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他眉头紧蹙,冷汗已盈了满额。
连睡梦中都在隐忍伪装……与季阳哪里相像?
他什么时候苍白至此了?她竟然从未留意,也未曾在意。
这还是那个在她印象中,面容都模糊的,超人顾适么?那个无所不能的顾适?
“怎么了?”
“恩?”舒沐清好似蓦然惊醒一般,忙朝顾适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注视着她,“没什么……”
“哦。”顾适侧过头去,专心致志地看天花板。
“你不继续睡么?”舒沐清开口。
“睡不着呗……”顾适继续盯天花板,唇角上扬,“疼得厉害。”
“哦。”舒沐清低头。
顾适又偏头去看她,见她脸色不好,唇边弧度更大,似在自嘲,“不好意思,是不是苦肉计使得太频繁?”
“哎?”舒沐清猛地抬头,却见他已闭上眼睛。
舒沐清咽了咽口水,决定问出心底的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做了手术……我也许就……”就不会……就不会怎样呢?
顾适闻言皱了皱眉,依旧阖着眼,沉默。
舒沐清又低下头,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
“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他手术与否,会改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么?
如此显而易见,又何须直说?
片刻温馨
第二十四章
“二老爷询问您的去向。”傅总管俯身轻声说道,“商城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催您回去呢!”
顾适皱眉,胃管从鼻子里□去,讲话有些困难,“你怎么回复?”
“我说我与您错过了,您不在b城。”
“恩……”他懒懒地阖眼,“就说我去a城看我……父亲好了。”
“是。”傅总管直起身,“医院这边我会交代的。”
一直在旁边发呆的舒沐清突然说道,“喔!顾适,你快让你爸转院来我们医院!”
复又叹息,想起自己被囚禁的事实,喃喃道,“我都已经……不能去上班了……”
顾适抬眼看了看她一脸发愁的表情,又转对傅总管说道:
“转院的事交给你去安排。”
原本是要住满一周的,季长羡那边却催的有些紧了,毕竟现在顾适手头上还有另外一个关系着舒家生死存亡的大工程,于是不得不在第三天办理了出院手续。
傅总管在忙前忙后将二人送回b市的公寓后,就被紧急召唤回了季家主宅,只余下别扭尴尬的舒沐清与此时正正襟危坐在沙发里的顾适。
“咳咳……”舒沐清一阵猛咳,“要不要先上床躺着?”
想起上次他做完手术回来,她竟还让他收拾了满屋的残局……
顾适点点头,起身走向卧室。
望着他那矫健、丝毫不显虚浮的背影,舒沐清在心里呐喊。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不然就没有会把你当病人看的!”
从医院到公寓,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胃出血被禁食两日的顾适太说,委实也有些折腾,于是一沾上枕头,倦意便铺天盖地般袭来。
正当最后一丝意识逐渐抽离时,卧室的房门“啪嗒”一声响了。
“那个……”舒沐清在门边小声唤道。
你不是最擅长直接冲上来摇醒我么?顾适“嗯”了一声。
“要不要喝粥?”
顾适皱眉,有些受宠若惊,没反应过来。
“医生……医生说可以吃流质食物了。”舒沐清用指甲挠门板。
半晌没有回应。
“刚好有些饿了。”
“我马上端来!”舒沐清飞快跑掉。
顾适躺在床上摇摇头,不禁轻笑出声,带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还有自嘲。
这是个……永远只记得别人好的家伙。
公寓自他们搬来便没有开过火,也不知她从哪弄来的餐具食物,竟像模像样地端着个托盘进来了。
小巧精致的白瓷碗,上面绘制着几只淡淡地蓝色喜鹊,还有波浪形的金边,里面盛了半碗白粥,还冒着热气,烟雾缭绕。
顾适见状,便坐起来半倚在床头。
尴尬的不止是舒沐清。
他也从未曾遭遇过这种架势。
病中从来,也只有他一人撑过去,后来慢慢习惯,那些病痛也就不以为意了。
何曾有人,端茶倒水?
倒也有郑安的几句安慰……他想到郑安,不禁笑笑,一时出了神。
再回过神来,勺子已经触到唇边了。
他反射性地张了嘴,咽了下去。
舒沐清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遥想几个月前,也曾说过要重新开始,也曾和睦相处,也曾算是朋友……
海蓝色的窗帘半开着,窗外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公寓楼层较高,寒气结成冰花凝在窗台上,易碎却美丽。
卧房内,暖气正足。
一人喂,一人吃。
俩人皆默然无语。
唯留老式壁钟上的指针,慢悠悠地走着。
好时光总是流逝的特别快,仿佛一晃神的功夫,半碗粥已然见了底。
舒沐清伺候人那一套其实是极为熟练的,当初季阳于她,可是捧在心尖上的爱人。再加上她的职业,也是个得忍着脾气,轻言细语的。
然而,她的厨艺却是让人不敢恭维的,曾有险些炸了厨房的经历。
顾适垂眸小心翼翼地看着低头舀着粥的舒沐清,长长的睫毛遮住,看不清神情。
他穿着柔软的居家服,背脊却绷得极紧。
在舞台上镜头前举手投足皆极尽风采的他,此时却显得如此拘谨紧张,更多的,还是小心翼翼。
最后一口粥。
舒沐清斜着碗用调羹舀起,抬头,刚好撞进他的眼里。
四目相对。
顾适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张嘴咽下,却是缓慢,近乎贪婪。(越来越文艺拉,受不鸟!)
刚将瓷碗放进水池,案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爸爸。”舒沐清小声应着。
“你和顾适现在在哪里?”
“在a城,公公住院了。”
“顾学兵?”
“是。”
那边沉默。
舒沐清听着电话“嘶嘶”的杂音,千百个问题涌到嘴边,例如工程,例如他与顾适的契约……却一个都问不出口。
“别忤逆他,早点回来。”那边语调沉重的交代了这么一句,挂断了。
什么意思?
舒沐清呆呆地看着手机。
“你走啊,你走了,我便让你们舒家陪你一起消失。”
“如果你把我服侍舒服了,也许我会考虑放过你爸和你弟囘弟。”
……
脑海中恍惚间又响起顾适那时的话,原来,以前那些,并不是不存在的。
又想起刚刚他安静的侧脸,温柔的神情。
这一切,只是自己选择了假装遗忘。
“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温柔的询问。
猛地回头看他,脸上的迷茫一览无余。
柔软的居家服,温柔的态度,顺从隐忍,还是这个当了她两年丈夫的顾适,一个模仿高傲季阳的一点都不合格的替身。
那个在车上残忍地威胁她的,阴郁冷漠的顾适呢?
那个居心叵测,城府极深,演技逼真的顾适呢?
……
“没什么……”她喃喃答道。
男人低头倒水,没再开口。
“你快去床上躺着,得静养!”她急急开口,突然想起上次他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她不禁抬头看他的脸色,男人只是在仰头喝水,喉结滚动。
“渴死啦。”他眉目弯弯。
“你要什么,就叫我吧。”
大概在b城的公寓里又静养了两天。
舒沐清窝在卧室的小沙发上,刚刚洗完碗,准备午饭后的小寐,却被没有间断的电话铃声扰的心烦意乱。
支着下巴看着坐在床上不停讲着电话的顾适,她叹了口气。
“回去吧。”顾适挂了电话,神情无奈,“季叔叔他们催了。”
“明天么?”
“恩。”他点点头,精神不济。
“午餐……还合胃口么?”
“很好吃。”他笑的一脸真诚。
舒沐清脸上一红,她自己的手艺有几分几两自然自己还是知道的,“不及你的一半。”
“我那是,帮过厨的。”
“你还当过厨师吗?”她得精神来了。
“厨师算不上,在一边帮厨,顺便偷艺……”他拿过一旁的笔记本电脑。
“那你的菜,和你妈妈弄的口味好像的。”
顾适眸色一暗,打字的手停了下来,“她特地教给我的。”这样就能省出做饭的时间出去赌博……
“我都没有人教我呢……害的我现在弄的,这么……”她想起她的母亲早逝。
“对不起。”他温声说道。
“哎呀,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她摆摆手。
……
他们,原来可以聊得投机。
欲盖弥彰
第二十五章
舒沐清睁眼,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深冬适合冬眠,离了工作的她,每日基本都是昼伏夜出,恨不得每一觉都能睡到长眠不醒。
转眼回z市已有三日,顾适依旧是早出晚归,应酬不断。
她没再提离婚,没再提离开。
顾适整个人就是一个谜团,让她看不透摸不清,困惑不已。
既然如此,何不留下来看清楚真相?
舒沐清懒洋洋地进了厨房,闲来无事,准备洗手作羹汤。自从得知他的身体状况后,也发现他压根就是在糟蹋自己身体后,息影后没郑安管着,竟然可以常常忘记吃饭。
她开始研究菜谱,亲自送饭。
舒沐清的脸在季氏绝不陌生,甚至自从那日被顾适高调告白后,上街都有不少人能认出她来。
被秘书小姐礼貌地送进了经理办公室,顾适现在的挂名,海外市场部经理。
当时有不少人怀疑他的能力,甚至暗讽他只能去公关部卖卖脸。
现在他却已在短短时间内将季氏名下企业在海外的上市弄得风生水起,规模增长近一倍不止。
办公室虽然格局装修也还不错,却竟还没有他在b市的办公室一半宽敞豪华。
顾适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前,认真专注,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染上娱乐圈中的半点浮夸不真实。
舒沐清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厨艺,慌忙忙弄好全部的菜,赶到公司,午饭时间早就过了。
“你来了?”顾适抬头,眉眼弯弯。
舒沐清瞬间就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说道,“久等了吧……我……我有些迟了。”
“这边是粥,这边是菜。”
“没事。”他接过俩个饭盒,垂眸浅笑,认真地打开,声音有些低,“头一次有人送饭。”
舒沐清坐下来,猛地看到书桌上计算器上的时间,惊呼一声,“都下午两年了?!你吃过了吗?”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顾适盛了碗粥,“你不也没吃?”
“跟我比?你那破胃,哪经得起饿?”舒沐清扬眉,接过他递过来的粥,腹中已是饥肠辘辘。
“早饭正好吃多了。”他认真地喝粥。
舒沐清偷偷抬眼看他,依旧是内敛英俊的侧脸,心跳竟似跳漏了一拍,心中更是升起一种久逢的异样之情。
“好喝么?”舒沐清满怀期待地问道,却难掩眼底的一丝紧张惶恐。
顾适慢条斯理地吞咽,“不错。”
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胃部,抬眼看了看女人傻缺地笑脸,不由在心底冷笑。
就凭她那单纯性子,还敢在他面前做戏?
“你想通了?不走了?怎么突然想起讨好我来?”
舒沐清闻言一怔,一副心事被戳中的样子,“这不是你希望的样子么?”
“还跟我玩心计么?”顾适搁下手中的瓷碗。
面前的男人一瞬间变得完全陌生,仿佛和在车中冷冷威胁她的顾适重合。
“我就是想知道真相。”舒沐清仰起下巴。
“这几日,戏也演够了?”
陪她玩了几日温馨,今天也该结束了。
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沉溺,明明是一些最拙劣的讨好套话,却还是可以让他轻易沉沦,甚至不愿清醒。
“何必揭穿我呢?”舒沐清也笑起来,“既然不放我走,不如就一直这么玩下去?”
顾适不语。
舒沐清扬眉,绕过办公桌走至他的身边,“还是……”
她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是你受不了了,怕我对你好了,你就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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