见你。我说,你说完了吗?翟际说,没有,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我说,主要的说完了吗?她说,说完了。我说,那好,下面你听我说。我说,我就一句话,就是这辈子我是不会再见你了。翟际喊着说,爬爬,你别挂电话!我说,你快点说,我瞌睡了。
翟际哭得说不上话来,我等着她说话。一会儿她哽咽着说,爬爬,我想和你做个好朋友。你去北京的时候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去送你。我的衣柜里,在那件红色外套的大口袋里,装着我们的存折,那是我省下来买衣服的钱留着我们吃饭的,可能还有一万多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用着,我发了工资积攒下来,一并给你再寄。也许你也爱过我,可是我不能容忍你和那么多女孩子来往,你并不是想耍弄谁,我知道你是真的爱她们,你爱她们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爱不爱我,我没有太深刻地感受过你对我的爱。我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说话那么好听,很会讨女孩子开心,我知道你走到哪里也不会缺女孩子的,可是经常和女孩子在一起,有损你的健康,没有了健康,你想做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爬爬,不论你到了哪里,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地址,你的详细的地址,我可以做你最好的朋友。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爬爬,我知道你的脾气,你虽然多情,但你表现得很果断,也许你马上就会忘记我,但我却再也不能忘记你了,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个我深深爱过的男人。我相信周全对我的爱,你可以放心我了,他不在乎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然后翟际就不再往下说了。
我说,好,你说完了,我再补充一些话。第一,我不会再花你一分钱;第二,以前花过的,我就不还了,我没钱;第三,我现在亲口告诉你,我爱过你,但刚才不爱了,一直到死都不会再爱了;第四,从现在开始,我不会为你放心或不放心什么,你我没有关系了;第五,我会把你的东西马上送到14楼,让值班室的阿姨帮你看管,存折不是我们的,是你的,它会一直在你的口袋里;最后,房小爬忠心感谢翟际长久以来对我的照顾,谢谢你。翟际在电话那头压制住哭声,屏气听我说完,听见我不说话以后,她就哭喊了起来,爬爬,别挂电话,我还有……我合上了手机,把头埋进枕头里,拉过被子,任泪水再一次肆无忌惮地流淌,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放声痛哭。夏天的夜真的很冷。
我跑下楼打开水管,捧起水捂到脸上,再捂到脸上,我伸出头,让冰凉的水灌进我的脖子和头发,让泪水睁大眼睛和水一起流下。陈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她试探着问我,房小爬,你洗头啊?凉不凉啊?我关掉水管,用手抓掉头发上的水,回头说,不凉。陈春兰问我,你哭啦?我说,没有。她说,你一定哭了,你的声音都哑了。我说,真没有。陈春兰说,出什么事了,和女朋友吵架了吗?那个小女孩可长时间没有来过了。我说,她毕业了。陈春兰说,你还没吃饭吧,要不我帮你做点饭吃吧。我说,我吃过了。我往楼上走,陈春兰跟着我上楼,我打开门走进去,回头看见她站在门口,我问她,你有事吗?她说,你没事吧?我说,没有,谢谢你。陈春兰说,有什么事儿千万别往心里去,天亮以后就好了。陈春兰走开了。
天亮后,天又黑了。翟际上午不停地打屋子里的电话,打我的手机。我把电话线拔了,把手机关了,我就那样在床上躺了一天。我把翟际的衣服叠好,把她的衣柜叠好,还有她的书和录音机,我本来想留下她的那几张照片呢,我想了想,就扔进了她的箱子里。我把我们在z大学校园里照的那些合影撕了个粉碎,划了一根火柴点了,我亲眼看着那些记录着我们曾经生活的照片化成灰烬,我把灰烬放进垃圾袋,一起扔了,扔得很远,远得再也不能看见。
我叫了辆出租车,出租车把我和翟际的东西一起拉到东门口,离14楼还有一段距离。那么多东西我拿不了,我抱着翟际的衣服和衣架,对路过的一个男生说,哥们儿,帮个忙,箱子帮我拉上,就在14楼。那个男生就帮我拉着箱子,到了14楼我对他说,你会抽烟吗?我给你买包烟抽吧。男生笑着说,不必了,我还要去上课。我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声说,谢谢哥们儿。我把那些东西交给了值班室的一个老年阿姨,我在纸上写清楚翟际宿舍的门牌号码,写清楚翟际的名字。老阿姨答应一定转交给她。我谢了阿姨,一个人离开14楼的时候突然间看见那么多的翟际在这里等我,各种姿势各种表情的翟际,从不同的地方向我跑来,从不同的角度将我拥抱。我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切就这么过去了。
几天以后的晚上,我决定要搬了,我怕翟际会过来找我。我想去张朵屋里坐会儿,再请他去街上的小酒馆吃点喝点。我走到张朵的门口,屋子里亮着灯,正要敲门,我就听见乔敏猛然提高的呻吟声,他们正在屋子里做爱。自从张朵和乔敏搬到橘子街71号住以后,两个人就没有再上过课,该吃饭的时候出去吃饭,吃完回来就钻进屋子,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一会儿静下来,只要仔细聆听,就能听见床的叫声和乔敏的叫声,有时候乔敏叫得太响,我会忍不住硬起来。他们整天躲在屋子里做爱。张朵就是偶尔到我屋子里坐会儿,看看我的文章,和我一起聊聊当代诗歌什么的,也是不出十分钟就走,走到门口回头对我淫荡地一笑说,我这几天浑身都是软的,就一个地方硬,如果那个地方不会硬的话,老婆又该跟着别人跑了,我得去看住她。我从张朵的门口走开,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乔敏可能高潮了,“啊!啊!啊!”
我听见她响亮地有韵律地叫了三声,我走下楼,走出大门,就再也听不见了。
我一个人喝了整整一瓶白酒。桌子上的菜都没有动筷子。我摇摇晃晃地往住处走,在路边坐一会儿。夜深人静,一个人都没有。我几乎不能思考,我想翟际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回家。我站起来兴奋地朝前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对,翟际不是已经和我分手了吗?那就去西门吧,一辆出租车正好从胡同口那里拐过来,车灯照亮了我,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对司机说,我去学校西门。司机就拉着我往西门走,路上,我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翟际和我分手了,那苗苗肯定在家里等我,她一定等得不耐烦,正在收拾行李准备一个人连夜去看大海,她不带我去了,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房小爬不爱我,你看他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司机在学校西门外停下车对我说,到了。我去摸钱包,掏出一个东西后我对司机说,大哥,真对不起,我钱包丢了。司机说,你手里拿的不是钱包吗?我放到眼前一看,是啊,钱包还在,它怎么不在裤兜里,而在我的手里呢?我随便抽出一张递给司机,司机也没说够不够,就开着车跑了。我站在电线杆子前的路灯下想了半天,突然坐在地上张嘴哭起来,把钱包使劲往前扔去,钱包跳高运动员一样趴下了,好象摔死了。我对着摔死的钱包说,苗苗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我自己回答自己说,是的。我回答完之后就狠命地哭喊,嘴里叫着,苗苗,苗苗,苗苗,翟际,柔柔,蔡亚,张朵!
我不哭了,站起来,走到钱包躺着的地方,重新拾起它,它还能给我买很多酒喝呢。可是放眼望去,所有的酒馆都是黑灯瞎火的,买不到酒了。我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出租车,我就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出租车这时出来对着我按喇叭,但我不想坐了,我只想走回去。我走着走着觉得自己很累,我说,苗苗,咱们坐下来歇会儿吧,我累了。苗苗说,我就知道你累了。我回头找苗苗,什么也没有找到。我坐在马路边的护栏上,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我对着路对面的那盏路灯说,我还很年轻。我刚这样说完,就人仰马翻,栽下去了。我的头被坚硬的柏油路摸了一下,流血了,我用手捂着,想找家医院,可是我不知道哪里有。我从地上爬起来,血温暖了我冰凉的掌心。
我继续往回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从头上拿开了,我也不再感觉疼了,就想回家,回到橘子街71号,我好困好困。我摸错了一条胡同,迷路了,为了能迷回来,我又顺着胡同往回走,走到刚才拐弯的地方。我摸了很长时间才摸回橘子街71号,铁门从里面锁上了,我还忘记了带钥匙,我就找块整砖,勇猛地朝铁门拍着,嘴里喊,开门,开门!一个女人喊着说,来了!那个女人开了门,看见我手里的砖头吓了一跳,我扔掉砖头一把就抱住了她,哭着喊,苗苗!女人说,你怎么啦?你喝了多少酒?我说,苗苗,我没喝酒,我去找你了,没找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女人说,房小爬,我扶你上楼。我推开女人说,我要你扶啊,我整天抱着你楼上楼下的跑,我要你扶啊!女人说,我就知道你这几天不开心,有心事。我说,苗苗,我们去睡觉。我一把就把女人抱了起来,我觉得苗苗好象胖了,比以前沉了。我抱着女人上楼,一个楼梯一个楼梯地走,女人的双手缠绕在我的脖子上,她再也不说话了。我走到自己的房子门口,一脚踢开了门,再一脚关上了门。
我把女人放在黑暗里,放在我的床上,女人自己脱掉了鞋子,她一声不吭。我把脱下来的衣服都扔在了看不见的角落里,我扑向女人,压到她的身上,我拼命地吻着她,她开始畅快地呻吟起来,我脱去她简单的衣服,我让她一丝不挂地和我搂抱在一起。我对她说,苗苗,你想死我了。女人说,我也想你,我喜欢你。我说,苗苗,你的声音变了。我这样说着,就扶着坚硬的阴茎分开了女人的双腿,胡乱顶了两下,我就进入了她,她喊了几声,她说,小爬,快点啊,快插我啊,你怎么不动了?我对她说,苗苗,你的身体不好,还是不做了。女人说,不,小爬,我身体好着呢,你快点,我要你!你别睡啊,别睡!女人使劲地摇晃着我,我又醒过来,我对她说,就这一次,以后就不允许了。女人急促地说,好好好……我这样说着就开始快速地抽插她,我搂紧女人的屁股,把脸紧贴在女人饱满的乳房上,她的乳头凉丝丝地顶着我的脸,我听见下面“呱唧呱唧”的响声,听见女人更加放肆的叫声,一会儿她叫着,张嘴在我的肩膀上啃了一口,她的指甲抠进了我的肉里,她发出痛哭一样高潮的喊叫,我就在那时射了。我对女人说,苗苗,你累死我了,我要睡了。我说完就从她身上下来,歪在一边,两秒钟都没有过,我就睡着了。
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屋子,照在我的眼睛上,我的头很沉,我费劲地睁开眼睛,想起来昨天晚上我喝酒了,而且喝多了。我得去洗个澡,洗净身上的酒精味,我看见我的皮肤是红的,好象血管里流淌的都是酒精。我看见自己的双手全是干了的血迹,这是怎么回事?我坐起身子,枕头粘连在了头发上,我想拿开,顿时觉得头像刀子割的一样疼,我一点一点把枕头撕开,知道自己的头流过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血自己停了,我的枕头和被褥上也全是血迹。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到小屋的?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我好象还梦见苗苗了。我穿鞋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只扎头发的黑色橡皮筋。我捡起橡皮筋,这可能是谢雨的。谢雨那天是披散着头发来的呀,她怎么可能有橡皮筋?我想了想,也可能是乔敏的,她在这吃过饭,我有些日子没有扫地了。
我还是拿香皂毛巾去街上的澡堂洗了淋浴,头一点都不疼了。我洗完澡回到院子里正好看见陈春兰,我就对她说,我今天要搬走。陈春兰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去水管前洗手了,她轻声地问我,你怎么突然想搬走?我说,我可能下午搬,一会儿我去找房子,我在这里住的太久,想换一个环境。陈春兰看着我说,这里不是挺好吗?别搬了。我说,我已经决定搬了。我听见摩托车的响声,刘二年径直开进了院子,他拿下安全帽,对我嘿嘿一笑说,我看你前些日子又带回一个大个子妹妹,你小子准备换多少啊?陈春兰气愤地对刘二年说,人家换多少关你屁事,你昨天晚上不是不加班吗?你去哪里了?刘二年嘿嘿笑着说,老婆啊,谁告诉你不加班了,你怎么对我那么凶,我去给你做午饭。刘二年说着就进厨房忙活去了。陈春兰笑着对我说,你要是决定搬就搬吧,搬走以后希望你经常回来玩。我说,我的朋友张朵在二楼,我肯定会回来的,你放心。陈春兰说,我也是你的朋友嘛。我说,你是房东,就知道每月给我索要房租,我们没什么感情。陈春兰说,还想让我给你免费不成,呵呵。我走上楼,站在栏杆前对陈春兰说,我有那个意思。她的小拳头对着我伸了伸说,别走了,不收你钱了。
张朵从屋子里揉着眼睛出来,看样子这小子也是刚睡醒,张朵看见我后就暧昧地笑起来,我说,你笑什么?张朵说,听说你要搬了,搬就搬吧,你喊什么喊,弄得我和乔敏也睡不成觉。张朵走进我的小屋,依然在暧昧地笑。我说,你总是让我感觉厌烦,感觉怕。张朵说,你是真烦我了,我本来是想和你做邻居的,你这一走,我又寂寞了。我说,你有乔敏。张朵说,什么时候搬,我来帮你,我再去睡一会儿,昨天晚上折腾得太严重。张朵说完就趿拉着拖鞋回自己的房子睡觉了。
我骑车去了西门外的铁牛街,只进了一家院子就找到了房子,我挺幸运。房东老太太把我带上二楼,打开那间房门让我看,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丢弃的报纸杂志,还有颜料什么的。房东老太太说,你要是住,我马上给你打扫干净,这住的是一对学画画的恋人,刚搬走,你自己住,还是带女朋友一块儿来住?我说,我没有女朋友。老太太说,如今的大学生都有,像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有女朋友。我问,为什么?她笑呵呵地跟着我下楼说,看上去又干净又斯文,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对你动心呢。我说,那您就敢肯定我对女孩子一定动心吗?老太太说,漂亮女孩子那么多,你不可能一个都看不上,如今的女孩子确实比我们这辈儿人好看,都有漂亮衣服穿嘛,什么化妆品呀,听说贵的一瓶能买台洗衣机了……我掏出钱包,把第一个月的房钱交到老太太手中说,大妈啊,您不相信一瓶香水能买一套四室两厅的大房子吧?老太太的嘴干瘪地张着,半天没有说话。我一边对她说,我也只是知道这一点儿,或许还有比这更贵的呢,一边离开了铁牛街22号院子。
我把手机卡扔了,重新换了一个号码,这样翟际就找不到我了。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张朵帮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车里,连自行车也一起装上拉走了。张朵和乔敏站在大门口送别,陈春兰也出来和我挥手,她嘴里说着什么,我没有听见。出租车倒出胡同,在柏油路上迷瞪了一下,就飞快地朝铁牛街跑去。从此,我和橘子街71号再也没有了关系,我和翟际的一切也到此结束。那是我的一段伤感的历史,一段无法回去的青春岁月。
第17章:睡在无话可说的冬天
那些经历过的,仿佛虚无,我深深爱过的,都保留在自己的位置。天黑了,我就拥有一个夜晚。整个白天我在刺耳的音乐声中熟睡,我梦见刹车声,梦见海水涌进我的屋子,梦见火和公鸡的嘶鸣。我的台灯,我趴在它12瓦的光芒下写作,地上已经扔了一片白花花的稿纸,那些我只写几个字就扔掉的稿纸,那些稿纸上翟际的名字。我发现自己写不下去了。最后就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我痛恨自己不能叙述我和她们的故事,我害怕那些事情会被遗忘,烂在坟墓里。
铁牛街22号,我的大房子。我躺在里面,不会被任何一个人打扰。外面下起了雨,雨是秋天的雨,几片枯黄的树叶飘进我的小屋,像苗苗的鞋子。上个月,张朵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是苗苗的妈妈写给我的,就几句话,问苗苗给我写的信收到没有,她想让我把苗苗的衣服寄给她。我留下那几件卡通衣服,还有一件苗苗最爱穿的灰色束腰外套,把其它的衣服拿到邮局按照她留的地址寄了出去。我本来想去看看苗苗的爸爸妈妈,可是我没有去,我去了又能怎样呢?
张朵在电话里告诉我,谢雨去找过我,翟际也去找过我。可是我谁也不想见,我只想闷在这间房子里,也许秋天过完,我就要去北京了。北京在我看来只是另外一个更大的城市,我所能做的只是走到那里,在那里住下。其实一个人选择财富也是不错的,特别是谢雨那样的女孩更有资本。我并没有要爱上她的意思,所以我希望,再也不要见到她,让她嫁给那个有钱的男人。
我在“鹰”网吧看见了铅。她一边吹着泡泡糖,一边飞快地打字。我站在她的后边,看见她qq号里面的人头一堆,晃得我眼都花了。我说,生意不错嘛。铅回过头来看我,她兴奋地说,房小爬,是你啊!她马上关掉qq说,我是没什么事情干了,哄他们开心,我也开心。
我们在一家甜食店坐下来,她说她喜欢喝莲子汤,我们就都喝了莲子汤。她对我说,我真没有想到翟际会离开你。我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说,她那么爱你。我说,她以前爱,看见周全以后就不爱了。铅说,房小爬,你想让她回到你身边吗?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我有把握让她回来,或许她现在正等你去找她。我说,我是不会再找她了。
铅说她是主动提出和张朵分手的,因为她已经感受到张朵不喜欢她了,虽然张朵表面上对她很呵护,但她已经看出来了。铅对我说,事实上那个时候张朵已经和乔敏和好如初了。我问她,你伤心吗?铅说,伤心有什么用,这莲子汤很好喝,你以后多陪我来喝吧。我说,好。铅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铅说她还有一些作业需要马上完成,从甜食店出去,我们就分手了。她都走很远了,我才觉得孤独,我喊着问她,你会找我吗?铅回过头,跳了一下,伸出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回答我说,找。
过了几天,苏满仓给我打电话,我明天晚上过生日,南门“三百”二楼,你务必到。我说,好的。好朋友过生日我不知道买什么,那就什么都不买了。
我走到“三百”二楼的时候,发现苏满仓的这个生日无比的隆重。张朵带着夫人乔敏,还有郑收获,当然还有21楼240宿舍的全体成员都到了,其他的几个女孩好象不是中国人,只是笑,半天也不说一句话。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酷似翟际的女孩,她扎着辫子,头发是黄的。她的个子比翟际高,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我,眼神非常的友好。苏满仓看见我后对众人说,房小爬来了!张朵说,就等你了,我们都饿了。苏满仓不遗余力地介绍,我才知道那几个漂亮的女孩是张朵和苏满仓他们班里的韩国留学生。像翟际的女孩中文名字叫徐艺凤,我也就记住了她一个人的名字,我对她响亮地说,我叫房小爬。她用半生不熟的中文重复了我的名字,房小爬。
韩国留学生很能吃,不停地喝红酒,苏满仓满面红光,一个劲地朝其中一个韩国女孩抛媚眼。生日聚餐刚开始吃的时候还很有秩序,吃到最后大家东倒西歪,杯子碎了好几个。切蛋糕的时候,我亲手把一块蛋糕送到徐艺凤的身边,她对我一笑说,谢谢你。我对她说,交个朋友。她指着自己的胸脯问我,和我,交朋友?我对她明确地说,是的。她说,好啊。她说话的声音好象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嗓子很凉,很美。她身上的淡淡香水的气味几乎使我着迷,我当时就想领她回铁牛街22号上床。她告诉我她26岁了,希望成为我的好朋友,希望我能辅导她学习中文。徐艺凤的话没有说全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她的中文实在太差劲。
那天晚上徐艺凤一直和我碰杯,她喝多了,趴在我的怀里不停地笑,那种笑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是一种麻木,难道是地域问题,我感受不到她笑里的含义吗?她下楼的时候,我几乎是把她背下去的,她不能走路了,她的同伴看到我抱着她走,都惊讶地吐出了舌头。她的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同伴问我,你不会爱上她吧?我说,也许会。她就放肆地笑了起来,她另外的同伴也笑了。我对徐艺凤说,你能走吗?她说,你说什么?我说,你能走路吗?她说,能,我给你留电话。我一手抱着她,一手摸出手机记下她的手机号码。她的伙伴过来问徐艺凤,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徐艺凤就对我说,给我电话。我说,我会的。徐艺凤就被她的姐妹扶走了。
苏满仓他们早就散伙了,那天晚上我也喝多了,苏满仓走的时候好象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一定要搞定她。我回小屋的路上拼命地想徐艺凤的样子,虽然我知道她长得很像翟际,但还是不一样,我甚至连翟际什么样子也忘记了。我坐在街边,觉得要是徐艺凤陪我坐在这里该有多好。我就拨了她的手机,她接起来,我对她说,我是房小爬。她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我有些沮丧,那么漂亮一个小女孩不会说中文,给我的感觉像个白痴一样。我对她说一句话,就要重复很多次,要用尽量简单的词汇她才能听懂。她那天晚上可能喝得太多了,她说,我请你吃饭。然后那边就断了。
铅是在中午的时候给我打的电话,她对我说,你有时间吗?陪我喝莲子汤去吧。我说,我天天有时间,如今我没有女朋友了。铅说,那我做你女朋友你要不要?我说,可以啊。铅就笑起来,她说,我在南门外等你。我是跑着去见铅的,我的长发迎风飘扬,一把火可以烧光。
我和铅喝莲子汤的时候,她一直看着我。我说,看着我干什么?她说,感觉一下做你女朋友的滋味呀。我说,这话比较火热。铅就笑了。铅说,下午你带我去沿着城墙走一圈吧。我说,好的。我刚一走出甜食店的门,铅就追出来拉住了我的手,并且侧目看我。我看着前面的路说,为什么拉着我的手?铅说,我感受一下啊,如果合适,我就做你女朋友了。
那天下午我拉着铅的手沿着城墙根走,我们不可能走一圈,那样可以用去两天的时间。我们走了一段就往回走了,她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她爸爸*事情,我感受不到这些事情了。天很快黑下来,她看见一对恋人在马路边上接吻,她问我,房小爬,你喜欢我吗?我说,我该走了。她问,你走到哪里去?我说,北京。铅说,你能喜欢我很短的一段时间吗?我一把抱紧了铅,捧着她的头吻了下去,她几乎站立不稳,想倒下去,我掌握着她。过了很久,我抬起头对她说,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去北京。铅说,你喜欢我吗?我说,喜欢。
铅是第一个到铁牛街22号的女孩儿,我们甚至都没有吃晚饭,我们都寂寞难耐,想着快一些在床上,在风雨交加里。黑暗里,我脱铅的衣服,听见她对我说,我毕业以后会去找你。我停下来问她,你什么时候毕业?她说,2004年。我说,你可能找不到我了。她说,你不等我对不对。我说,你找不到我等你的地方。我们在床上翻滚,我问她,铅,我是你的第几个男人?铅说,这重要吗?我说,我想知道。她说,第六个。我说,你都爱上了吗?她说,不,我只爱上了你一个。我说,张朵呢?她说,我不爱他。我说,你是不是对每个男孩都这样说?铅爬起来,去找自己的衣服。我说,你干什么?她说,我走了。我问,为什么。她说,你不相信我算了。我把她重新搂住说,我相信。我摸摸她的脸,全是泪。我对铅说,为什么我们不能活得开心一点?铅在我的爱抚下呻吟着说,因为我们不能开心。铅很瘦,但她的乳房很大,她长长的胳膊摸着我的脸,我发现我阳痿了。我坐起身子说,我去开灯。铅喊着说,不。我说,开灯,我想看看你。铅说,我不喜欢开灯。我只好又回到她身上,我趴在她叉开的双腿之间,努力想象和柔柔在一起的时候,我和柔柔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在黑暗里也从未阳痿过。我就在她的生殖器上磨蹭,过了很长时间,当铅喊着让我用手的时候,我的阴茎一下就跳了起来,它瞬间就变得坚硬庞大,铅的阴道已经水流成河。我进入了铅,我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我早泄了,只有三分钟的样子,但铅在我射精的那一刻也进入了高潮,她的屁股脱离了床铺,使劲朝着身体。在黑暗里铅对我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因为翟际,我没再找你。我说,你愿意嫁给我吗?铅说,只要你愿意娶,我就嫁给你。铅在我的小屋过夜,我们不停地做爱,忘记了次数。
从那以后,铅每天晚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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