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怒视着程冰,他对她再了解不过,是真话还是谎言,只消一听便知。她言不由衷的时候,眼睛总是左顾右盼,从来不敢直视自己,而只要她真心实意,一定会目不斜视,沉溺在那方平湖明镜。
“老爷子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程冰蹲□,团了一团雪,然后朝远方丢去。她背着林深,悠悠地说:“他说谢谢我这么多天不辞辛劳地照顾你,还让我在冰城多玩玩呢!”
林深粗暴地拉过她,严肃而不容拒绝地说:“看着我!”
程冰从没见过林深如此盛气凌人的模样,她皱了皱眉,低声说:“抓疼我了,快松手呀!”
雪越下越大,从初始的小雪花变成了层层叠叠的鹅毛大雪,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好像是被雪淹没也在所不惜。
突然,林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扶着腊梅树弯下腰,不住地捂着胸口。程冰害怕他旧伤复发,连忙帮他拍着后背,捋顺气息。
“不是说各安天涯吗?还管我干什么?而若是舍不得我,又何必说那么狠心的话?”
程冰一怔,随即陷落在林深的怀抱,林深伸手挽住她的纤腰,牢牢钳住她的双手。连日来的委屈和耻辱像是找到一个渠道,不受控制地奔腾宣泄而出,程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林深,心里五味杂陈。
“我在我的圈子里摸打滚爬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做过,就你这点小把戏骗得了我吗?即便你不说,我就当真不知道林战给你说了什么吗?他不过是拿出要挟你的条件,让你来劝我和纪平安结婚,然后接掌林氏对不对?就这么点小事值得你给我绝交?”
程冰呆愣地听着,苦笑道:“我的演技就这么差吗?”
“不是演技差,而是你从来不对我设防,所以真假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难辨。”林深平缓地说,“不要把利刺对准我,我也从不会把凌厉加注于你,丫头,我们在一起不需要别人来置喙和干预,你懂吗?”
“你不是说我该找自己的归宿吗?你不觉得我耽误你吗?你不认为让纪平安等你七年太过残忍吗?”
程冰的手上一紧,低头一看,一枚古朴的银戒指套在自己还留着伤疤的无名指上,雪花落在上面迅速融化,那有一对白羽翅膀的碎花物什,其光泽像是玉,其形态又像极冰,但无论是冰是玉都没有融雪的温度,她一时又好奇又着迷,竟忘了刚才的忿忿不平。
“指上怎么会有疤?”林深握着那双小手,冷不丁地一问,惊得程冰慌忙回过神来,她尴尬地低了低头,说:“被不该套牢的东西套牢,不小心刮伤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套牢你的人?”
程冰不由得全身一震,他是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吗?不不,这样的转变,她还无法适应。
“我承受不起。”
“我只问你,我是不是?你只需要回答,可不可以?”
程冰言而由衷地说:“你是,但我——”
林深把程冰紧紧抱住,意味深长地说:“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苦了。我知道林骞对你所做的事情伤害很大,而我自己也刚从鬼门关拾回一条命……但我觉得,或许正是因为经过生死,才更加明白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我从选择守护你的那一天开始,某些东西就早已经注定了,现在,不过是顺天应命。”
程冰觉得林深的声音真好听,让人忍不住想把所有的美好都放进心里,可是,再好听也不得不让它随风飘走,她不能再这样沉溺下去,否则,终其一生也再无法摆脱林深……
她拍了拍他的背,迟疑了一下,说:“早在年后搬家的时候,孙康就不顾一切地逼我和他发生关系,我受不了他的撩拨,受不了他的蛊惑,不知羞耻地恳求他快点结束对我的折磨,所以,我会在罗马拒绝你,同样的理由,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而我更加不想也不忍伤你,我只是为我自己感到羞愧和不齿,与人无尤!”
林深将嘴唇覆盖在程冰的樱唇上,程冰缩着脖子,悲痛地摇了摇头,“不要。”
林深并不着急,轻轻地亲吻着那温润的唇瓣,温柔而深情,可程冰紧紧咬着嘴唇,一丝都不放松。林深似是很有耐心地享受着她唇上的芳香,不进亦不退,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程冰被林深传递来的小心和善意而感动,她闭上眼睛,缓缓张开了嘴。林深灵巧地把舌伸入程冰的口内,寻找她缩在后面胆怯而微颤的三寸。
随着林深的坚持不懈的探索,程冰终于不再抗拒,伴着林深的节奏,迎合着他,逐渐加深这个吻。感受到程冰的主动,林深心满意足地紧了紧双臂。
美妙梦幻的触觉和快慢适宜的节奏,程冰徜徉在林深给的柔暖里,忘了时间,忘了地点,忘了开始的坚决和倔强,忘了后来的难堪和惭愧,她紧紧依偎着林深,从他宽厚的胸膛得到苦苦寻求的安稳。
“我说过我不在乎,如果言语不能让你信服,那我只能用行动来证明。”林深悄悄离开程冰的双唇,附在她耳边温声细语。
程冰一直闭着眼睛,即便是在寒冬,那张俏脸上还是绯红一片。她不敢睁开眼睛,害怕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的梦。
“喂,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在你眼前。”林深又轻轻吻了吻她的额,随后侧脸贴着她的脸颊,感受那里的火热。程冰怯怯地张开眼,林深就站在她的身边,并与她双手十指相扣。
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朝四周环视。
“在担心什么?”林深关切地问。
程冰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爸妈或者林骞有派人监视我们,我们以前在冰城、y市、巴黎和罗马的时候就有人跟踪拍照,我怕……”
“有我在,不用怕,且让他们知道好了,省得我到时候再多费唇舌。”
林深的完全不在意,也让程冰安下心来。他牵着程冰漫步在已然厚厚一层白雪的树林中,纷落的雪花和林中的香味交织,眼前的小路绵延至远方,白茫茫的一片,程冰倚在林深的身侧,从他手心传来的温热让她确定这不是梦,而是林深真的存在。
第29章 交杯
和林深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当梁秋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程冰才发现自己离开y市已经两个月有余。
“喂,妈。”
“林深好些了吗?”
程冰看了一眼正在伏案疾书的林深,笑说:“嗯,好多了。”
“冰冰啊,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小孙那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陪着我和老赵,还带着小晶和小莹出去玩,我知道你对他心有芥蒂,但也不能就这么吊着他呀!”
程冰咬了咬唇,低声说:“妈,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他单方面付出的再多,我也只能把他当作朋友。等林深完全康复我就回去,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吧!”
“唉,你身体也不好,虽说毒瘾戒掉了,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程冰长叹了口气。不知何时,林深已坐在程冰身边,他握了握她的小手,安慰道:“别想太多了,一切交给我来解决。”
程冰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失笑道:“我自己的麻烦,才不要让你烦呢!”
“什么你的我的?”林深佯装不悦地说,“我只是害怕你接触到我真实的生活会受到伤害,其他的对我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程冰站起身,缓步走到玻璃窗边,看着窗外厚厚的积雪,心中凝结起无法摆脱的惆怅。其实,这样宁静而温馨的生活是她向往的,可生活的根基却并不牢靠,她和林深都有太多外事外物牵绊,无法避开世俗,一辈子躲在这里。
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她走进厨房,着手准备今天的午餐。林深现在吃不得味道太重的食物,她也就随他喝着各种清甜的米粥,粗茶淡饭的日子并不难熬,只要心境平和。
“冰冰,如果真的为难,我可以退出。”林深靠在厨房的墙上,声音低沉而沙哑。
程冰停下淘米的动作,回头道:“是我一直犹豫不决,对不起……但现在我想好了,既然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地对你呢?我最初惧怕任何付出和亏欠,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患得患失,但是,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出,我就永远只能呆在自己塑造的壳中……胆小和畏缩,我讨厌自己封闭的那一面!”
林深笑了笑:“这才是勇敢的程冰!”
“别讨我开心了,快点过来帮我!”程冰把锅端给林深,“把米熬上,我去炒菜!”
林深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欣喜地说:“遵命!老婆大人!”
“你刚才叫我什么?”程冰不能置信地看着林深。
他叫她……老婆大人?
林深腼腆地一笑,端起锅,打开火,自顾自地熬起粥来。程冰嘟着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双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她还第一次被人这么叫,虽然猛一下怪不好意思的,但心里确实甜滋滋,像蜜似的。
“我叫你老婆大人有错吗?都答应我了,还带着我的戒指,难道还客气来客气去的叫你程冰?”林深振振有词。程冰走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噗嗤一笑,“那我是不是可以履行身为老婆大人的权力?”
“那当然!”
程冰双手抱着林深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让我对你比你对我好一点。”
“这算是什么权力?”林深笑着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保证不干涉,行吗?”
“你会把我宠坏的!”
林深只是微微一笑,点点她的鼻尖后,细心地搅拌着米粥。程冰做了几道林深喜欢吃得菜,把所有的心意都放进美味佳肴里。
“我想喝点酒……庆祝一下,好吗?”饭桌上的林深突然提议。
程冰凝眉道:“可是,你刚恢复,喝酒会不会不太好?”
“就一点点。”林深双手合十作祈求状。
程冰勉为其难地说:“好吧,我也好久没有喝过酒了,上一次还是——”上一次还是和林骞拼酒,想到林骞,那抹妖冶的蓝绿色就晃在眼前,她用力地摇摇头,想把所有不快都抛诸脑后。
林深担心地看着程冰,他隐约从霍贺楚那里听说过程冰和林骞喝酒的事,但之后发生的一环套一环的阴谋即便是自己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又何况程冰?
“小酌怡情,三杯为限。”
程冰拿起林深递来的红酒,注满酒杯后,淡淡地道:“没错,酒要和你喝才有味道。”
“等一下!”林深拦住准备猛灌而下的程冰,嬉笑着说,“傻瓜,酒也不是这么喝的!”
“林深!喝个酒还要闹什么花样啊?”程冰急得直呼林深大名。林深皱着眉头说:“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连名带姓的唤我?生硬又疏离,来换个,亲切一点。”
程冰放下酒杯,绕到林深身后,伸手就在他腰间开战,“这顿饭,你是存心不让我好好吃,是不是?”
林深反手把她抓到前面,程冰脚下不稳,一下跌坐在林深腿上,而林深手中的红酒也在摇晃中溢出,汁液顺着程冰的领口朝下流淌。
两记粉拳打在林深身上,程冰气鼓鼓地说:“都怪你!”
林深转脸轻轻咳嗽两声,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好,都怪我!那你改个口,我就放过你!”
“林深——”胸前一凉,程冰猛地噤声,可怜巴巴地改口,“那叫你什么啊?老公?哎呀,叫不出口啦!深哥,怎么样?”
林深正帮她解着弄污衣服的扣子,听到程冰仿佛自言自语,不由得一乐,“深哥不错,反正我比你大,叫一声哥,你并不吃亏。快去换件衣服吧,不然,红酒浸出胸前的那一大片,我可说不准我是先吃饭,还是先吃了你!”
程冰登时脸红到耳根,一溜儿烟跑到房间里,换上林深的大睡衣,然后撅嘴道:?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