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冰抽出手,掩面往前疾走。
流光幻影,浮华一梦,当不得真,也不能当真。
走到一处冰雕创作区,几个雕刻师正在用锥子凿着冰块,看着他们这大冷的黑夜还在进行创作,程冰心里佩服得紧呢。没有雕刻师的匠心巧手,又怎么会有冰灯会万紫千红的奇迹?
“你想不想制作冰雕?”林深走到程冰身旁询问道。
程冰用食指指着自己说:“我?”
“对啊!”
“可以吗?”真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见林深给那几个人递烟,又回头指了指程冰,那些雕刻师就走了。程冰不知道林深是怎么说服他们的,但雕刻工具在,就能亲自做冰雕,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
“这个要怎么弄?”程冰拿着铲子,向林深求助。
林深一手拿小锤,一手拿锥子,笑着给她说:“你先拿着图纸,看我做。”
程冰低头,借着近处的灯光仔细看设计图。图上画的是一只天鹅,灵巧生动,活泼可爱。都知道哈尔滨的本意即是天鹅,而且黑龙江和松花江流域又是天鹅迁徙的必经之地,雕上这么一只展翅的天鹅,还真是应时应景。她放下图纸,歪头看林深,林深已经把大冰块的一角凿出翅膀的形状。
“让我试试?”
“好,你小心一点,要慢,要轻,防止冰块爆裂。”
“知道啦!我说林深,你怎么这么啰嗦呢?”程冰白林深一眼,心里道:我看起来是那种冒冒失失的人吗?中午和我约法三章,晚上又嘱咐我要慢要轻,真是的!
“一番好意,不听就算了。”
程冰侧头看他,一副爱听不听的样子,但林深也拿她没办法。她拿着铲子,看着图纸比葫芦画瓢的刻起来。第一次接触冰雕,有些找不着头绪的感觉,左铲一下右戳一下,弄了半天也没见能整出个形儿来,她把铲子丢掉,拿起锥子和小锤,学着林深刚才的姿势复又认真开凿。
林深在旁边看着,时而皱眉,时而抿嘴,看得人心里发毛。
程冰一不小心,手一滑,把‘天鹅’翅膀的一角给戳掉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赶紧从冰雕台跑下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才还有人嫌我啰嗦,现在是谁破坏了我的劳动成果啊?”
林深,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吗?程冰在心里咒骂他,但不敢表达出来。林深要是一生气,扬长而去,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办?她可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你能把它修补好吗?”程冰陪着笑脸,希望林深能帮忙。
林深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笑了笑,却说:“不能。”
程冰惊叫:“啊?那怎么办?那些雕刻师会不会找我麻烦?”
林深点了点头。
程冰急得直跺脚,在原地踱来踱去,心想:我不会雕刻又没有很多钱,那些冰雕创作者真得要我赔偿,我拿什么给他们?
林深看程冰着急又懊恼,愣是站着不管不顾。他双手抱在胸前,想看猴子一样看着她。
程冰斜眼狠狠地瞪他,手心竟握出了汗。
可能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林深忽地大笑起来,他拿起程冰丢掉的铲子,一点点把破裂的地方小心修整着,完工后两手一拍,说句:“搞定!”
程冰生气的指着他,大声吼道:“林深,你竟敢骗我!”眼看着我那拳头就打在他身上,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没办法,只得收了力道,接电话,原来是吴敬。
“喂,敬哥。”
“冰冰,现在在哪呢?”
“我在兆麟公园看冰灯。”
“哦,好,今天玩得还开心吗?”
程冰瞅了瞅林深,咬牙切齿地说:“开心!”
吴敬似是听出她语气里的恨意,在电话那端嘻嘻笑说:“林深没有欺负你吧?”
“他——”
林深夺去电话,嬉皮笑脸地给吴敬说:“她一直和我在一起,你和安年不用担心,我会把你这个霸王小妹妹保护好的。”他又和吴敬说了几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哎,我还没有和敬哥说完呢,你怎么把电话挂了?”
林深得意地说:“不用说了,我帮你说完了。今晚,你跟我回去睡!”
“你说什么啊!”程冰窘得满脸通红,她没想到林深竟是这么个霸道又无赖的人。
“我说回我那休息,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林深看着程冰烧红的脸,就猜到她想歪了。
程冰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又想到刚才自己的情不自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三番五次栽在林深手里。原本的骄傲和气势瞬间消失,灰头土脸的杵在那,静候发落。
躺在林深家客房的床上,程冰还在为今天发生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辗转反侧。
她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从见到林深开始就状况不断?为什么只要林深一凝视,自己就止不住的心慌意乱?心里像小鹿乱撞,纷乱而毫无头绪。但一转念,想到那些曼妙又神奇的景色,心中的苦闷舒缓了不少。
回溯一下这一天的经历,充满梦幻,又缤纷绚烂,抵得上以往的几年,自己何其有幸,能来到这。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在树林深处的梦,色彩斑斓,竟让人心甘情愿地沉醉其中……
第三章 温暖
第二天醒来,程冰只觉外面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她起身下床,拉开窗帘,顿时被窗外的景色所吸引。
鹅毛大雪正纷纷扬扬的下着,堆满了白桦树的枝丫。地上积雪很厚,目测着应该能没入脚踝。这里独处一隅,人迹罕至,雪像条白色毯子一样覆盖着大地,也把外面装点成一个粉雕玉琢的纯净世界。
y市虽然也会下雪,可从来没有这么大,这么美,她兴奋的竟然忘了自己还光着脚就往外跑。林深在客厅看到程冰衣衫不整的样子,一把把她抓住,“你疯啦?外面下得很大,穿上衣服和鞋子再出去!”
程冰只得乖乖地回屋,裹了厚厚的衣服,戴上帽子,又穿上昨晚林深给她拿得雪地靴才出门。林深看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拉着她走进外面银装素裹的天地。
程冰像一只脱缰的野马在雪地里疯跑,浑然不觉冰雪世界的寒冷,林深也没有阻止,反而靠在树上静静地看着她。
雪仍然飘飘洒洒,程冰仰起头任雪花融化在脸上,那一片片洁白仿佛能除去一切尘埃,只留下一方净土,让心莲自开。她跑到林深旁边,拉着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在白桦林里。此时此刻,她只想由着内心深处最真的想法,率性而为。林深也没有拒绝,他握着程冰的手,一步一步安静地踏雪前行,整个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呼呼风声刮在脸上,不觉刺面,吹在耳畔,像是在奏一曲华章。白雪上那两串脚印,绵延着直到树林深处,迷雾围绕周身,不再害怕,因为有一双清澈的眸子温热心肠。
林深牵着程冰,面容沉静,像是漫无目的的散步。程冰看着他的侧脸,加紧手上的力道。她只想这样手贴着手,不问缘由,不顾一切,把世界走遍。
等回到屋子,程冰和林深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互指对方,相视一笑。林深帮程冰拍打掉衣帽上的盈盈白雪,程冰也帮林深擦去后背发迹的凉凉冰晶,一切自然的好像多年习惯。
“你这有没有好吃的?”程冰把手中毛巾挂在椅背上,抬头问林深,刚好撞上林深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没来由脸一红,忙伸手横在面前,“别这样看我!”
等程冰把手慢慢放下,却发现林深早已不在身边。她正环顾着屋子,突然听到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缓步走过去,只见火上坐着锅,林深正在打鸡蛋。
他会做饭?
程冰这一惊可不小,小时候,程德在家作威作福、饭来张口看得太多,再加上和孙康在一起后,每次下厨的都是自己,她就认为所有的男性都是如此。傲慢还是偏见且不论,是林深打破了她固有的观念,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林深端出两份鸡蛋面,又从冰柜里拿出两听可乐,他冲着傻愣的程冰说:“还站着?不是要吃好吃的吗?”两碗面蛋黄汤清,上面撒着细碎的小葱,那香喷喷的味道惹得程冰食指大动,她顾不上形象,拿起筷子就大肆开动。
“喂,你慢点!”林深话还没落地,程冰已经被烫得哇哇叫,她拿起可乐猛灌,那种刺激却是前所未有。她用手扇着嘴巴,大口大口呼着热气。林深被她那模样逗得乐不可支,笑说,“你呀!真是一个疯丫头!”
程冰擦去眼角的泪花,嬉皮笑脸地说:“起来那么早,又在外面冻那么久,饿扁了。”
林深挑了一筷子面,散去热气后,慢慢咀嚼,下咽。原来有人吃饭的姿势可以这么优雅,林深整个人显得文质彬彬,颇有英伦绅士的风范。昨天怎么没发现呢?程冰心里暗道。
“你这么个冒冒失失的性格,吃了不少亏吧?”林深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程冰堵得发慌,只觉得心中某个部位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如果她追孙康的时候,能事先了解一下孙康的情况,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说到底,是自己误了自己吧。
程冰低着头,搅拌着面条,却一口也吃不下。
“被我说中了?”林深笑说,“但也不能糟蹋我的粮食啊,快点把饭吃了,等下我们还要出去呢!”
“谁让你没事添堵的?真讨厌!”程冰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我就不吃,就浪费你的粮食!”林深耸耸肩,继续吃他的,还时不时发出很享受的声音,引得程冰直流口水。
算了,还是不要跟自己过不去。程冰很快把面吃了个底朝天,又喝了几口可乐,满足地拍拍肚皮,打个饱嗝。
林深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死要面子,吃软不吃硬,索性就经常和她开玩笑,只是他自己也不自觉的沦陷在一种久违的温情里,越来越不能自拔。
程冰自告奋勇地包揽了洗碗的活儿,待一切清理干净,林深也已经整理好行装,他站在窗边,一手插裤袋里,一手端着咖啡。
“我好啦,地图!”程冰背着自己的包,冲林深道。林深扭过头,眉头拧紧,“地图?”
“对啊,敬哥说你是地图啊!”程冰笑嘻嘻地喊着自己给林深的外号,一点不老实地走到林深身后。
林深放下咖啡,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程冰,半晌没有一句话。直到程冰举手投降,才终于绽出笑颜。他猛刮一下程冰的鼻尖,眼睛里满是笑意,“还敢不敢捉弄我?”
程冰捂着鼻子,撅嘴道:“很痛啊!我都投降了,你还打我,真小气!”然后,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说,“幸亏我是中国人,要是韩国的女孩,不得重新做鼻子去!”
林深被她逗得笑不拢嘴,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啊?他似乎又看不懂了。
“圣·索菲亚教堂是东亚最大的东正教堂,典型的拜占庭风格,她历尽风雨,饱经风霜,是沙俄入侵东北的历史见证和重要遗迹,现在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哈尔滨的标志性建筑。”
清漆红砖,球状尖顶,气势恢宏,精美绝伦,程冰一边听林深讲解,一边仔细观赏着眼前这座教堂。东北与俄罗斯接壤,加上众多历史因素,所以,哈尔滨很多建筑都极具俄式特征。
程冰很喜欢古建筑,看着,品着,放佛在和一位老者促膝深谈。她的曾经,或辉煌,或灰暗,但岁月的划痕只能伤及她的容貌,而那过往中的真纯依然风韵犹存,所以她至今巍峨屹立,风雨不倒。人不也一样吗?年轻时,摸打滚爬,尝尽酸甜苦辣,而老了以后,不再被外事外物所干扰,心态逐渐平和,不管过去历经多少磨难,都能笑对一切。
林深看着程冰,心思不住流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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