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南颇无奈的白了林肖两眼:“刚才有人打麻将到半夜,非嚷着肚子饿了。现在好了,方便面都拆了十包,水才刚刚烧开。”
林肖半躺在沙发上,笑得肩膀都抖起来:“老严你太抠门,那么多哥们弃掉老婆热被窝的来你这儿搓麻将,居然什么吃的都没有。这会还好意思心疼你那几包破面。”
这会连江妍都被逗乐了,一群大老爷们半夜饿得慌,满屋子找东西吃的场景想想都欢乐得很,林肖还特别认真的再说了句:“真的,他这儿连酒都没几瓶。刚才王检手气太背,被人替下,自个去厨房把他家烧菜的黄酒都给喝了。”
江妍环顾一下房子,不脏但是乱得很,她生□整洁,便起身把沙发四周给收拾了一下。林肖见她捡茶几上散落的报纸杂志,立马把腿收回去,盘腿坐着。刚才严正南介绍时,他便觉得“江妍”这名字有些耳熟,可此刻盯着她又看了两眼,还是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美眉,他这人,别的记不住,美女那是过目不忘的。想来名字觉得熟悉,莫非是老严平时提起过?
门铃又响了,林肖赤着脚去开的门,是小区里的便利店送了一箱啤酒来。林肖没点,便朝厨房那边叫道:“老严,谁叫的啤酒?大冬天的,要喝也喝白的,喝这玩意做什么?”
才60块钱,可林肖一摸自己大口袋,麻将桌上早就输得渣都不剩了,只能招呼严正南出来付钱。面已经下锅煮了一半,有主食、有酒喝,没点下酒菜怎么行。林肖又跑去厨房里翻,居然真翻出一包剥了壳的花生,不知是买什么赠送的,当下就扔给严正南:“放到水里也煮一下。”
田馨也到了厨房帮忙,半夜吃东西是不健康,但折腾了这么久,又被冻着了,必须得找点热腾腾的东西暖暖身子。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生气了才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们,没料到是这样。”
跟着林肖这个公子哥熬了这么两夜,严正南脸上也有些疲倦,但精神还算不错:“也没什么事,奶奶醒了,我就没什么不安心的。”
也是,32岁的男人,什么事想不明白,只有自家奶奶仍当他心头肉,疼得不得了。田馨心里装不住事,看见客厅的江妍正在收拾,凑严正南身边说道:“你和她,真的要分了?”
严正南正往锅里下这方便面,头也没回:“分了?要是真有点什么,分了才不觉得冤枉。”
严正南说得平和,但这遣词用语中分明已有了些情绪,田馨便劝道:“她那个人,是没什么心。不过,看在人家半夜能来瞧你的份上,抵了吧。”
严正南笑笑,不再说话。田馨出去晃了一圈,又跑进厨房:“正南哥,告诉你一件事。”
“江妍买了一套房子。”
严正南“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大概元旦后,我们就会搬走。”听到这里,严正南才回了一下神:“这么快?房子买哪儿了?”
田馨成功吸引严正南的注意力,不无得意:“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不在意?”停顿一下,低低的说:“就在你家门口,7栋905,到时我还是房客,随时欢迎拜访。”
严正南这才转头朝着客厅的方向望了一会,笑着说道:“算了,她若没心,我这儿再多的意又怎样?”
江妍本打算看一圈就走,见大家居然都开始准备吃宵夜了,也不好煞风景的说要离开,只好帮忙把餐桌给收拾了出来。林肖在一旁帮着把酒瓶拎到墙角,又把垃圾桶给端了过来,江妍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两眼,问道:“正南还好吧。”
这个时候的林肖才有点正经样子:“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这样的家庭,早就得想明白。别人家的父母出事,立即赶回身边去承担是孝顺,而我们,躲到鬼都找不到的地方才是孝顺。”
江妍了解,这样的情形,她曾见过。班级里曾有个女孩,其父母叔舅长年垄断某直辖市公检法系统,连市委书记都必须卖给她家面子几分。一日正巧江妍在她宿舍聊天,只见她踢门而入,以风卷残云之势把自己的生活必需品全数扔进一个行李箱,前后不过几分钟就夺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话:“不要联系我。”
江妍从未见过,当时就目瞪口呆愣在原地,宿舍里另外的女生见怪不怪,说了句:“她就这样。”就这之后,班长联系过、辅导老师也找过,愣是找不到,这人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半个月后,那女生自己回来了,毫发无损。江妍后来才得知,那日原是女生父母的同级官僚被带走调查,怕会牵连其中,赶紧让女儿外出躲避。
想来,这也是如严正南这般高干家庭子女的必修课,在中国,说到底,做官也是个高风险行业,官衔越大,越有可能朝不保夕。虽然是第一次见林肖,但就这幅长相气势,江妍也隐约知道这是前任市长的公子。
s市的冬天极短,冷空气南下也是扫个尾而已,居民家中并无暖气供应,大家也习惯穿得少,觉得这冰冻天气扛个两三天也就过去了。这会大家都在沙发上盘着双腿抱着抱枕,待到严正南的方便面和花生煮好后,端出来热气腾腾的,都觉得大冷天的果然有一副好胃口。
林肖开了酒,一人面前摆一瓶。江妍摇手说不喝,给退了回去。严正南也说上半夜喝了不少,不愿意喝了。林肖斜着桃花眼看了他二人两眼,踢了田馨一腿,示意把酒都端到露台去,再把锅里的热面、花生给舀出去一大半,全都端去了露台,另开了一桌。
林肖做得这么明显,江妍脸上就有些尴尬,严正南倒显得轻松,替她盛了一碗面,顺便把这桌锅里唯一的荷包蛋给放了进去,想起田馨的话,不免又起了试探之心。
“那日我在椰林等,心里头也像这寒流一般,止不住的发抖。”
江妍吃惊不少,没想到他居然去了。他父母是周五被带走的,圣诞节已是周日,他应该已经知道的了。她不知该如何应答,只一粒一粒的夹着花生放到自己碗里。严正南看着她避而不答的态度,又自顾接了话去:“算了,原也是我一厢情愿。”
江妍岔开话题,问道:“这几日,你都没去上班?”
严正南苦笑,朝露台指了一下,叹口气:“我是没什么事,只不过领导不放心,派了这尊无敌神蹲我家里。”
确实是无敌神,只不过江妍觉得这领导的指派也是非常明智的。一来林肖是过来人,处理这种事有经验,二来他这般反客为主的气势,确实不会让人有多少低落的情绪。
江妍未来时还有些担心,严父垮台,会不会连累到严正南,如今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了。他来s市的检查系统近十个年头,早已远离其父的政治圈子,父亲所犯的案子自然与他关联极少;二来,32岁还只是个副处,在内地或许还算得上年轻有为,但在党政干部队伍历来高度年轻化的s市,这样的履历也很难说是出类拔萃,更像是自己一步步爬来的。他性格稳重,处事老成,在s市也必然积累起自己深厚的本土人脉,严父出事后院里领导同事的态度便可以佐证,真要有什么连累到他的,检察院肯定会出面保他。最后,林肖就是个例子,林父犯了滔天的案子,可他还在市检察院呆得好好的,由此倒可以推论,林父的坦白交代,必定会以儿子的不受牵连为前提。
冬日暖阳(3)
在严正南家呆到清晨七点,江田二人才离开。江妍未喝酒,只吃了一碗面,帮着收好碗筷后,就去露台找田馨。这时田林二人已经喝开了。她拍了拍田馨肩膀,示意要走了,田馨不肯,站起身来,裹着毛毯,凑在江妍耳边说道:“姐,我看上他了,就和你看上之前那个一样,你别在这里拦着我。”
这二人大有兴趣相投、相见恨晚的意味,露台这么冷,他们衣裳都单薄了点,江妍原以为喝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要进屋来。谁料林肖居然跑进来,在严正南卧室的柜子里翻出一床毛毯、一床空调被拖了出去。二人裹着毛毯被褥,已经喝了一个多钟头了。
严正南对这个在自己家里到处制造混乱的男人,只能苦笑,对江妍说道:“酒才喝了一半,要不你先去睡会吧。”
三室两厅,两间是卧房,一间是书房。江妍本打算在沙发上眯一会,可仅有的毛毯已经被林肖拿给田馨了,剩下的冬被又太厚重。无法只得去房间里睡,两间卧房,她瞄了一眼,严正南睡的主卧明显整洁干净,林肖的那间房就如同台风过境,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来呆的地方。
她自然选严正南的那间房,又回头问了一句:“那你了?”
“我们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喝酒。现在,还没到睡点。”
这一觉醒来,天仍未亮起来,江妍着急着还要去上班,摸了把脸,赶紧起身去露台找田馨。好家伙,二人裹着毛毯空调被已经缩在一处睡着了。
江田二人一路出了小区,站在公交车牌下等出租车,田馨一副酗酒后睡不醒的模样,靠在广告牌上继续睡。江妍从包里翻出口香糖递给她:“嚼嚼吧,多少能清醒点。”
田馨接过去,江妍看见她的黑眼圈,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失了恋的鬼样子,看见个男人,连点矜持都没有。”
“什么矜持,那是作!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男欢女爱这点事,藏那么深做什么。”
“你们聊了一宿?”
“嗯。”
“他都和你聊什么?”
“什么都说,他以前的糗事,查案子闹的笑话,哦,还有去赌场差点把船票都输……”
“他一定没和你说过他的前妻,对吧。”
田馨猛的睁大眼睛看着江妍:“他只说他年前离过婚了,可你怎么知道他结过婚,正南哥告诉你的?”
江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科技这么发达,还不会查吗?前市长的儿媳妇,就是大名鼎鼎的财经节目主持人周林希。”
田馨愣了一会,才道:“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势利得要死。夫家一出事,立马就离婚撇清关系。”
“林肖这种人,玩世不恭,不是你能管住的,别陷进去了。”
田馨也有点恼怒,自己都和她说看上他了,做姐妹的不帮着想办法,尽泼冷水,当下就讽刺:“你那个,你管住了没?”
江妍面色一僵,换做旁人,她都懒得点醒,也瞪了下眼:“你别以为和男人喝上一宿的酒就是拉进感情,酒喝得多了,只容易变成炮友。”
田馨还想辩解:“都什么思想,喝酒聊点天很正常啊。怎样也要对人多点认识才能在一起,比如说三观什么的。”
“你有见过哪对夫妻会把一箱子的酒喝完,畅聊人生感悟的?所谓人生感慨,都是说来骗小姑娘的。”看了眼田馨脸色,接着道:“不要以为林肖就是你如今看到的那个样子。他父亲出了那么大的案子,揪出那么多的省部高官,他却能在市检察院呆得好好的,他的手段未必是你能看到的。过上几年或许还好,可现在,这个人是刀枪不入的。”
打不到出租车,江妍心想着别迟到了,就往前方的安全岛走了几步去招手,田馨看着这个袅娜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了,在感情世界中,自己总是当了炮灰,虽说不至于要死要活,但伤心难免,可眼前却活生生站着个天生女主命的姐姐,长相学历家世背景工作,无一不佳,心思也深,什么事情也没做,就摆摆脸色,抬抬眼睑,就前头吊着一个死都不放手的有钱少爷,后面勾着一个年轻有为的政界骨干。就算是万一,当不成豪门少妇了,还能一转身做享清福的官太太,只要严父垮台,所谓严氏家族的阻力也将会烟消云散。
一想到这,她追了上去,勾着江妍胳膊,撒个了娇?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