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留着齐肩中长发的女子第一个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焦急而坚硬,“医生,我弟他怎么样了?”
问话的女子是傅雯婕,一个小时前刚被她父亲召回来,本来今天是她和陆年华相亲的第一天,没想到半个小时不到她就被父亲急急地召集了来,电话里父亲只说了一句,小年病危,速来。
只一句话便搅得她思绪紊乱,心脏开始剧烈的疼,虽然她一直以为像老弟那样强健的人一定不会有事,可是一想到父亲说病危,突然间她心头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跟陆年华急急告了别就一路开车到医院,看到傅家整个家族的人都站在危重病房的门口,她的心就那样“突——”的一下悬了起来。
四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此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傅雯婕觉得再这样等下去她或许会神经错乱,好在这时icu病房的门开了,医生出来了。
她便是什么也不顾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此时,薄薄的灯光打在她精瘦白净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助的惨白,仿佛如果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就此离去她也会活不长久一般。
万主任望着傅雯婕,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无能无力,抬眸环望四周一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期许的表情,突然间他觉得他此刻的压力极大,此时此刻要是躺在里面的那个人病情稳定渡过难关,那么他将会带给这些人多么大的希望与欣慰,可是,没有,此时此刻躺在里面的人恰恰是命在旦夕,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即使一股清风都可能随时结束他的生命,这样的结果他该怎样告诉家属?
又或者说他怎么忍心看着这些或老或小,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孔在自己面前落泪?
可是作为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是他们的职责,而同样宣布生离死别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尽管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次抬眸间,万科的眼睛里已经变成一贯的冷漠与疏离,声音亦是带着一贯的生硬,“家属准备后事吧。”
他说完整个空间都变得极为静谧,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被瞬间抽离,万科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身后是诡异的安静,那种静让万科的心莫名的一痛。
作为医生,他治病救人行医十余载,这种安静他不是没有经历过,他知道那是一种悲痛到极致的反应,那是一种痛到连哭都觉得不能表达心中伤痛的表情。
在万科离开走了十余步的样子,身后突然如洪水暴发一般的大哭起来,那种悲痛的哭声,是任何一个人听见都忍不住内力悲恸的渲染,万科的脚步顿住,伸手擦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迅速进了电梯。
icu病房门口,傅家的人哭做一团,傅妈妈是哭的最为伤心的一个人,她从来也没有想到儿子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离开她?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傅妈妈大哭着,她几乎是放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几乎要将心中所有的悲痛统统发泄出来,傅雯婕眼圈红红的,她走过去企图搀起坐在地上的哭的悲痛欲绝的傅妈妈,却怎么也搀不起来,所幸也不搀扶任由傅妈妈将心中所有的不甘都哭出来。
傅爸爸坐在一旁的座椅上,他平日里保养的丰盈的脸庞此时也是老泪纵横,才短短几天他的两鬓已多了无数的白发,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微微叹息间,心里也痛的无以复加。
突然傅妈妈爬到傅爸爸的脚下,拽住他的裤管,抡起拳头疯了一般的捶打着傅爸爸已经干瘦的双腿,哭声悲恸的让人落泪,“孩子能有今天都是你害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孩子都这样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傅爸爸就像木偶一般任由傅妈妈打骂着,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 ,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急急下涌,对,他该死,自从这几天小年住院以来,他已经在心里将自己骂过千遍万遍了,孩子大了想干什么由着他就是了,他干嘛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他的身上?
现在仔细想来,小年自从懂事开始就一直表现的很优秀,他的性格也是极好的,不骄不躁,从小到大,从不在同学面前炫耀自己的家室,即使大学毕业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挣到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桶金,那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岁就用自己挣到的第一笔钱为自己买了一辆限量版的宾利,他记得那是小年第一次在他面前炫耀,可是他不但没有表扬孩子反而大肆的贬低孩子,所以从那以后小年的性格也慢慢变了,变得别人难以靠近,变得沉默寡言,性格也是阴晴不定。。。。。。现在想来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在孩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帮他做过什么?
他是一个商人,知道商场如战场,竞争残酷而剧烈,所以在他的信念里只有两两联手才能在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而两两联手的方法只有联姻,所以生在富人家里的孩子是荣耀的也同样是悲哀的,被世人认为最圣神的婚姻而对于富商子弟来说却是要建立在商业利益的基础之上的。
所以小年的婚姻也不例外,本来他已经为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他为了小年挑选了他大学同班同学的顾家千金顾一菲,那个姑娘他很早就见过,很是漂亮听说是他们学校的校花,他本以为这会是一段金玉良缘,可是没想到即使这样优秀的女子竟然也是入不了小年的眼。。。。。
面对小年的激烈反对,小年有他的政策,他有他的对策,既然小年不愿意娶顾一菲,那么他也有办法,他就断了小年的经济来源,将他赶出傅家,本以为他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就会向他拱手称服,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瞒着他在x市创立了自己的公司,而且还将他老姐雯婕拉了过去。。。。。。。
说起来也是世事难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小子又回来了,并且声称愿意娶顾家千金顾一菲,本来这一切都是圆满的,却不料他在结婚的当天昏倒在婚礼现场。。。。。。
到了医院医生告诉他这是血液抽离过多身体极度耗尽,当医生告诉他小年的身体虚弱的只剩下一具空壳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可是即便他千般不信万般不愿事实就是如此,小年的身体就是如此,一气之下他扬言,只要医院可以治好小年的病,那么他愿意用整个公司来补偿,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小年大量的补充白蛋白,还有新鲜血浆,眼见小年的病情慢慢好转,可是,今天中午他又突然不行了。。。。。。
傅爸爸仰起头,眼角老泪众横,难道老天真的要他傅家绝后?
傅妈妈说的对,要不是他对小年这么残忍,他的人生又怎么会这般?
这时,危重病房icu的门再次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护士,众人再次围了上去,看能不能从护士口中听到有奇迹的发生,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恐怕只是奢望,但是在紧要关头,即使渺茫的奢望也好过没有任何的消息好。
“病人在最后的你留之际,希望可以见一下家属。”护士甜美的声音就像一汪甘泉缓缓流入所有人的心中。
即便她带来的不是小年病情转机的好消息,但是此时此刻在他人生最后时刻能见他一面也是好的,那么只看一眼。
家属?
所有人都擦干眼泪急巴巴的等待着护士可以召唤自己进去。
护士小姐看了众人一眼,神色凝重的指了傅爸爸、傅妈妈两人说:“一次最多只能进去两个人,你们二老是他最亲近的人先进去吧。”
傅爸爸和傅妈妈擦干眼泪换了隔离衣跟在护士后面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傅爸爸和傅妈妈从icu病房一出来,坐在过道椅子上等候的傅家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许是被吓得愣住了,也或许是心里真的预感到了某些事情的发生,所以竟然连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傅爸爸神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眼圈红红的,似乎一眨眼眼泪就会顺着眼眶掉下来,平素里他是多么坚强刚劲的一个男人,今天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哭了起来,男人的哭声是带着低沉的呜咽的,那种声音听起来似乎更让人难过,傅妈妈一出来就坐在椅子上一直哭一直哭。。。。。。
所有人都不敢吱声,默默地坐在二老身边安慰着他们,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悲戚。
傅妈妈哭了一会抬起浮肿的眼睛说:“你们谁还想进去,就看一眼吧。”这句话经傅妈妈口中说出来竟然听起来说不出的酸涩难过。
难道,真的再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这时,傅雯婕抬起头,眼圈微湿的说:“我进去吧,怎么说我也应该送小年最后一程。”
傅妈妈点点头,用力的捏了一下傅雯婕的手,像是感激一般却又带着莫名的悲痛,傅雯婕回捏了一下傅妈妈的手算是安慰,起身换了隔离衣走进了icu病房。
病房里很静很温暖,明亮的灯光将整间病房照的通明,傅雯婕轻声走来,经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然后就是病房,icu的病房不似别的病房那样隔成小间而是一整间大房子,里面并排放置着三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插满了各种粗口管道。
耳边是呼吸机和心电监护仪的机器声,那种粗重的呼吸声初次听在傅雯婕的耳中是有些诡异的,更确切的说是害怕的,傅雯婕远远望去,白色的床单上直挺挺的躺着三个人,脸上都带着氧气面罩,光着上身躺着,傅雯婕突然害怕了,小年到底是哪一个?她竟然不敢走近去辨认。
这时,旁边的护士突然说话了,“你是傅斯年的家属吗?他在那边。”护士说着话指着躺在中间的一个病人说道。
傅雯婕“啾”的一下将视线转向了中间的病床上,那病床上躺的人全身插满管子,脸上三分之二的部位已经被氧气面罩遮去,许是他此时正在使用呼吸机的缘故,他的呼吸音很粗很重,明显感觉呼吸费力,他的脸颊也不似平日里的俊朗白皙,而是带着不正常的红潮,连带着勃颈处都是通红一片的,他的上身□□着,露出白皙的胸脯,短短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他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脸颊很明显的消瘦了下去。。。。。。。。
傅雯婕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感觉眼泪一直往下流,一直流进嘴里面,那种咸咸的,涩涩的滋味刺得她心一痛一痛的。。。。。
怎么可能?那个人怎么会是她的老弟?
可是护士既然那样说了,那么他便真的是了。
傅雯婕一步步的向前靠近,近了更近了,离得越近她将傅斯年看的越清晰,傅雯婕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病床上躺的那个人真的就是傅斯年?
这时,护士走近为傅斯年换液体,对着傅雯婕说:“病人的病情现在还算稳定,等会病人醒来了,你想和他说什么就说吧。”
傅雯婕点头答应,眼泪却一直往下涌,她知道,傅斯年现在已经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正常呼吸了,如果撤掉这些仪器,那么他是不是连这最后的一口气也没有了?
他虽然病的很重但是却睡得很熟,傅雯婕伸手捏住傅斯年的小腿轻柔的揉捏着,刚才护士说这样给病人活动是有好处的,可以防止静脉血栓的形成,虽然护士也说这些对于傅斯年来说已经意义不大,可是她还是想试试。
他的肌肉是松弛而绵软的,完全不像正常人紧绷的肌肉,想起护士刚才说的话傅雯婕难免心中又是一痛,眼泪“啪”的一下掉在了他苍白的肌肤上。
“嗯,嗯小夕,小夕”一阵轻微吐字不清的低语声将傅雯婕从悲伤中拉回了现实,她的手“啾——”的一颤,眼睛迅速移至傅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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