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可交代的,”她心不在焉的笑笑:“有些事情不需要做交代,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全都明白了,我不傻,有些事情我比你清楚,并且始终清楚。”
他和方雨绮在咖啡厅里说的那句话,他被医院的车接走的那个转身,他在医院里承受她那一巴掌时的沉默,都是被一点点砸实的句号,为他们的关系落下的终章。
所以,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难道他所谓的交代,就是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的促膝,让她对着他那双陌生的眼睛说上一句啊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没关系再见?
不,这是她最不屑应付的场面。
祁限的两腮动了动,眼眸中翻滚着一种她无法读懂的情绪,是暗蓝色,是阴天压下来的流云。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沉声问。
“研究生考上就读,考不上,随便去哪儿。”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随便去哪儿?她的意思是说要跟那个画纹身的家伙浪迹天涯么?
祁限眉头一挑,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来,丢到桌子上。提醒道:“你目前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你知道的,但凡跟杭俪沾上关系的,警方现在都很敏感。”
贱橙自始至终一眼都没有看他,只是默默的咬着汉堡,异常沉默的点点头。
你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吗?就像是小时候老师冤枉你偷了同学的钢笔,你爸爸赶到的时候你正面壁罚站,你本以为你爸爸会安慰你替你辩解,却听到他也指着你的鼻子教训你:站好了,一会儿有你受的!
贱橙觉得自己真的是犯贱没够,竟然在这个时候还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嗓子眼犯疼。
“我知道。”她默默的放下吃了一半的汉堡,将剩下的早餐统统整齐的放回袋子里,准备留给同样没吃早饭的卫渊吃。
她一边收拾着一边头也不抬的说:“祁律师也先回吧,免得和我沾上边,影响了你。”
“我。。。!”
祁限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又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摆明了想让他走的。
手机正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祁限一边接电话,一边迈开长腿带着怒意往出走,随手甩上了酒店的房门!
出了房间,祁限按上电梯按钮,站进去,电梯一合拢,景长那头就收不到通讯信号了。
电梯下至负一层,祁限走出来,拿着手机用指尖飞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没错,在木棉花酒店601。”
按下发送键,信息飞快的抵达了景长的手机,景长已经坐在了警车上,收到短信后给副驾驶的另一个警察看,那警察略显兴奋的说道:“这个人的最后行踪是我们锁定的码头,他对于案件进展很重要,相信很快就能得到杭俪的下落。”
祁限收起手机走向地下停车场,空旷阴暗的停车场里充斥着他沉稳的脚步声,找到他的黑色轿车,祁限开门坐进去。
车子启动,向后倒,调头。
不知怎的,车子在拐出停车位的时候突然冲出一个冒失的车主,两车差点撞上,祁限猛然刹车!车子便停了下来!
车主赶紧打开车窗道歉,一溜烟似地跑了。
祁限坐在静谧的车厢里,惊魂未定,他失神愣怔了良久,才眼眸一紧,一拳砸上方向盘!
“滴滴——”一串长长的鸣笛声尖锐的回荡在停车场里。
祁限喘着粗气,脸色煞白,抬眼看到了倒后镜里自己那双被嫉妒熏染得发红的眼睛。
那双直到今天,才看清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嗯,最近心好乱啊,所以没心情写东西,宝贝们久等了。
第52章
【73】
为什么我们永远都要活在一面镜子后。
这面镜子随着我们前进的脚步亦步亦趋。它横亘在我们面前;挡住了所有本应该看清的远方。
于是我们茫然的走着;我们只看得到自己。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一种盲从。
祁限坐在被空调弄得冷清异常的车厢里;透过倒后镜去看自己的眼睛,那瞳眸中沾染着的锐利让他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莫名心慌。
没错。他是将卫渊的动向告诉了警方。这不是什么龌龊的事;也不没有伤天害理,那个平时只会默默在人身上作画的纹身师并未犯过什么罪;去趟警局也要不了他的命。
可是;他就是见不得她那样紧张那个人;那样依赖那个人。
祁限。他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眼睛,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你太自私。
少年时代当母亲背叛了父亲改嫁之后,他断然拒绝了母亲所有的经济资助,坚决不拿继父的一分钱;父亲一病不起,正在长身体的祁傲因为祁限的独断与倔强,跟着吃了多少苦;
好不容易看到祁傲上了大学,报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祁限又托关系让他在电视台站稳了脚,可他却在做暗访的时候跟杭俪沾上了关系,那孩子倔强的站在他面前,竟然告诉他他爱上了那个老女人!
祁限当时气疯了,抄起玻璃杯砸向祁傲,祁傲白皙的小脸霎时间被磕出了青红,负气出走。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他的消息。
已然在律政界颇有名气的他,因为弟弟被春化街的女老大包养而成为笑柄,祁限恼羞成怒,开始和好友景长联手,凡是对春化街不利的案子,大案小案他都接,誓死要把杭俪逼出来。
结果杭俪在暗处借刀杀人,弄瞎了他一双眼睛。
祁限自认为是个理性的人,可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极端。
在春化街的日子,是他紧绷的人生中最舒闲的时光,可他却从不愿对人提起自己弟弟,那是他的耻辱。可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呆在春化街这个地方,他想祁傲知道,自己的眼睛因为他而瞎,他想让他从那个老女人身旁离开,回来找他。
最后他的那个“耻辱”回来了,却仅仅是一双没有了温度的眼角膜。
他悲痛欲绝,整整失眠了一个月。
他是那样的自私和顽固,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在乎自己的名誉,好好和弟弟谈谈,或许结果不至于这样遗憾。
祁限从这些苦涩中挣扎出来,一踩油门,车子便从停车场开了出去。
车子行驶到酒店的门口,警方的车就已经停在了那里。
他将车子停在警车旁,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默默等待着,果然,没几分钟的时间,卫渊和贱橙就跟着警察走出了酒店。
她低头走在卫渊的身后,手攥着他的,不肯放开,卫渊忽然在上车之前站定,转回身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看似安慰了几句,转身就要上警车。
贱橙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叫住了卫渊,卫渊一回头,脖子就被她挂上了一串长命锁。她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的落下一吻,然后笃定的看着他。
卫渊愣怔了一下,忽然笑容绽放,对她说了句什么,听不清,但眼里荡漾着轻松和欣喜。
“滴滴——”
祁限被自己猛然按下的鸣笛声惊醒,便看到贱橙朝他的车子方向看过来。
警车带走了卫渊,祁限握稳方向盘,将车子开到了贱橙脚边。
他放下车窗,对还在怅然的贱橙说道:“别看了,他死不了,录个口供而已。”
贱橙垂目望着他,忽然反应过来,眼中多了两分怒气:“祁限,你发现他在这儿所以你报警了对不对?”
祁限的心被她眼中的恨意微微的刺了一下,却还是面色无波,反正他现在在她心里也并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他替她推开副驾驶的车门,说道:“我说了他死不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回什么家!祁限!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反感的后退一步,像是在看一个无比厌恶的陌生人:“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呢!唯恐天下不乱是吗?我现在就卫渊一个亲人了就他一个了!你知道吗!”
她就像是被激怒的小兽,满心戒备的与冷血的猎人对峙。
春化街的人待他都不错,他又何苦这样苦苦相逼呢?
祁限咽下了一团冗杂的情绪和所有的话,最后凝结成一个淡然自若的表情,道:“你到底要不要上车,跟我回家?还是你真的要跟他走?”
贱橙愤怒极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是那样的可恶,冷酷,不通人情,她气得想笑,她笑自己当初到底喜欢他什么,为他魂不守舍痴心妄想。
贱橙一咬牙,泄愤似的踹上他的车身!
祁限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反应这样激烈,她的嘴唇已经气得发抖了,眼神中溢出来的愤怒那样陌生,祁限突然反应过来,很不安,他准备下车去哄她,却被她决绝的眼神被定住了身子。
她踹完了不解气,于是她极其愤怒的盯着他,双手握着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祁、限!我真他妈后悔认识你!”
【74】
“我们面前都有一面镜子,只看得到自己,却从未认识自己。
当我们选择去爱一个人的时候,那面镜子就会被打碎,从此以后我们的眼里只有那个人,又丢了自己。。。”
方雨绮在去往尼泊尔的机场候机的时候,翻开手里的杂志,颇有意境的给祁限念了这样一段话。
祁限怅然若失的望着远处,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尼泊尔,那里的男人笑得安逸,女子笑得爽朗,老人笑得睿智,孩子笑得无邪。大多数尼泊尔人生活平和简单,他们不急不躁、安逸散漫。
方雨绮俯身望着湖面印出来的自己的倒影,突然回身对他说:祁限你知道吗?我的那面镜子,已经被你打破了。
祁限的双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只是满腹心事的笑笑,没说话。
如今这个自己默默想念了整个青春的善良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弯弯的笑眼含着浓浓爱意,而他却再无心光顾。
人是不是要经历一场漫长的旅行,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挂念的那个人是谁?
他承认,他疯狂的想念她,疯狂的想念那个此刻正在另一个男人身旁旅行的那个她。
尼泊尔的生活越是恬淡安逸,他就越是想起她,怀念那段在春化街里牵手散步日子。
渡过了失去弟弟的悲痛,尝过了仇人落难的快感,抛去了公事的烦扰,他立在尼泊尔的广袤田地里,疯狂的想念她。
她是他的尼泊尔,是他世俗的心中最温软的一处恬淡与美好。
于是他说:雨绮,我们回去吧,明天就回去。
方雨绮一滞:为什么?我们的行程不是一周么?
祁限望着那水田与耕牛,忽然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冲上了脑海,他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别人那里,必须取回来。
…
杭姐的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警方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贱橙从深圳的一家旅社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老旧的电视机,准时收看着早间新闻。
卫渊从外面买肠粉归来,见她正盘腿在床上盯着电视看,便走到电视机前关掉了电源。
“你干嘛!”她惊讶的看着他。
卫渊坐下来打开肠粉送到她嘴边,帅气一笑:“每天除了看新闻就是看新闻,你看看我不好么?”
“我就是怕听到杭姐他们的消息嘛。。。”
“怕你还看!你不都已经答应过我,要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么?”他问。
“好了好了,我不看就是了,每天跟着我们卫大人游山玩水走遍中国,怎一个潇洒了得!”
她乖巧的接过肠粉,放到鼻子边闻了闻:“这玩意儿好吃么?”
卫渊的唇边勾起一丝坏笑,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的嘴唇看:“好吃,不过…没你好吃。。。”
他的坏笑总是带着宠溺的,这几个月来,她和他早已如热恋中的小情侣般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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