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就直起身子,将吊针管收好,“我这里晚上不留病人。”
闻言,他在身上摸索了一圈,最后掏出一块表,“这块表值一百多万,够不够住宿费?”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是小诊所,不是医院,虽然我把你的伤口处理好了,但还是建议你去大医院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男人缓缓瞌上眼睛,“我不能去医院,这块表给你。”
他似乎筋疲力尽,将表放在床头便没有说话。
何以宁无奈,把表给他放回去,“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一走,男人的眼睛倏然睁开了,仿佛黑夜里捕食的野兽,他凝着干净的天花板,脑袋里反复浮现着刚才看到的那只玉兔。
怎么回事,这只玉兔竟然跟那只玉雕的小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的玉质,同样精细的作工,难道……只是巧合?
男人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轰轰的敲门声,他心中一紧,立刻警惕的坐了起来。
何以宁拉开门上的窗帘,看到外面站了三个陌生男子。
她警惕的趴在玻璃上,对着外面说:“不好意思,不营业了。”
男人还是用力敲着门,“快开门。”
“对不起,我们已经关门了,如果有病人请到医院去。”隔着玻璃,何以宁大声的说道。
三个人似乎不耐烦了,有一个抬起脚就要往门上踹,打算强行破门而入,何以宁急忙把门打开,这个时候,她只能尽量的配合这些人,说不定恼起来就会砸了她的小诊所。
一行人冲进来,立刻就往里面的病房走去。
她心里一震,难道他们是冲着刚才那个男人来的?他浑身是伤,如果被这些人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正紧张着,三个人骂骂咧咧的又出来了,“你看没看见一个男人,大概一米八三左右,穿黑色的衣服,受了伤。”
何以宁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强做镇定,“没……没看见。”
“真的没看见?”为首的男子突然亮出一把弹簧刀,冰冷的刀尖对着何以宁的喉咙,眼中闪着凶恶的光。
何以宁的手心里溢满了汗,坚定的摇摇头,“没看见。”
男子打量了她一番,眼神犀利,最后收回刀子,“我们走。”
直到三个人远去,何以宁才长舒了口气,她赶紧锁上门拉上窗帘。
一回头,一个重重的黑影砸在地板上,原来那个男人藏在了天棚上面的隔断里,那是何以宁平时用来放药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被他眼尖的发现了,可是……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她急忙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阴冷的眸子渐渐柔和起来,“刚才多谢了。”
“你是我的病人,不管你是好人坏人,我都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他看向她胸前戴着的吊牌,“你叫何以宁?”
何以宁没有回答,只是说:“你好好休息吧。”
这一夜,男人又高烧两次,何以宁几乎整晚没睡,直到早晨,他的烧才退,她去洗脸回来,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一块手表放在床中间,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是她平时用来写药方的便笺。
“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在黑道上遇到难事,只管拿这块表报出‘灰网’暗夜的名字,保你周全。”
灰网?暗夜?
何以宁对黑道上的事没有兴趣,将纸条揉成一团扔掉,将那块表放进抽屉的最里层。
放进去的那一刻,她并不知道,以后,她真的会用到这块表。
何以宁的小诊所生意不错,她医术高明,人又漂亮,东西也不贵,很快就积攒了一批老客户,大家一传十十传百,诊所的生意倒是意外的兴隆,忙不开的时候,余坤就会来帮忙,何以宁坚决要给他工资,他推了几次后生怕何以宁不让他再来了,只好勉强收下,但他平时又买饭又买设备,这些钱基本又搭了回来。
这日,何以宁正在算账,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两盒感冒药。”
何以宁抬起头,看到一身绿色的迷彩,那般熟悉和温暖的颜色,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笑道:“向小东。”
“何医生。”向小东欢喜的好像见了亲人,“何医生,没想到你在这里开诊所啊。”
“是啊,开张几个月了,你怎么没在部队,放假了?”
向小东一脸的郁闷,“别提了,四少病了,王处长让我来照顾他,可是四少一点都不配合,药也不吃,饭也不吃,我看他躺在床上快死了。”
何以宁的笑容突然就僵在脸上,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已经过了这么久,可是每次间接或者直接的听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都会抑制不住的疼痛。
他是她的劫,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扎得很深,与血肉溶在了一起。
她的拳在桌子上慢慢收紧,视线一片朦胧。
“何医生,不如你跟我去看看四少吧,有你在,他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向小东急忙建议,顾念西跟何以宁的事情,部队的人并不知道,他还单纯的以为,他们仍然那么亲密。
何以宁深吸了口气,努力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确定是感冒吗?你把症状说给我听听。”
“我见他发烧,还吐过。”
“这不一定是感冒。”
“那是什么病啊?会不会死人?何医生,你就跟我去一趟吧。”
何以宁咬了咬唇,顾念西此时不会想要见到她,她去了只会被他赶出来,她说:“你等下。”
她给余坤打了个电话,余坤正好在来这里的路上,电话刚挂不到五分钟,他就推门而入。
何以宁拜托余坤去了,她自己则留在诊所。
两人走后,她看着面前的账目,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好像是沙子一样揉进了她的眼睛,她合上账本,趴在桌子上,不想去想,可是满脑子都是他生病时的样子,他一定不肯听话,会把那些关心他的人骂到狗血淋头,会将屋子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他总是这样,坏脾气好像是氢气球,随时都会把别人炸伤。
她走到门边,看着向小东和余坤离开的方向,默默的扶着大门,他就在那里吗?离她好近好近!
没有打开的门
她走到门边,看着向小东和余坤离开的方向,默默的扶着大门,他就在那里吗?离她好近好近!
余坤回来的时候,何以宁还站在门口,好像是尊风化的雕像,他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脱口就问:“他怎么样了?”
“不是感冒,我初步判断是阑尾炎。”余坤看到她焦急的神色,明明想要掩饰,可是眼底的慌张与担忧却是藏也藏不住,他心里哀叹一声,她还是没有忘记她的前夫,那个人仍然驻在她的心灵最深处,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他有些颓败的说:“他不肯吃药,也不肯接受治疗,我是被他用东西扔出来的。”
“她住在哪儿?”
“离这里不远,应该说很近,就在街对面那个小楼里,你从这里就可以看见他的窗户。”
他不住在顾家,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在执行任务?
他知道这家小诊所是她的吗?向小东会告诉他的吧!
何以宁脑子里乱了,焦急的走来走去,“阑尾炎需要做手术,他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谁都劝不动他,要不然……”余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要不然……你去试试?”
“我?”何以宁苦笑,“他见了我,恐怕会直接把我从楼上扔下来。”
一直到了晚上,诊所里没有病人了,何以宁才站在玻璃门前望着斜对面的小楼,四楼的那扇窗户是他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一直住在这样近的距离,一街之隔,也许某个傍晚,他们就曾在街道上擦肩而过,某个深夜,他们彼此的灯光相映成辉。
她终还是被自己说服,拿了件外套锁了门直奔那个小楼而去。
小楼的楼梯很窄,这地方不是什么富人社区,居住的多数是工人阶层,她顺着仄仄的楼梯一直上到四楼,看到门上贴着的半旧福字,她屈起指,却一直没有敲下去。
最后,她把手缩了回来,心中暗暗的自嘲:何以宁,今时今日,你还要以什么资格敲响这道门,当初是你绝情的把他推开,为了父辈的恩怨,你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就连那个可怜的还没有看到阳光的孩子也绝情的离你们而去,放手吧,你们已经在天涯的彼端,是两颗永远不可能运行在一条轨道上的星星,就连彼此相望都成为奢侈。
她苦笑,默默的转过身。
却在此时,门开了,她心中一惊,惯性的回过头。
开门的是向小东,他将一包垃圾放到门口,看到她,惊喜的说:“何医生,你终于肯来了。”
何以宁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快进来啊。”向小东将门敞开,高兴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何以宁只好跨进去,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她能想像顾念西看到她时的样子,她希望他身边别有什么太沉的东西,否则砸过来她怕躲不过去。
向小东说:“四少睡了,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我好不容易把退烧药给他灌进去,你瞧他把我打的。”他指了指自己青肿的脸,“这么大个人了,一生病就跟小孩儿似的。”
何以宁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睡着了,总算是避免了见面的尴尬。
她挽起袖子,“麻烦你给我取条毛巾和烧酒,我先给他降温,还有,你把药给我,我想办法让他吃下去。”
“好。”向小东兴高采烈的转身去浴室了。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想着他就在里面,她的心控制不住的加快了频率,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头发是长了还是短了。
她走向那扇紧闭的大门,怀着一颗忐忑而期待的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她脚步一顿,然后走过去开门,以为是王经伟派来的人,没想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如花娇颜的美女,而且……她们见过,就在前不久的漫咖啡餐厅。
孟菲看到何以宁,明显一愣,她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可是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何以宁也愣了,纳纳的看着她。
孟菲大大方方的走进来,“你怎么在这里?念西呢?”
何以宁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叫得这么亲切,念西!
这是顾念西的新女朋友吗?她还以为顾老太太会搓合他跟林易可。
他的新女友找上门,那她站在这里又是以什么身份?前妻吗?多可笑!
何以宁缓缓放下袖子,淡淡的说:“我是医生。”
“念西病了?”孟菲立刻露出心疼的神色,“我们昨天晚上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还说今天要请我吃大餐呢!”
她昨天好不容易拜托顾老夫人要到了顾念西新房的地址,没想到他竟然住在这么老旧的房子里,连楼梯间都是一股穷酸的味道。
昨天晚上?在一起?
听着这几个字,何以宁的心中突然很难受,他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吗?
他真的已经不在乎她了吗?可她明明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好像在她的身边一样,他曾经对她的爱,是那样浓烈,浓烈到她现在仿佛还处在被他宠溺的旋涡当中,那样的爱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她尽量做出一脸的淡然,“他是阑尾炎,你劝他早点住院手术吧。”
说完,何以宁毅然转身离开,她现在呆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也没有任何立场,他们已经分开了,是她一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的身边早晚会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最终代替她。
向小东拿着毛巾等物走出来,客厅里不见了何以宁,倒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他纳闷的问:“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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