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朵对我说,你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我说,有福同享。
往后的日子,张朵每天都会提着水果去看我,他总是很开心的样子,他和曾再苗也不再陌生,两人也能说说话了。曾再苗照顾我的时候,张朵看出来我们不是一般的普通朋友关系,他就说,这姑娘对你不错,你就是挨几刀子也值得了。曾再苗对我说,医生说你马上就可以拆线出院了。
我出院的那天张朵和苏满仓,还有何庆双和郑收获都去接我了。我穿着曾再苗给我买的新衣服,走出医院的大门,看见大街上还是车水马龙,还是充满了喧哗和生命,心里就非常的感动。我们打了两辆出租车,张朵、我和曾再苗坐一辆,我坐中间。苏满仓、郑收获和何庆双坐一辆。曾再苗对我说,我不会碰见翟际吧。我说,不会,她不知道我会回小屋。我们几个人回到了橘子街71号,久别将近一个半月的小屋子感觉空荡荡的。他们几个人一边吃水果,一边开着玩笑。张朵说,柔柔找你很长时间了,我没有告诉她你出了这事儿。我说,她走了吗?张朵说,她说她要等见到你再走。我说,我知道了。张朵说,也许柔柔爱上你了。我说,不会的,不要再提她了。曾再苗说,柔柔是谁?我说,一个女孩。张朵他们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我要去送,张朵说,你伤刚好,要多吃些补品,下次来我给你带些过来。我说,好的,多带一些。张朵哈哈笑着说,那东西很贵,不过我会多带的,好,你们慢慢聊,我们走了,再见。一会儿张朵他们就没有动静了。
曾再苗坐在床上,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对视着。曾再苗平静地告诉我,房小爬,我怀孕了。我说,我的吗?曾再苗说,房小爬的。我问,多长时间了?她说,从我发现到现在,快三个月了。我没有再说话。
她说,那天夜里我就是去另一条街上买打胎的药了。其实那一帮流氓在我过马路的时候就注意我了,医生询问了我一些情况,劝告我去医院做个简单的手术,那样更安全。我出来后就在街上走,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想打你的传呼,我也不知道你搬到哪里去了,你搬走竟然不告诉我。我那时想,你可能是烦我,再也不想见我了,我给你打传呼你也不会回电话。我在街上转悠了一阵子发现人越来越少了,夜深了,我也想到会有危险,我就跑着从胡同里穿过,想赶紧跑到通往琵琶街的那一条大街,那几个家伙,是五个人,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说让我乖乖地跟着他们走,陪他们玩玩,玩过之后他们会放了我,有一个人拿出刀子说,你要是敢喊,我就杀了你。我拼命地喊,他也只是吓唬我,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会有人跑来,而且跑来的人是你。你当时一喊我就知道是你,我特别的激动,觉得你马上可以把我救走,但我接着就担心你的安全,他们那么多人呀!然后就是你打倒了他们当中的两个人,他们用刀子扎你的时候,我正被那个领头的往前拉,一会儿他们三个跑上去一起拉我。有一个说躺着的那个可能死了,说你被捅了好几刀估计也活不了,我当时使劲地哭喊,我听见胡同那头有几个人跑过来了。我觉得有救了。你也跑过来,但你很快就不行了,你浑身都是血,我用手堵住,血就从我的指头缝里涌出,泉水一样。那些人立即把你抬起来送到医院。那个躺着的人只是短暂的昏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跑了。那些救我们的人都说没有看见他。我坐在急救室的外面,觉得你可能会死,你伤得太严重了,我就哭,歇斯底里地哭。医生出来的时候我腿都软了,我想张口却张不了,医生对我说,他已经脱险了。我当时听见这句话高兴得咧嘴笑起来,接着又哭,我在想你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出现,也许就是大家说的冥冥当中一切都已注定的吧。你住院了,输了很多血,还好我有点钱,不然一时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在医院里我照顾你,觉得非常的幸福,我就决定,孩子不打了,我要生下来,就算你不认,我自己也要把他养大,我越来越喜欢孩子,在医院里的那些日子,我好象就是你的妻子一样,我还觉得我们是三口之家,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怕你有什么思想问题,影响你伤口的痊愈。也许你爱的一直都是翟际,你一直没有爱过我,我说过我不奢望独占你,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现在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我已经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你什么意见也对我说说吧。
我听完曾再苗的讲述后对她说,等过几天,我的体力完全恢复以后,我们一起去打胎。曾再苗大声地说,我不要!孩子是我的!孩子不能死!曾再苗又哭起来,她的头发在医院里的日子根本就没有好好梳理过,凌乱的鬓角微微动着,我似乎看到她老了以后的样子,我觉得我很爱这个女人,于是我就对她说,我爱你。她好象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刚刚回来,刚刚看到我,她半天才说,你是在对我说吗?我说,曾再苗,我爱你。她哭得昏天黑地,眼睛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然后看着我说,我也爱你。我说,别哭。她不哭了,找我的毛巾擦脸。我说,第一,我们没有钱养孩子;第二,我们还是学生;第三,我们的父母会恨我们。曾再苗说,那我也不管,我就要把孩子生下来,我爸爸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怕。她站起来说,我去给你买午饭。我说,不用了,我还不饿。她说,你给翟际打电话吧,让她过来照顾你,我想回宿舍了。我站起来,一把抱过她说,你要听我的话,你爱我吗?她说,我爱你。我说,你爱我就要听我的话,想要孩子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她说,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哪怕你不要我,不认我们的孩子。曾再苗和我坐了一会儿后就记下我屋子里的电话号码走了。走的时候她说,我还是给你买点饭回来吧。我说,我真的不饿。她说,那好,我走了以后你就叫翟际过来吧,你不要运动得太多。我说,好,过几天我去找你。她大声说,我说过了,我会坚持。我说,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她下楼去了,房东的小狗可能睡着了,也没有听见它叫唤。
晚上我打电话找翟际,接电话的女孩说,你打她手机吧,她去教室了。我接着打她的手机,电话里有个女人说,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接着是一串英文,重复了刚才的话。我困得厉害,觉得什么都不再重要,就睡觉重要,于是我睡觉了。梦里我看见曾再苗和我的孩子,是个女儿,她伸着小手,刚一生出来就会叫我爸爸了。她“爸爸爸爸”喊了半天,我在凌晨四点多钟惊醒了,我睁着眼睛看着渐渐明亮的屋子,太阳过了一会儿就把光芒泼洒进我的小屋,记忆中的某一个白天又真实地开始了。我起床后跑到街口吃了点东西,天空蔚蓝,太阳灿烂,我好象又回到了童年。
翟际接到我的电话时还没起床,那天是星期天,她没有课。我对她说,际际,我是爬爬。翟际正迷糊着,一下就来了精神,爬爬,你在哪里?我说,橘子街我们的家里。她说,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去过了。我说,昨天回来的。她说,你等着我呀,我马上过去,你怎么回家那么久!
十几分钟后,翟际急匆匆地上楼来了,她一把推开门,跑到我的床边抱着我说,你想死我了,你家里没出什么大事儿吧?我说,没有,你还好吗?翟际哭着说,我还好,就是天天想你,我也不知道你家电话,给你打传呼你也不回,你已经半个月没有给我打电话了,你走的有一个多月了吧!我说,我也不知道,好象有那么长时间了。翟际说着掀开我身上的薄被子,想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上,当她看见我胸口上的那几块微微发红无比新鲜的疤痕时,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问,你的胸口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受了点伤而已。她咧着嘴喊着说,你骗我,你骗我,快告诉我这怎么回事?她的泪水滴落在我的那些疤痕上,哭着等我说话。我说,被歹徒用刀子扎了几下,没事了,已经好了。她说,你是怎么遇见歹徒的,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说,我听见一条胡同里有女孩喊救命,就去了,五个人想劫持那个女孩,我去干涉,于是我就出事了。翟际说,在你们家里吗?我说,不是,就在这个城市。翟际说,那个女孩怎么样?我说,又来了一群人,歹徒跑了,女孩没事儿。翟际说,这么久,你一直在医院里对吗?我说,是的。翟际轻轻地用手摩挲着我的那些伤疤问,还疼吗?我说,都好了。翟际说,你为什么不通知我,我会去医院照顾你的。我说,那个女孩一直在我身边。翟际说,她一定会喜欢上你。我说,为什么?她说,因为你救了她,女孩子都喜欢为她拼过命的男孩。我说,可是我有翟际,我不会喜欢她的。她说,她很丑吗?我说,想想看,一个丑陋的女孩怎么可能遭到劫持呢?除非她身上有很多钱,但这个女孩并没有钱。她问,那就是说她很漂亮了?我说,她不丑。翟际站起来去找毛巾擦了脸,然后看着我说,这个女孩一定会来找你的。我说,她不会,我没有给她地址。她说,你应该给她的。我说,我怕我的小际际吃醋啊。翟际又嘻嘻笑着说,没关系了,只要你们不谈情说爱,做个好朋友我还是支持的,你们毕竟一起出生入死过。我说,那我就去找她?她可是给我留电话了。翟际说,算了算了,救过也就救过了,别再给我救一个情敌回来,是不是。
中午的时候,翟际买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鸭回小屋,她说,吃烤鸭,补伤疤,小爬爬,快点啦!我们围着桌子吃烤鸭,翟际洗了手,把烤鸭帮我撕开,递给我一块。我说,这一块太大。她一边啃着自己的一边说,大的啃起来香,小的两下就完了,多没劲。我们就吃了起来,她还买了凉拌豆角回来,还有牛奶。真是一顿美餐呀!我说,吃完饭呢,你就回学校,我想睡一觉。翟际说,你别睡了,夜里睡,白天还睡,我陪你上街走走吧,你应该适当锻炼一下。我说,我真的想睡觉,吃过烤鸭就得睡觉。翟际说,谁告诉你吃过烤鸭就得睡觉?我说,小时侯父亲告诉我的,那时侯他总让我吃红薯,我吃得噎脖子,我说爸爸,我想吃烤鸭,他就说,吃过烤鸭就想睡觉,一睡觉就去不了学校,一去不了学校就学不了知识,一学不了知识就吃不成烤鸭,一吃不成烤鸭你就得一辈子吃红薯,我知道你不想吃红薯,那你就去上学吧。翟际哈哈笑着说,你没有明白爸爸的真正用意。我说,他有什么用意?翟际说,爸爸不是说吃过烤鸭就想睡觉吗?我说,是啊?她说,爸爸还说,睡觉就得吃红薯对吗?我说,对啊?她很严肃地在屋子里走动了两个来回,然后看着我说,你爸爸想让你知道的是,吃过烤鸭不能睡觉,那样才能天天吃烤鸭,天天学知识,偶尔吃一块红薯不但能怀旧,而且你还会觉得很香甜。我一拍大腿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有领悟到这一点呢?
吃过烤鸭千万不能睡觉这个道理,经过翟际的引导,我才真正从十几年前父亲对我说的那些话里得到正确的认识,于是下午的时候,我和她走出了小屋,走上了平坦的大街。小汽车,打扫卫生的老大妈,走两步就能看见一个的小卖店,还有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爸爸的鼓动下走两步停一下,走三步就趴下……这眼中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翟际挽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说,小爬爬,要看就看我这个美女,别老盯着其他美女的屁股和大腿看,美女多着呢,你想看到什么时候呀!我开心地说,小人想看到一百三十岁,哈哈哈。翟际的手马上就落在了我的耳朵上,像一只凶狠的啄木鸟。
第11章:你离开的时候被风吹乱头发
天亮了,鸟叫了,我醒了。隔壁住着一对性欲旺盛的情人,男的是一体育系学生,女的是一历史系学生,这都是陈春兰告诉我的。昨天晚上我把翟际送走之后,回到小屋,一会儿就听见女生叫床的声音,他们折腾了好半天才静下来。这天刚亮,我又听见女生的喊叫声,他们的床也叫上了,比搬家时弄出的声音还大。我听得有些不耐烦,我大声地对着隔壁说,靠,我说你们累不累呀!
我又躺了一会儿,就拨了柔柔的电话。她好半天才接起来,喂。我说,我是小爬,你什么时候走?她说,你去哪里了,我准备再等你半个月,你要还是不出现的话,我就走了。我说,我回来了。她在电话里一边说着一边穿衣服,我听见拖鞋在地上走动的声音。她说,我马上去找你。
柔柔来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她没有扎头发,眼睛还红着。她一把把我拉起来看着我,也不说话。她看见了我身上的伤疤,看了一会儿说,你出事儿了?我说,没有什么事情。她伸手摸了摸那些伤疤问,和谁打架了?我穿上衣服,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干,我把事情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她说,你一定很爱那个叫曾再苗的女孩。我说,别再说下去了。我问,你什么时候走?她说,护照我已经办好了,可以随时走。我说,哦。我看着她说,祝你好运。她说,你想好了吗?我说,我想好什么?她说,你和我一起走吗?我说,我决定留在这片土地上。她用手拢着头发,长出了一口气说,也许我坐的那班飞机会坠毁。我笑了笑说,那不是你的专机,你要为别人着想。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送件礼物给你,你想要什么?我说,我什么也不要。她说,那我想让你送一件礼物给我。我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觉得自己一贫如洗。我说,我什么也没有,就有几本书,不值钱。她说,你给我写的那些散文,就是在电台发表的那些,我能带走吗?我立即去找,很快就找到了。她说,我都听到了,阿桂她毕竟是个女人,读不出你的味道,你能随便读一篇给我听听吗?她说着从包里拿出随身听,装上一盘磁带说,来点轻音乐怎么样?我坐在椅子上,我总共给她写了十四篇散文,我找到那篇叫《眼睛和花儿》的散文说,我就念这篇短一点的。柔柔看着我微笑,眼里晃动着泪花说,好。音乐响了起来,我开始读,就像一次普通的谈话,没有激扬的感情。
我在写这些往事的时候,好象又在那天重新过了一遍。回忆让人认识到一切可以延伸。还好在那些散文被柔柔拿走之前我跑到复印店复印了一份自己留下,不然今天我无法从北京一间我租来的民房里,在那些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运到北京的书堆和唱片堆里找到那些散文,并找出我读过的那篇散文,也是被阿桂读过的那篇散文。写给柔柔的散文。人们无法听见我和阿桂当时朗读的声音,我自己也无法听见,那么我就把整篇文章抄录在下面,让人们进行联想,用自己的声音或欢快或惆怅地读出来。
(《眼睛和花儿》作者:房小爬。全文见下。
整片叶子在雨里。
今天晚上下雨了,雨叫着,你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们没有房子,没有床,我们会在哪里?躺在漆黑里,听雨敲打我们的窗户。一会儿我离开,这窗户就成你自己的了。
整棵大树在风里。
今天晚上起风了,风喊着,你和我在一起。灯从此看着我们,把那一片夜拼命照亮。灯属于我们。你觉得我要走了,你抱着我。我再次离开,灯就是你自己的了。
在城市的风雨里,我走过一棵树,经过它所有的叶子。子现,我正艰难地向你走去,我知道你站在那里,你穿着艳丽的睡衣,等在那里。一只鸟跳过胡同,停在看不见的巢里,你站着,你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如果没有时间,你原本站在那里,可以等我一千年,如果我还是不去,你可以等我一万年。可是我知道,时间正无比匆忙地赶路。它跑过每一个人,面无表情,从不休息。
我想和你一起迎接黎明。黎明。
可是我们却一次一次停留在夜里,在夜里分离,在星空和寂寞的大地。
有一天我收拾屋子,会翻看从前的日记,你在日记的一个角落站着看我,微笑。我翻过日记,又看见你藏在自己的房子里,哭泣。
子现,我也许不能和你在一起,不能和你在夕阳下老去,但我会永远记着你,像记着长满荒草的小镇,小镇上曾经繁华的街道和人民。我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在这个世界上,在中午的强光里,我会一遍一遍安静的想你。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珍惜你,如同珍惜你走过的煤渣胡同,你穿过的柏油马路。子现,你一个风筝般的女孩,当你飘满我一生的天空,当繁花落尽,当身影逐渐暗淡,我一直伸开双臂,一直在这里,一直把你抱在我春天的怀里。
春天,春天来了。
花儿开放,覆盖你清澈的眼睛,覆盖你的手,你使我疼痛的身体使我幸福。我是怎样奔跑,怎样看见夜色笼罩下的你,怎样寻觅到你水一样透明的嘴唇,四季亲吻。眼睛,眼睛花儿,花儿,花儿眼睛--占据我的命,我骨头里黄金般耀眼的梦。
(《眼睛和花儿》全文终了。2000年5月3日,在琵琶街40号123宿舍橘红的清晨。
当我把文章读完的时候,音乐还在响着,柔柔双手捂着眼睛,有水正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抱紧她,拿开她的手,我吻着她的手,手心的咸涩泪水,吻她流泪的眼睛,她的脸颊,吻着她的唇。我们站起来紧紧搂抱,她喘息着,脖子里咕噜着。
我脱去她所有的衣服,脱去自己所有的衣服。我摸着她棉花一样柔软而白净的身体,她狂舞的乳房,我的舌头在她小巧的肚脐里冲撞,我的手摸过她的膝盖,在她的大腿上反复行走,她开始了那熟悉的让我忍不住疯掉的呻吟、低低地喊叫,我吸吮她的耳垂,她整个耳朵和头发,舔她刺眼的牙齿,她圆润的下巴,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被时间吞没,最后好象不曾存在。她抓着我身体上到处的疤瘌,抓住我坚挺而庞大的阴茎,龟头上吐出的点点的水,抹在她的双腿上。我用它顶着她的大腿根部,顶着她的阴蒂,她湿润的小阴唇,我在那里长久地徘徊、劳作,她喊叫着,进来吧,我要带上它,让它时刻停在里面……我进入她,不能控制地冲击着她,手按住她的乳房,捏着蹦跳的乳头,我担心她会飞起来,飞过窗户,飞过这个城市,飞到省城机场,再乘坐飞机飞到中国之外的随便一个地方,她一定会飞到加拿大,飞进高大辉的窗户,在他的床上着陆。柔柔的头发最后一次在我的枕头上铺展,她的嘴唇最后一次属于我,为我张开,为我喊叫,她的喉咙,最后一次为我在高潮中哽住。我拔出来,从背后侧身进入她,掀起她的一条长腿,长时间地抽插她,她的双手抓住被单,抓住能够抓住的一切,床头的台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灯泡碎了,那只在夜晚照亮我整个床铺的灯泡,碎了。我在她第三次疯狂的颤抖和喊叫中一泻千里,我们痉挛在那里,痉挛在最后一次的狂欢里。
柔柔趴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泪水,我抚摸着她的长头发,看着她,我的泪水也落下去,落在她柔嫩的肩膀上。我搂着她,半躺在床上,我想起我们曾经度过的那些快乐夜晚,那些雨水和星空的夜晚,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候,我对她的疑惑,想起她在向我跑去的时候,突然散开的长发,想起她在小屋里为我唱着的歌。这一切马上就会过去,她马上就会在我的生命里消失,我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但我知道,我会思念她,我会疯狂地思念她,我的柔柔。我不可以跟着她走,我还有翟际,还有更多棘手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我喜欢这里--我的中国!
也许等我步入社会,事业有成之后,我会去国外旅行,也许在阿拉伯或者随便一个国家的小镇上,在一家小饭店,在一条街的边上,我会一眼认出曾经的柔柔,也许我们都有些老了,我们坐在临窗的小吃铺里喝着咖啡,啃着牛排,想起在z大学的往事,还有往事中我们相爱的眼睛。但这都是幻想。幻想实际的事情可以成为实际,幻想飘摇的事情注定随风飘摇。
太阳往西边去了,柔柔还没有醒。她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吗?她好象梦见了什么,嘴里动着,一会儿抓着我摇一摇,可爱极了。我几乎流光了所有的泪水,只剩下眼球,干涩的眼球嵌在眼眶里,没有了泪水,痛苦的只有脸上的表情,这表情我是看不见的,如果世界上没有镜子。
柔柔睁开了眼睛,她已经在看着我了。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醒了。她说,我做了一个梦。我说,梦见什么。她说,我梦见飞机起飞了,我们坐在一起,已经看见了白云在窗外飘浮,我高兴地对你说,你终于愿意和我一起出国了。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说,你要去加拿大吗?她说,也许我只是先到那里,然后再走。我说,高大辉是不会让你走的。她苦笑了一下看着我说,小爬,如果没有高大辉这个人,你会和我一起走吗?我说,不会。她说,我在一个国家安定之后,就会给你来电话或者写信的,你以后毕业要是愿意去找我的话,我还会等着你。我说,那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始穿衣服,我说,我饿了,你陪我出去吃点东西,一会儿可能翟际要过来了。她穿衣服的时候说,我知道,你真正爱的人是翟际。我没有说话。她穿好衣服后去找梳子梳头,她一边梳头一边看着我说,问你一个问题好吗?我说,说吧。她说,如果出国的人是翟际而不是我,如果翟际要求你和她一起走,你怎么决定?我去找鞋油擦皮鞋,我说,我也会留下来。她说,这里有什么好,人又穷又多。我说,我不这样想,一切都在迅速改变,我喜欢中国的这一片大地,有很多名山大川我还没有去看过呢,还有各地的美丽少女。柔柔说,好了,哭也哭了,爱也爱了,一走了之!
我们在屋子的中央拥抱,亲吻了一会儿,我说,那些散文你带上,出门找家复印店复印一份,我自己留着。我们下楼去了,陈春兰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去水管前洗手,她看见我们就热情地和我们招呼,她说,出去呀?我说,出去。她说,房小爬的女朋友个个那么好看!我说,你可以闭嘴了。陈春兰在我身后笑着说,怎么,我夸一下你就心疼啦!我走上去对柔柔说,这房东比较年轻开朗,爱说话,你不烦吧?柔柔说,有什么可烦的,我都能理解,谁让你带回来那么多女孩子,你和高大辉没两样。我嘿嘿笑着说,你这就要飞走了,还和我吵架吗?她说,谁要和你吵,我这是最后一次进这所院子了。我说,行啊,就知道你对我不是忠心的。柔柔站住不走了,她愤怒地看着我,眼泪又要下来,你再说!我说,好好好,我不敢了。她说,你根本就无法理解我。我说,说这些有什么用啊,反正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
在大街边上的一家复印店里,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拿着我的散文本子复印,她每掀开一页就要停顿一下,她看着柔柔说,这都是他写给你的吧。柔柔笑着说,写给世界上所有的女孩,包括你。胖乎乎的女孩就笑了起来,她对柔柔说,你说话真好玩儿。复印完了之后我把散文本子递给柔柔说,这个你拿去,我留复印出来的。柔柔问女孩,你们这儿有钢笔吗?碳素墨水有吗?女孩说,有,我给你找。我问她,你要钢笔和碳素墨水干什么?她说,让我的才子情人给我签名留念,黑墨水不会因时间的剥蚀而字迹模糊。女孩找来了笔,她接过笔递给我说,签名。我在散文本子第一页的空白处写上“献给武子现(柔柔)我是房小爬,今天是公元2000年10月21日,没了”她看了一会儿说,我在上面提几个问题,你用笔回答。我说,ok,你提吧。
柔柔的字写得很端正,个头也大,她飞快地写,不多会儿就写完了。第一个问题是用英文提的,翻译成汉语是:“你到底爱不爱我?”
第二个问题是:“如果你不能明确回答第一个提问,请不要写‘我不知道’,你只能写‘爱’或者‘不爱’两个答案,如果不能回答就空着,在这个问题后面用一句话表达对第一个问题的思索。”
第三个问题是:“我们以后还会不会重逢?”
第四个问题是:“你喜欢柔柔这个名字还是喜欢我的原名,或者都喜欢,或者都不喜欢,你有没有想过专门为我取一个名字,这一辈子专供你叫,你想取什么名字?”
第五个问题是:“你这辈子会爱上多少女孩,你是不是过两年就会把我彻底忘记?”
第六个问题是:“你喜欢狗还是喜欢猫?为什么?”
第七个问题是:“你说两个人相爱是不是巧合?两个人分离是不是必然?为什么?”
第八个问题是:“要是有下辈子,你还想做人吗?”
第九个问题是:“你随便填上一首你喜欢的歌的名字。”
第十个问题是:“我提的问题是不是很无聊?”
柔柔写完这十个问题后很严肃地把笔递给我说,该你了。胖乎乎的女孩看着我们,有些迷茫的样子。柔柔对她说,我们不会搅扰你们的生意吧?女孩说,写吧,没事,现在没生意。我看完她提的问题后开始趴在堆满文件和书的桌面上进行用笔回答。
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我没有失去过你,因此,我失去了全部的过去。
第三个问题:我不知道。
第四个问题:名字无所谓。我没有想过要给你取名字。
第五个问题:我不知道。两年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不会忘记你。
第六个问题:都不喜欢。因为我不喜欢动物。
第七个问题:是巧合。是必然。因为人太多。因为人有目的。
第八个问题:我还想做人,还想做男人。
第九个问题:张学友的《吻别》第十个问题:第八个问题很无聊,因为人就一辈子。另外九个问题还可以。我最喜欢第七个问题和第九个问题,还有我回答的这个问题。第七个问题是我一直想要解答的,可能不详细。第九个问题让我想起很多往事,往事里有这首歌的声音,最重要的是我二哥喜欢这首歌,他当电工的时候,家里有一棵树,树上绑着大喇叭,每月通知村民缴电费之前的半个小时,他都反复放这首歌,我也是在那时学会的,大概是96年,我14岁,读初三。第十个问题,也就是我回答的这个问题,可以让我总结一下上面九个问题的感想,让我多写点字,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我觉得自己的字比你写的好看。完了。
柔柔拿起散文本子,匆忙看一眼就装进包里对我说,谢谢,我回去要细看。柔柔扔50块钱给那个胖乎乎的女孩说,不用找了,麻烦你了。女孩在我和柔柔走出复印店的时候拿着一把找回的零钱追了出来,不行不行,得找你们钱!别走!柔柔回头对她说,钱我们不要了。女孩拿着钱愣在那里,我和柔柔已经走远了。
街口的那家小饭馆生意很冷清,我和柔柔走进去,柔柔说,我不饿,我想看着你吃。我要了一碗牛肉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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