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冰冰,你醒啦?”程冰挣扎着睁开眼睛,林深那张熟悉的面孔就映入眼帘。她想伸出手,却觉得周身疼痛。抬眼看看旁边,吴敬,安年,还有……布布和母亲!
“别动,你右腿小腿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好好休息。”林深按住急欲起身的程冰,在她耳边轻声却极其严肃的说。程冰难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右腿,果真绑着纱布夹板,她想起昏厥前,那一幕……
她本来是打给吴敬的电话,却不知怎地拨成了林深的号码。她只是听到林深的声音,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心里很平静,她觉得只要有林深,自己就一定不会有事。
当时吴敬、林深一行人正往回走,突然接听到程冰重复着“疼”的呼救声,急坏了,慌忙赶回火车站,他们呼喊着程冰的名字,在候车室来回寻找,最后,终于在一群人中间发现躺在地上的程冰。
等急救车把程冰送到医院,她已是脸色苍白,额上不住的冒汗,嘴中也不停地叫着“林深”的名字,林深隐去心疼的目光,握着她的手,一直送至手术室门口。
也不知等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当医生出来,吴敬和林深立马赶去询问程冰的情况,医生说程冰右小腿胫骨骨折,肩膀和手臂有不同程度的摔伤,不过已经接好骨,只需要好好调养,过段时间就能好。
千恩万谢之后,吴敬不得不打电话给梁秋,梁秋和郑布布一听说程冰出事了,就连夜坐车来到哈尔滨。当她们赶到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程冰,眼泪忍也忍不住。
“丫头,你终于醒了。”梁秋老泪纵横,握着程冰的手,“我和你赵叔叔还等着你回家过年呢!你,你……”
程冰见到梁秋也是泪流不止,慢慢伸出胳膊,抱住母亲,嘴里一直重复着“对不起”。郑布布凑到跟前,帮她们擦着眼泪,口中安慰说:“梁阿姨,别哭了,你看冰冰不是醒了吗?咱们给她补补身体,很快就能好的。”
吴敬亦帮腔:“对,布布说得不错,阿姨,冰冰,你们都不要难过了。”
安年挽着吴敬的胳膊,眉眼之间难掩悲痛神色,她转眼看了看林深,林深呆站在一边,眼眸中流露出一年之前如同静年去世时那种哀伤。
她心中一凛,林深莫不是把程冰当作静年了吧?
梁秋和布布暂时住在吴敬家,梁秋每天给程冰煮排骨汤,布布则陪着程冰说说话,十几天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还有一周就过年了,程冰看梁秋神色愈发的慌张不安,于是问道:“妈,程晶和程莹她们俩在哪呢?”
布布插口说:“我妈妈看着她们,你就别操心了。”梁秋嘴巴张了几张,没能说出一个字,只得勉强地点了点头。可这落在程冰眼里,却是像刀子划过,“妈,赵超也带有孩子,是不是他不同意养活妹妹们?”
程冰虽然任性,偶尔也冒失,但心思极细致,加上梁秋本就什么事都不瞒她,她对梁秋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洞若观火。
梁秋偷偷抹了两把眼泪,转而对女儿说:“没有,老赵待我们挺好的。”
布布看情形不对,忙从包里拿出下学期的《管理学》课本,对程冰说:“冰冰,我让小舞把书给你寄过来了,你可以好好看,这是咱们下学期的考试课。”
程冰心知自己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床,也干不了什么事,而布布提议的预习功课是极好的,但自己已经够倒霉了,还要把母亲和布布都栓在这,让她们也不能安心过年吗?她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要想办法打发她们回去。
刚从吴敬那得知安年怀了宝宝,他们似是有回y市报喜的打算,那就只有靠林深了,但林深他会帮忙吗?自己已经麻烦他很多次了……程冰有些为难,一边是心疼母亲和布布的心情,一边又是不忍打扰林深的担忧,正左右为难,林深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林深。”程冰拿眼看了看梁秋和布布,心思流转,想着如何让她们看不出端倪。
“想吃什么,等下我给你带过去。”
“我想喝点粥,口味淡一点。”
“阿姨和布布她们……”林深顿了顿,又说,“快过年了,你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如让她们先回去吧!”
没想到,林深竟然和自己想到一起了,程冰略微惊讶,但也觉稍稍放心,至少等下商量的时候,林深不会反对。她不自觉勾起嘴角,说了句:“谢谢你了。”
程冰想好了说词,只等林深的配合。
不一会儿,林深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他把保温饭盒递给布布,然后对梁秋说:“梁阿姨,你和布布都几天没合眼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换我守着她。”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啊?”梁秋摆了摆手,虽然她已经很累了,但也不能让别人代受这份累。布布看了眼程冰,又打量着林深,拉着梁秋的胳膊说,“阿姨,林深哥说得没错,您先回去睡会儿,等养足精神再来换班。走吧,我和您一起。”
梁秋不忍心顶着黑眼圈的布布再陪着自己熬下去,女儿也示意让她们休息,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点头答应。她又对林深嘱咐了几句,一步一回头地走出病房。
程冰看着梁秋略显佝偻的身躯,心中酸涩不已,母亲为家太过操劳,不能让她再为自己操心。打定主意后,她对林深说:“帮我一个忙,行吗?”
林深笑了笑,说:“不用客气。我可以充当这个照顾你的角色,让她们安心回去。”又忙用手掩在程冰嘴巴前面,“不要再谢我,都快被你卸零散了。”
程冰被林深这笑话逗得哭笑不得,但心底里感谢他的心细如发,以及义无反顾的帮忙。
“又要给你添乱,这次我可真要留在冰城了。”她长出了口气。
林深盛了碗粥递过来,说:“你怎么不说是我得偿所愿?”
“啊?”程冰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刚说什么?”
林深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忘了!”
“医生说我骨头长得很好,过几天我想回去,不想呆在这了。闻着消毒水味,我真得快吐了。”
“把粥喝了,你说的都没有问题。”林深宠溺地说,温热的话语能让冰雪融化。程冰觉得心里某些坚固的城墙在坍塌,防备和抵抗也在温情脉脉里消失殆尽。
在程冰和林深精心策划,以及吴敬在旁边拍着胸脯打保票的情况下,梁秋和郑布布终于同意回y市。程冰也在征得医院同意后,住回林深家。
一年将尽,年味渐浓,但每个人所品到的滋味却并不一样。
吴家二老因为安年腹中孩子,喜上眉梢,吴敬给程冰打电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甜蜜和幸福的味道。而林深却为念及亡妻亡子而隐痛心伤,他和林老爷子不对盘,逢年过节也赌气不回去,还好今年有程冰陪着他,但程冰自身都自顾不暇,又有什么本事让他开心?
幸福的家庭大致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同。
梁秋和赵超把两家人拼在一起,组建成一个新的家庭。半路夫妻问题多,谁都想对自己亲生孩子好一点,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新家庭的吵闹不断。梁秋委曲求全,尽量一视同仁,可赵超却对程家姊妹并不怎么疼爱,程冰没有回去,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躲过了矛盾冲突期。
在林深家的日子,说不上好,但至少为程冰静养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地方,而林深在和程冰的日常相处中,也逐渐走出往日的阴霾。他怕程冰冷,就在屋子里添置了电暖扇;程冰去厕所不方便,他却不厌其烦地搀扶着她;程冰偶尔想出去,他也会背着她,小心翼翼地行走。程冰曾开玩笑说,她和林深就像一对患难的老年夫妻,彼此陪伴,不舍不弃,林深听了,也会嘲笑她小姑娘就爱瞎说。
或许,当初的不经意,才造成后来的刻骨铭心,有些朦胧不明的情愫在当玩笑说开后,便不会再那么尴尬,而所谓真心实话,也再无诉说相信的可能。
第六章 离歌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是程冰第一次没有在家过年,心中难免怅然,但好在白桦林人迹罕至,没有吵闹喜庆的氛围,落寞少了许多。
林深买好了面皮和饺子馅,问程冰:“你会不会包饺子?”
程冰除了右腿还绑着绷带,肩膀和手臂的摔伤已好,所以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她听到林深询问的话,白他一眼后说道:“还没有本姑娘不会做的事情!”
林深笑了笑,一把背起她,“走咯!今天就看看程大小姐的手艺!”
程冰吓得忙抱紧林深的脖子,她不敢乱动,而林深的力度恰到刚好,不会闪到她的腿,也不会让她掉下来。程冰待重心平稳后,拍着林深的后脑,薄嗔道:“看手艺就看手艺,以后不许再这么吓我!”
林深把她放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额头抵着她的前额:“以后,以后再说。”
程冰低下头不再理他,拿了面皮,专心包起饺子。
林深坐在她对面,就那么看着。
程冰真的没有说谎,她包的饺子个个浑圆饱满,而且花样繁复,加上她眉眼间神色的悠然,让林深觉得她似乎不是包饺子,而是在做一件得心应手的手工艺品。而那张俏脸在橙黄色灯光下染上一层薄薄的暖色,不再是平时略带寒霜的冰冷,一双灵动的剪水秋瞳,长睫在下眼睑洒下一抹阴影,鼻子小巧,樱唇一点,这样精致的面容,让他略微心动……
程冰忙了半天,终于包好两人的分量。她伸了伸胳膊,活动活动筋骨,随即眼睛一转,计上心来。用手指捏了一点面粉,趁林深不注意,偷偷抹在他的脸上。看着林深花猫似的脸,她乐得歪倒在旁边的墙上。
“哎哟,笑死我了,林深,你这面粉小生还真俊。”
林深擦去脸上的白面,顺手涂在程冰鼻子上,然后很得瑟地站在旁边,挑眼看着程冰。
程冰腿脚不利索,林深一躲远,她就够不到,最后肚子气得鼓鼓的,撅嘴坐在凳子上。
卡农钢琴曲从外面传来,程冰忘记右脚伤痛,慌忙站起来,林深眼明手快,趁她右脚还没有用力点地便一把把她抱起,口中责怪说:“你不要命啦!”
他的鼻息就喷在程冰的脸上,程冰脸唰一下子红起来,她和林深虽然感情与日俱增,可却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
林深也是一愣,他鼻尖离她脸庞不足三指距离,两人僵持了几秒后,程冰率先挣脱,她低声说:“我电话。”
林深掩去失态,抱着她走到客厅,程冰拿起手机,是母亲梁秋。
“喂,妈。”
“冰冰,腿好些了吗?妈妈包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猪肉饺子。”
程冰一听,眼睛瞬间湿了,她忍住哭腔,对梁秋说:“妈,我很好,林深也给我做了桂花猪肉饺子,你不要担心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梁秋在那端也是无声啜泣,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自己这么久过,她和女儿相依为命多年,早习惯了有程家三姐妹的除夕,而此时,新家庭虽说已有完整的男女主人,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温馨,怎能不伤心难过?
“好,妈知道了,过阵子,你能自由走动了,妈就去接你。”
“嗯,我等你。妈,新年快乐!”
收了线,程冰隐去泪水,抬头的时候已换上笑容,她对林深说:“走吧,我们去煮饺子。”
林深从程冰接电话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程冰的字句落在他的耳朵里,彷如针扎在心里。他有多久没和自己的父母通过电话?程冰和梁秋之间看似平常的对白,却从来不曾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林家父母想要的只是利益,从来没有平常简单的亲情。
程冰用自己的坚强,宽慰梁秋的心,她的孝心,梁秋的母爱,亦深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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