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伟全身已经完全苏醒，他低声申吟。
生理获得了纾解，却有一堆疑惑……难道她不爱他？
黎伟用单手撑起头，将她的头转过来面对他，她的眼睛避开他，只盯住他的嘴唇。他的心揪紧，她真的不爱他吗？
“海儿……”他的嗓音有点喑哑。
“嗯。”她微弱地回答。
“我有伤害到你吗？”黎伟想从她的表情里得到答案。
“没有。”
他能问她是否有得到快乐吗？不行，这太难启口了，他也害怕听到答案。再者，从她僵硬的动作中他应该已经得到答案了，一个女人只有不爱对方时才会如此僵硬。
该死！最糟的情况莫过于上床后想到对方的过去。黎伟并不是刻意的，但她被动顺从的表现，让他不禁就想到。
带点恼怒的，黎伟离开她的身体，低头却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块血渍。天！她竟然是处子之身！脑中轰然一响，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看到的景象，这似乎可以说明为何海儿的动作如此生疏、被动，但却完全无法与先前的认知连贯在一起。她不是一个以身体交换一切利益的女人吗？
海儿尝试移动一下身体，黎伟看到她的表情闪过一丝痛苦。
“海儿，你可以解释一下吗？”黎伟指了指痕迹，温柔地看着她。
“喔……我以为你知道……”海儿嗫嚅地说。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任何看过报章杂志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呢？”黎伟提高了声量，气她不在事前告诉他，他应该温柔一点的，现在他完全想不起来是否伤害到她了。
“这又不是一件可以挂在嘴边聊天的话题。”他气什么嘛！痛的人又不是他，事实上，他刚刚看起来可满足得很。
“我们整整单独相处十多天，你有三百多个小时的机会可以告诉我，你却不讲。就算在我开始之前，你也有机会可以说，你也不说。”黎伟简直像法官一样地质问海儿。
“说了又怎样？说了你就不会要我了吗？你是因为期待一个成熟有技巧的女人，却发现我不是，所以才这么生气吗？”海儿一直不敢告诉他，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启口。她怎么说明她这一生一直在等他出现呢？他会相信吗？也许他会因为不想承担太多责任而离开她。
黎伟沉默半晌，察觉到自己太过严厉。伸手拥抱她，黎伟心疼地说：“你如果先说了，我就会给你多一点时间，才不会伤害到你。”
“你没有伤害到我，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她埋在他的怀中，享受他的温暖。
黎伟责备自己居然冲动到没察觉她的痛楚。“对不起，下次会好一点。”
海儿则羞红了脸。
“我有点幸运，不是吗？”黎伟喃喃地说，还在消化这个事实。他一向知道媒体会夸大事实，但是他从不知道谣言真的可以空穴来风，原来那些男人都是假想出来的。
“我想，我们总算找到一件事可以打发这段缉凶的时间，你要学的实在太多了。”
黎伟将她抱起来，走向浴室。“第一课就从这里开始吧！”
拨开媒体过度渲染的假面之后，黎伟对神秘面纱下的海儿有更深度的了解，他们不再避讳谈彼此的以往，闲暇之余开始细数小时候的趣事，以及长大成人后的历程。
黎伟深深爱上这个看似复杂，实则单纯热情的女人。海儿却仍对自己缺乏信心，在面具的遮掩下，她失去真实去爱自己的能力与习惯。她害怕当异性相吸的化学反应失灵后，黎伟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她，因为，黎伟并不是一见钟情地爱上她。因此，她特别珍惜现阶段的每一分每一秒，想要将美好的记忆留在脑海中，等待分手后可以回头细细品味。
自从发生恐吓事件以来整整一个月，大家都陷入迷雾；恐吓事件好像从来没发生过般的停止，再也没有任何可疑事件出现。但黎伟只要一离开家里，黎飞都会跑来代班保护海儿。
今天，胶着已久的案情有了突破。
首先是至国家安全单位调查警卫背景的人员发现当局的态度有异状，似乎不大乐意配合。箭头逐渐指向待过该单位的警卫人员，赫然发现担任总监察的小李竟是头号可疑人物。原来小李曾在大陆监牢关了三年，获救后，妻子早已离开家乡另嫁，儿子也跟着新人的姓氏，对于仅有一面之缘的亲身父亲毫无印象。
接受局里安排的心理辅导将近两年，小李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局里。惟心理医师的治疗资料显示，他有明显的妄想症与情绪失控的倾向。这些资料却被列为高度机密，只为了不让该局人员回到社会以后被视为行动的定时炸弹。
就这样，一份窜改后完美的经历资料，让小李可以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继续生存下去。
为慎重起见，王刚乘小李外出时偷偷闯入他的家中搜寻犯罪证据，发现卧房贴满“神秘猫女”的照片，还有海儿的私人用品，显然，他将海儿当成了精神寄托对象。有了证据之后，王刚向警察单位报告，准备在今天展开逮捕行动。顺利的话，海儿便可以在今天从笼中解脱。
就在此时，“思丝”的敌手“倩丽”也有了行动，准备召开秘密会议联合国内化妆品业者，对抗“思丝”新产品的上市活动。
根据黎伟与黎飞的分析，最可能的对抗行动是联合所有业者，一起向通路施压，纵使有再强的产品宣传，没有通路，就没有戏可唱了。这对思丝来说是极大的危机。
黎伟接获王刚消息后，赶紧通知南下巡查工厂的黎飞尽速回来。由于王刚正守在小李住家楼下，因此海儿的安全暂时无虞，他便出发前去阻止业者的联合抵制行动，留下海儿一个人在家里等着黎飞。
门铃突然响了。海儿从监视器里看见李薇笑吟吟地站在大楼门口处，高扬手里提的点心盒。她来做什么？
海儿知道李薇最近帮“思丝”处理不少公关形象的事宜，也成功地为新产品暖身，这些消息都是透过黎伟与弟弟的交谈，或是黎伟与李薇在电话商量公事时片面获得的资讯。至于李薇对她又知道多少，她则是没有头绪。
问题是，李薇来做什么？是来找黎伟，还是来找她的？
乱无头绪的，海儿赶紧按下开关让李薇上来，紧张地在客厅绕个几圈后，打开大门。突然想到要泡个咖啡招待客人，又跑到厨房。
多年的离世而居，她几乎忘了当一位女主人应有的接待礼仪，她绝对不能在完美的李薇面前，露出生疏的社交仪态。
“嗨！”李薇清脆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从打开的大门探头进来。
海儿端着咖啡走入客厅，微笑示意她进来。
李薇带着浅浅的笑容，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两眼直盯海儿看。
“少了个面具，你看起来很不一样。”没有礼貌的问好以及寒暄，李薇直截了当地说。
海儿愣了半晌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根本忘了要戴上眼镜，这段期间与黎伟相处，早已经习惯了。
“和你的想像有差距吗？”海儿好奇地问，她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李薇歪着头，沉思状地又细看一会。怎么说呢？眼前这个穿着牛仔裤、t恤的女人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未经过社会污染的小女孩；对未来充满憧憬、用期待来规划人生、用热情来装扮自己、用温暖填补距离的空隙。有点熟悉的感觉，李薇突然心头一紧。
她看起来就像七八年前的自己。那个纯真无邪的自己，在世故的打扮下，再也找不到了。比较起来，李薇还比较像是媒体展现出来的“神秘猫女”；世故、稳重、神秘与成熟。
“你像是年轻时的‘神秘猫女’。”李薇据实以告。
“看来镜头有扭曲时空的能力。”海儿幽默地说。
“你实在不应该藏在面具下，如果以真面目出现会更出名。”李薇在商言商的建议。
“可是，大家喜欢我似乎只是因为那份神秘感，如果没有了，我还会有吸引力吗？”
李薇啜口咖啡，优雅地端着瓷杯。“神秘感是一种流行，让大家可以充分发挥想像的空间，时间一久，好奇心就会变成不耐烦了。想想吧！将‘神秘猫女’当做是你引起注意的手段就好了，也许，‘思丝’可以成为你以真面目出现的时机。”
“要是结果是负面的话，岂不是害了他们？”海儿担心拖累黎伟。
“任何宣传本身就有风险存在，所以事前的评估才会这么重要。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只能说，我有预感你会成功。”李薇真诚地说。
“谢谢你！”海儿高兴地说。
两个女人互相端详对方，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观察角度，她们欣赏着彼此的特质。
李薇动手撕开包装。“嘿！尝尝我带来的点心，希尔顿举行法国美食节，特别从法国邀请知名的点心大师来台湾造势，你尝一尝。”
“谢谢。对了，如果你要找黎伟，他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海儿想到她的突然造访。
“喔，我不是来找他的。”李薇解释。“我在路上接到黎飞的电话，说他在高速公路上塞车了，你的电话又一直占线中，他问我要不要帮个忙先过来通知你一声，省得你等得心慌。”
“李薇……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想问你一件事。”海儿突然觉得这件事很重要，特别是她对这个女人愈来愈有好感。
“什么事？”李薇直爽地回答。
“我知道，你和黎伟之间本来在交往，不知道……嗯……你……是不是还爱着他？”这段话海儿说得困难，又怕问得唐突，害怕伤到李薇的心，更怕得到答案。
李薇若有所思地笑笑。“黎伟和我互相欣赏，还谈不上爱。但是，坦白说，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想，我和他很有可能会走得更顺畅、更亲密一点。”
“其实，他一直喜欢的是你，总有一天他还是会选择你的。”海儿带点感伤的说。
“你在开玩笑吧！”李薇不可思议地说。“从头到尾，黎伟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我只能算是很登对的伴而已。他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说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说什么呢？”这两个人到底谈的是哪门子的感情呀？“就是他爱你，他离不开你，你们会厮守终生之类的话啊！”
“喔，我们不谈这些。”海儿怅然若失地低头搅动咖啡，她一直认为黎伟不说是因为他没打算要和她厮守终生，所以，不愿意下这个承诺，免得日后分手时成为背信之人。
她愈想愈难过。
李薇看着海儿的表情，心里暗暗责骂黎伟是个超级呆头鹅。
行动电话响了，是黎飞打来的。
“嘿，李薇，你到黎伟家没？”黎飞的声音带点紧张。
“早就到了，你在哪里？”
“已经下高速公路了，大概再十分钟应该会到。”
“你怎么不打电话过来，要打手机呢？”李薇有点不解。
“天啊，叫海儿把电话挂断，我连续打了半小时都打不进去。”黎飞大声地抱怨。
“可是，她没有在讲电话呀！可能是没挂好吧？”海儿也觉得奇怪，侧过身检查茶几上的电话，却没有听到声音，好像真空一样。她又按了按，还是一样。
李薇对黎飞说：“电话坏了。”
“坏了？怎么会坏的？”黎飞的声音掩不住惊慌。
李薇按着话筒，抬头轻声对海儿说：“他紧张得快抓狂了。”
海儿了解地点点头，这段期间把他们兄弟都累惨了，还好今天一切都会结束，归于平静。
“你叫他不要紧张，外面还有守卫。”海儿叫她传话。
李薇的脸倏地发白。“什么守卫？我进来的时候半个人影都没有。”
海儿也觉得不对劲了，紧张地转过头看看四周。
李薇突然大叫：“天啊，我忘了锁门，赶快……”海儿闻言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口。
海儿一抵达门口，门突然间大开，进来一个蒙面的男人，手持一把刀，一把捉住她。她尖叫一声，嘴巴马上被大手蒙住。
李薇见状机灵地将通讯中的行动电话悄悄放到侧面的椅脚旁，让黎飞透过电话可以知道她们已经发生危险了。她环顾四周，想找出可以反击的工具。
蒙面人拖着海儿靠近沙发，眼睛却盯住李薇，发出干裂的笑声。
“哈哈，我总算看到真正的‘神秘猫女’了。”他贪婪的眼神从李薇的头顶看到脚底。
李薇知道他认错人了，却仍不动声色，稳稳坐着。也许这样可以将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就不会伤害到海儿。天啊，如果海儿发生事情，黎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你干什么还坐在那边。”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远远看着你两个多月，每天招待不同的男人。你不知道女人天生要忠贞不贰、不事二夫的吗？”
他啐了一口，愈讲愈大声，满口脏话。“我今天来就是要来调教你，让你从此以后不敢乱来。”露出凶狠的眼神，盯住李薇的胸部。“没想到你的身材还不错嘛，脱下来让我看看。”
李薇强忍住恐惧，尽量维持表情空白，不让对方看到她的恐惧而兴奋。
“快起来，脱掉衣服，不然我就杀了你朋友。”架在海儿脖子上的刀更用力的抵住。
李薇看到海儿惊恐的眼神，慢慢地起身。她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黎飞一定已经联络帮手赶来，如果可以拖到那时候就会获救了。她颤抖的手慢慢开始解开衬衫的钮扣，直到裤子上方停住了。他的瞳孔兴奋地放大，眼神像是要剥开她的衣服一样。
“脱掉。”他又大叫。
海儿恐慌的眼波向李薇说“不”，她不愿意看到她如此牺牲。
李薇颤巍巍牵动嘴角，算是她的回答。缓缓将衣角从长裤拉出来，解开最后的几个扣子，狠下心，闭上双眼，将上衣脱掉，只剩下内衣，站在那儿。她寒颤一下，双脚差点站不稳。
蒙面人猛吞口水，眼睛发红，架着海儿一起走近李薇直到伸手可及的地方。他放开捣住海儿嘴巴的手伸向李薇，膜拜似的抚摸她的脸颈，滑动到她丰满的胸前，发出邪恶的低笑声。
她咬紧牙，张开眼睛忍受这个屈辱，眼泪无声淌下。
海儿再也看不下去，她不能让李薇成为代罪羔羊，她大喊：“李薇，跑！”完全不顾脖子上的刀子，奋力地挣扎，一只脚用力朝蒙面人的脚背踩下去。
李薇僵住了，她知道海儿为了不让她受屈辱想舍命救她。
蒙面人被踩后大叫，愤怒下将手中的刀子用力划过，打算解决掉手中的这个麻烦。幸好海儿在挣扎下稍微脱身，刀子掠过她的脖子，重重割到右上臂，她一时重心不稳跌到地上。
李薇抄起桌上的咖啡朝蒙面人脸上泼去，又抬脚踹他，却被地上的海儿绊倒，正感到心灰意冷时，大门已被闯开，一群人持枪冲进来。
王刚首当其冲进来，十几名警员及王刚的人随后跟入，快速地掌握情况，制伏歹徒。他立在跪着的歹徒面前，只为了验证似的用力扯下他蒙在脸上的滑雪帽，看到小李令人厌恶的脸，挥手就是重重一拳打过去，打得小李的嘴角渗出血。这个王八蛋让他空守两个多小时，还杀伤门外的两位得力助手。
黎伟与黎飞几乎同时到达现场。黎伟远远的就看到地上的血迹，再看到李薇奋力地坐起来，慌张地低头看身旁的海儿时，一颗心快跳到喉头。
海儿怎么了？黎伟的脑筋一片空白，不断浮现出门前海儿对他绽开的笑颜。冲到海儿旁边，耳边听到有人喊着叫救护车的声音，他不知所措地将地上的海儿抬起来。
海儿的脸惨白，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下，头发以及脸颊都有血，他悲痛地想到他可能失去她了，失去了心跳的节拍。
似乎过了几秒，他听到怀里有轻轻的叹息声，小心翼翼地将海儿稍微抱开点，低下头去看她，他看到了她有点失神的眼眸，还有苍白的嘴唇。
“痛。”她低声申吟。
眼角含着泪光，黎伟快速检查，发现了手臂的伤口，疼惜地说：“我知道，一会儿就不痛了。对不起……”接下来就语不成声了，只能用双手不断地抚慰她。
王刚快速地为海儿绑个止血带，拉高她的手臂。
黎飞细心照顾李薇，为她披衣、整理衣着，焦急地审视她是否有受伤。从行动电话中，他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为她的勇敢感到骄傲。
救护车五分钟就到了，利落将海儿抬进担架，黎伟在混乱中不忘回头察看李薇是否安好，看到她像一个破娃娃般的靠在黎飞身上，被黎飞小心呵护。
黎伟这才放心地跟在海儿身边。
第十章
“请问一下，这是什么东西。”黎伟将手中的写实集大力摔在桌上，严厉的询问，怒气冲冲的眼神快速掠过现场每一个人。
沉重的气氛散布在黎伟的办公室内。
自从海儿受伤之后，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很少来公司。新产品上市宣传事宜交给黎飞处理，“倩丽”也锻羽而归。
在黎伟细心照顾下，海儿的手臂已经完全恢复，只是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这道痕迹让他在瞬间了解到他无法忍受失去她的日子，也让他思考王刚所说“长久的承诺”的涵义。
公开上市发表会就在明天了，在海儿央求之下，黎伟战战兢兢带着她离开公寓到办公室。虽然小李已经就捕，但黎伟还是心有余悸。
所有上市宣传活动，他都非常满意，只除了这本——写真集。很明显的，“神秘猫女”的服装太过大胆了。难道没有人看到这点吗？
黎伟生气的又翻了几页被摔在桌上的写真集，坦白说，用色、编排、设计感都很有品味，只除了……他懊恼地看着“浪漫紫色篇”；海儿身上包裹着粉紫色的丝质绸缎，曲线展露无遗。是看不到什么；但是却能够幻想出她每一寸的玲珑曲线。再翻到“神秘黑色篇”；高开叉的黑色晚礼服，露出整个光溜溜的背，不小心被踩一下，整件就掉下来了，还穿什么！
黎伟皱紧眉头又环顾一下每个人。
海儿远远坐在沙发上，低头玩弄裙子上的一条隐形线，从黎伟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李薇一手端着咖啡，面无表情镇定地望着他，只有双眼露出调皮的光芒。黎飞坐在李薇旁边的沙发椅背上，双手摊开无辜地看着每个人，仿佛表示这不是他的错一样。
“看这情况，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你们应该都看过了。”黎伟冷冽的口吻划过空气。
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海儿的头低得更下去了，李薇又喝了一口咖啡，黎飞的表情更加无辜，就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准发行，这本写真集不可以上市。”黎伟重重地坐下。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他，不敢置信数百万的花费即将付之一炬。
“那明天发表会，我们要请记者看什么？也许你可以表演一段京剧来取代这本写真集？”李薇用讽刺的口吻表示意见，她觉得黎伟的保护欲已经过火了。
黎伟恶狠狠瞪她一眼。“我不在乎，你是公关，这是你要负责处理的事。”
“我的责任并不包括要帮一个气度过小的男人收拾善后。”李薇可不是好欺负的。
眼见一场争执即将开始，黎飞急忙打圆场道：“黎伟，印都印了，所有的告示宣传已经出去了，每一个人都很满意这本写真集，只有你。当然，你的角度可能比较不一样，但是……其实，这本写真集已经比海儿之前的任何平面照片都保守许多。”
“就是因为那样，才会有上次的危险。”黎伟指的是小李事件。“从现在开始，我要严格把关，以免发生相同的事情。毁掉所有的写真集。”他斩钉截铁毫不妥协。
“你不能。”海儿突然抬头大叫。
黎伟无言的扬眉看她。
“你不可以。”海儿又加了一句。
“我能，我可以，而且我就是要这么做！”
海儿的眼睛开始有泪水打转，一想到这本汇集她许多创意的写真集无法公开上市接受评论，她就心慌。这是她第一次跨出单纯模特儿领域，一定要让它上市。
哭的表情，心头又是一紧，这女人真是麻烦，可恨的是，每次只要她一哭，他就没辙了，他希望自己可以早点克服这个致命的弱点。但，似乎不是现在。
黎伟赶紧跑过去抱住海儿，她低低地啜泣。
“黎伟，你不知道，这本写真集其实都是海儿的创意。”李薇缓缓地解释。“你看到的服装、搭色，甚至是取景，她都花费相当大的力气。你不能够摧毁它，唉！她会心碎的。”
最后一句“她会心碎的”敲得黎伟的心好痛，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万恶不赦的坏蛋。
海儿的啜泣更严重了，连头都抬不起来。
面对上千万元的交易，黎伟从来也没像现在那么天人交战。
怎么办？凭多年的商场经验，他知道写真集一上市肯定造成轰动，但这也意味海儿会面对更多的注视与潜藏的危险。可是，如果他毁了它，也等于在海儿面前关上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大门。他能够这么做吗？
怀里的娇弱身躯又开始抖动起来，黎伟抱紧她，认命地朝上翻白眼，吐了口长气。
“好吧！印都印了。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接任何表演都要经过我的同意才可以签约。”没说出口的是，他打算不择手段推掉所有表演活动。这次产品上市之后，他会换个产品代言人接替“神秘猫女”的位置，惟一合适海儿的地方就是他家。
怀中轻微的颤抖骤然停止，海儿缓缓抬起头，从他的角度还是看不到她的眼睛，只看到长长的睫毛扇舞，可能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吧？瞧她刚刚抽噎的样子。
海儿轻轻地说：“下个月还有一场表演。”
难道这是上天给他的考验？要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之类的？黎伟心想。
“早就签好的约，不能取消。”海儿赶忙加了这句。
“是什么表演？”黎伟还不打算太快执行他的权威。
“喔，你放心，是婚纱秀，台湾人结婚时都穿得很保守，包得密不透风。”海儿玩弄他衬衫上的扣子，将它解开又扣上，就这样来来回回，黎伟的心跟着上上下下，思绪无法集中。
不是吗？婚纱秀应该是如此的。不如大方地让她参加，顺道塑造心胸宽大的形象。
“好吧！既然答应了就参加吧，不过，下次要经过我的审核才可以。”他再次重申他的决心，语气严厉但似乎不大有说服力，因为李薇和黎飞都笑出来了。
黎伟没看到的是，海儿侧过头用明亮的大眼抛给他们一记胜利的眼神。眼角没有泪珠，眼眶也没有红肿，只有洋溢幸福的神采。
婚纱展选在十一月底举行，为的是赶上年底结婚的热潮。台北阴冷的天气，丝毫不影响赶集似的群众。这场号称世纪级的婚纱秀，囊括欧洲、美国名设计师的婚纱礼服。主办单位特别挑在华纳影城举办，两侧鲜红的栏杆绑上金色混杂白纱的缎带，伸展台位于宽广的中庭，足足占据一半的面积。
上个月“思丝”新产发表之后，“神秘猫女”的声望更是扶摇直上，大街小巷所有书店的写真集一扫而空。“思丝”一炮而红，国外订单如雪花般飞来，法国雅黛化妆品总裁麦克特地致电恭贺，当然，“思丝”与雅黛的策略联盟案也顺理成章的定案。
一切都归功于海儿。黎伟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靠在舞台右侧方的街灯。她的魅力似乎无远弗届，根据情报回传，购买写真集的消费者不只限定于男性，将近百分之七十是女性，年龄层从十多岁的青少年到四、五十岁的都有，打破所有市场行销专家的眼镜。
现场挤满想一睹“神秘猫女”风采的人，主办单位必须出动近五十名保全人员才稍微控制住场面。李薇穿梭舞台前方的摄影范围区，与各大媒体派来的记者、摄影师寒暄沟通。黎飞如以往一样，只要有李薇出现的场合，一定近身半尺之内，瞬间不离地盯住她。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花花公子正处于无可救药的单恋之中。因为，李薇始终没有明确的回应。
结婚奏鸣曲的乐声下，一对对成双的模特儿从两侧阳台走下来，款款步上舞台。看到一套套来自海外的婚纱礼服，黎伟傻眼了。这根本和保守完全搭不上关系。他从来没看过裙长只盖住臀部、穿白色长筒靴的新娘；更没看过像潜水服一样贴紧皮肤的人造纤维婚纱。
海儿的礼服想必好不到哪里，她又耍了他。黎伟不悦地想，他一定要早日扭转劣势。
海儿一出现在舞台上，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吁了口气，幸好她的穿着十分正统，是一件高领、长袖、裙摆拖了近一尺的白色礼服。脸上戴副白色羽色制的面具，轻踩莲步的走到舞台，眼神扫过全场，最后落点在黎伟身上。
音乐突然换成轻快的节拍，海儿的身躯随着节奏韵律晃摇，抛给黎伟一记调皮的眼神，她转身沉入舞台较阴暗处。三秒后，再度现身在聚光灯下，身上的高领、长袖奇异地消失，成为一件低胸的礼服。
她又抛给黎伟一记挑衅的眼光，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她的笑容扩大了。又一个回身，她伸手到腰侧解下暗扣，长长的裙尾被她丢弃在舞台后方，成为一式低胸紧身裙的长礼服。
黎伟纵使再不懂得流行时尚，也知道这是一款多层式礼服，只是不晓得这位法国设计师的底线在哪里？他咬紧牙撑下去看，一边期待他的修养可以适时阻止他冲上舞台。
全场观众随着轻快的音乐，热情打节拍，海儿成功地带动现场气氛。黎伟还来不及眨眼，海儿的长裙又被甩到一旁，及至大腿一半的两片裙紧贴住她修长圆滑的腿。
全场欢声雷动，黎伟纳闷香港四大天王是否也有相同的魅力。
紧接着，海儿带着诱惑的神情，缓缓将双手伸到背后。黎伟大喊不妙，这姿势他在美国的成人俱乐部里瞧过，通常舞者会脱掉背心，只剩下乳头上挂着两撮长长的采线，随着身体摆动晃动巨乳，采线在灯光投射下划出完美的弧线。
海儿的手随着解扣愈往下，手抖然一抽，白色低胸背心勾在她手指头上——
黎伟先是怯懦地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喧腾的鼓噪声，终于，鼓起勇气，他缓缓将眼睛睁开，暗自感谢上天，“哈利路亚”，底下还有件类似胸衣的小礼服。
海儿将头上的白纱取下，围在腰上，就成了一件外有蓬松白纱、内有白色短裙的时髦礼服。在掌声中，海儿结束第一场的表演。
“她不错吧！”黎伟身旁传来一句低沉的感慨。
黎伟侧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宽大黑色帆布上衣、两手插在裤袋、戴着一副黑色眼镜、皮肤白皙的瘦弱男人。如果不是那头金黄短发，走在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你是allen？”黎伟多此一举的确认对方身份。“那本写真集的摄影技术一流，要谢谢你用心的帮忙。”黎伟说得不痛不痒，官场话比较不会泄露情绪。
“我不喜欢你，你让海儿吃了不少苦。”allen直爽地表达她的感觉。
黎伟回敬一枪。“我也不喜欢你，任何梗在海儿和我中间的男人都应该要小心点。”
allen总算回过头，镜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光，黎伟无法透视他的神情。
“这可真好笑。”带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allen的表情有点压抑，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我的威胁一向是不大好笑的，特别是它被实现之后。”黎伟对allen的反应有点苦恼，怎么海儿和她的朋友都敢公然挑战他的权威呢？
“喔……嘻嘻……”allen兀自笑开，简直是旁若无人。
黎伟尴尬地站在一旁。“很高兴我还能娱乐海儿的朋友，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黎伟讪讪地说，满头雾水。
好半晌，allen大口地吸气，总算稍稍平稳情绪。她伸手摘下眼镜，拉低帆布上衣的拉链，一把捉住黎伟的手，伸进她的上衣内，盈盈笑着，注视黎伟戏剧性的表情转换。
盯住allen摘掉眼镜后秀气的脸庞及浓黑的睫毛，无懈可击的白皙皮肤，当然，还有手底下丰盈的曲线，黎伟的眼睛瞪大，嘴巴大张，浑然一副痴呆样。
allen满意地轻轻推开黎伟的手，又戴上了眼镜，伸手握住黎伟的手。
“嗨！我是allen，很高兴认识你。”高扬清朗的声音十足地女性。“我和海儿一样，在大家错误的认知下生活下去，渐渐就习惯了。”
黎伟一想到自己和一位女性争风吃醋将近五个多月，不禁好笑起来。
李薇这时走到黎伟身旁，轻声地问黎伟。“你准备好了吗？海儿再五分钟就出场了。”
“喔……”黎伟恍然大悟地想到自己今天的任务，伸进西装口袋内摸摸那包鼓起的小绒盒，里面是第凡内二克拉的钻戒，精致玲珑，切割的角度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价值非凡。
他打算在海儿最后一次出场时，冲上舞台向她求婚。乘着海儿震惊的时候求婚，可能比较不会遭到拒绝，像海儿这么善解人意的人，也不会在公开场合给他难堪吧。
“你要先走到媒体摄影区，待会儿才上得去。”李薇建议。
“好！”黎伟已经开始紧张了，回头叮嘱allen一句：“你要留下来，待会儿有好戏看。”
一步一步地朝舞台走去，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海儿是否会答应。小李事件打醒了他的固执，他必须将海儿留在身边一生一世，而婚约是最好的手段。
他该如何开口呢？
嫁给我？我要娶你？哎，我们也该结婚了？
还是诉诸威胁？我都没有采用避孕措施，你要乘肚子没大之前赶快嫁给我。
想到他们夜晚的缠绵，他又傻傻地笑了。她的学习力与好学的精神实在令人赞赏，他对她可以用痴恋成迷来形容。可是，这可以成为求婚的好理由吗？
台上的海儿穿着一套价值百万的镶钻婚纱出场，光彩眩目，头上绑条像蒙面侠苏洛的丝质挖空面罩，露出小巧的鼻子及丰润的嘴唇。
李薇在旁轻推黎伟，催他上台。黎飞在一旁用眼神鼓励他。
咽一口口水，润润喉咙，黎伟信步走上舞台。只是，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观众顿时窃窃私语，不清楚是不是特别的节目设计，让男模特儿从舞台下方走上去。黎伟高挑的身材、英俊的面貌立即吸引全场的目光，那自信的气质与体态，与舞台上男模特儿的脂粉味迥然不同。现场不少女性开始尖叫不已。
黎伟径自走到海儿背后，她听到观众的尖叫声赶紧回头，正好面对他。
茫然地望着他，海儿不知道是不是漏了什么精彩的活动安排，“思丝”要乘这婚纱秀发表什么吗？混乱中，她仍隐约意识到黎伟异常的帅气，天生的领袖风范让他的气度非凡。
他从口袋中掏出小绒盒，透过现场立即转播的荧幕，全场数千名观众都看到那颗闪闪发光的戒指，不约而同发出惊叫。
黎伟将戒指取出，拿在手指上，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海儿纤细的手，深情凝视着她。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海儿眼里泛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含着抹笑意。“说呀！”她轻声催促。
黎伟深深吸口气，脑中一片杂乱，开始叨絮。“这戒指我挑选了很久，因为你的手比较娇小，你又不喜欢太俗气的东西，所以，我特别挑了这只二克拉的钻戒……”
海儿轻声打断他的话。“没有那么多字，只有三个字而已，说呀！”她又催他了，今天没听到那三个字，说什么她也不会戴上这只戒指，她决定就这样跟他耗下去。
黎伟说出第一个出现在脑中的三个字。
“嫁给我。”
“不是这三个字。”她摇摇头。现场观众看到她摇头，又大声鼓噪起来，不敢相信她打算窜改公主与王子版本中最感人的一幕。
黎伟踌躇着，她到底要什么答案？没有人告诉他，求婚要先经过智力测验。
“说呀，三个字，说那三个字。”海儿突然大声的喊叫，这白痴，没看过这么迟钝的人。
观众终于了解“神秘猫女”摇头的原因，向黎伟猛开汽水，嘘声四起，接着齐声大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黎伟顿然领悟过来，他可真蠢不是吗？这句亘古不变的情话，他怎会忘记呢？
黎伟双眸深邃得不见底。“我——爱——你——”他一字一字说。
海儿眼角溢出幸福的泪水，柔顺地让他将戒指套在手上。
黎伟低头深深吻住海儿，透过超大荧幕的转播，热情的程度骚动现场每位观众的心。
媒体区所有记者忙个不停，有的打电话回去预约下节新闻头条，有的请电台开始打出插播预告。这肯定会是今年最热门的话题，比跑选战最后一天还好玩。
黎伟轻轻放开海儿，低头看她。他注定要和这谜样的女人相守一生，心里觉得踏实。
海儿仰头含笑着，突然伸出双手到后脑勺，解开绑在后边的活结，扯下了脸上的丝质面罩，并将面罩高高地扬起。巨大的荧幕上映出海儿明亮的大眼，细致的五官，更迷人的是她的神采。
镁光灯闪个不停，每个人都奋力捕捉历史性的一刻。
“好漂亮喔……”
“比戴着面具还要美耶……”
“哇，这就是‘神秘猫女’耶……”
现场兴奋地议论纷纷，看着荧幕开始评头论足，发表观感。
李薇认命地叹口气，赶紧打电话回公司请人赶紧补写另外一篇新闻稿，得向媒体解释“神秘猫女”为什么会有惊人之举。远远站在一旁的allen，嘴角颤抖地牵动，无言地祝福好友。
满天星光，镁光灯闪烁不停，将舞台上的一双俪人包围在聚光灯下，数千人见证了现代版的公主与王子童话故事。
这一夜，大家谈的都是浪漫。
黎伟坐在床上，正在批示白天未完成的公文；业务部呈递的资料显示，“思丝”的市场占有率高达百分之四十，打破化妆品界长久以来各立滩头的均势现象。
“神秘猫女”虽然虽然不再神秘，魅力却更强。各式表演秀约不断寄来，截至目前为止，黎伟都有效的遏止。当黎伟口沫横飞演说他不赞成这档秀的理由时，海儿只是气定神闲地看他，轻声道：“你说的对。”没有争辩、没有不悦，只是用热情吻住他滔滔不绝的嘴。
黎伟不禁佩服自己的驯妻有术，原本预定两年教化妻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成果斐然。
此刻，海儿穿着一件性感的黑色丝质睡衣，将一件包装好的礼物藏在身后，爬到黎伟旁边，将礼物递给他，倾身吻他的脸颊。
“结婚半周年快乐！”
黎伟扬起眉毛，接过礼物。“我不知道半周年也要庆祝，对不起，没有事先准备。”
“没关系，你可以待会儿补偿我，用我最喜欢的方式。”海儿暧昧地看着他。
黎伟邪气地猛然吻她，向她保证他绝对会尽全力满足她。
海儿不舍地推开他，指指礼物。
黎伟先是用手测试礼物的硬度，略呈长方形的包装，似曾相识的感觉。撕开包装纸，是一幅他们结婚照的手绘像，画家成功地捉住他们幸福的神采。
这幅画的画风似乎与挂在他办公室的个人画像有点相似。那幅曾被他遗忘在车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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