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婉上去捂她的嘴,“呸呸呸,哪有咒自己生病的!”
陆明遥撒娇似的拦腰抱住她,“妈——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你看爸那个脸色……”
杨晓婉被她哄得笑不拢嘴,轻拍着她纤弱的背部,呵呵笑道,“你这鬼精灵!”
隔了一会儿,杨晓婉下楼去拿化验单,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了陆礼和和陆明遥两人。
陆明遥撇撇嘴,笑嘻嘻问道,“爸,还生气呢?脑膜炎不是传染么,告诉了您,见不着我,您只能干着急是不?”
陆礼和抬眼觑她,仍旧心神不安地问道,“没再头疼?”
同样的话他问了两遍,陆明遥兀地觉察到哪里不对劲,敛了敛笑容,往陆礼和那边移了移身子,沉吟再三,究竟咬了咬下唇,说了出来,“爸,我在瑞士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陆礼和眉头微蹙,倏忽舒展,若无其事地反问,“发生了什么?”
陆明遥见他这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有不好的预感。“三年前,我滑雪失足,患了脑震荡,落下了短暂性失忆的症候。”
陆礼和见陆明遥眼神里闪着期冀的光彩,琉璃般晶莹透亮的眸子闪动着,似有更多的探求,心下一软,却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回应。
陆明遥急急说道,“我记不得这些,是您讲给我听的。”
“你这是怀疑我骗你了?”陆礼和脖颈往后靠了靠,诧异地看着她。
陆明遥看他这副镇定自若的表情,颇感失望地垂下头去,喃喃道,“短暂性失忆,我确实不记得滑雪事故了……”,她下颌搁在微屈的两膝上,轻磕两下,似是想到什么,忽而眸子一亮,抬头问道,“那我在瑞士呆了多久,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吗?”
陆礼和依旧迷惑地瞧着她,惶惑地问道,“你今天很不对劲,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了吗?”
陆明遥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上陆礼和询问的眼神,支吾道,“我听到鸣笛声,刺耳得头痛,还有轰隆隆的声音……”她斟酌一下,“那声音大得打雷,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陆明遥沉浸在梦魇的回放里,言罢见陆礼和竟终于露出来和蔼的笑容。他呵呵了两声,“你这脑子可摔糊涂了,我看纯如说住两天院还是轻了。”
陆明遥原本一脸严肃,见他这般调笑,不禁皱起脸来,赌气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您不信算了,”她嗫嚅着,半是对他说,半是自言自语,“这些天,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人,很重要的人。”
陆礼和闻言怔了怔,朗声说道,“什么重要的人?你爸妈你叔叔婶婶你堂哥堂嫂你小侄子,你不都记得好好的?别老胡思乱想。”
陆礼和言罢,便启开电动轮椅,正待出房门,只听身后坐得笔直的陆明遥清亮的嗓音传来。
“前几天去b城,我遇到冯靖宇了,他问我钟情姐,这个人我应该认识吗?”
听到这个名字,陆礼和瘦弱的脊背微颤着,握在轮椅柄上的双手青筋暴露,他压抑下满腔情绪,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吧,”便出了房门。
陆礼和按捺不住的情绪正要涌上来,忽而听到一声“——陆叔叔”。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林治平那张清俊冷颜,一霎间让他脑海里闪过三十年前的林振华。
“陆叔叔,”见陆礼和出神,林治平又喊了一声。
陆礼和笑道,“这称呼可得改改了。”
林治平愣了愣,点头应和道,“我送您下楼。”
陆礼和笑着点头,“治平啊,明遥被她哥哥宠惯了,多少有点小孩子心性,你得多担待着点。”
林治平恭谨地表态,“这是自然。”
陆礼和见他这副作态,依旧笑呵呵地,“我知道你跟明遥不是你情我愿,可情这个字就是得慢慢培养的。”他目光瞭望窗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轻吐一口气,低声沉吟道,“姻缘这种事情,大概就是相欠相偿吧……”
林治平听他这带着沧桑气息的感慨,微微皱眉,心里默念了两声“相欠相偿”。这话真是……他暗笑一声,以掌抚额,他可真不欠陆明遥什么。
林治平回来时,陆明遥仍保持着坐倚的姿势,听到房门被推开,懒懒地睁开眼睛。
他走到床边来,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希雅没轻没重,我替她向你道歉。”
陆明遥原本心绪乱七八糟得理不清,听到他一开口就是替钟希雅道歉,莫名地更来气,头也不抬地冷声回道,“哈,还真有诚意。”
这不悦的强调,凡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可本就是钟希雅做错事情在先,林治平深呼吸一口,心平气和道,“她也不是故意的,昨天知道接了新戏,太冲动了。”
陆明遥听到这里才抬眼看他,颇感意外地问道,“她是演员?”
林治平没把她这话当成疑问句,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怨不得别人,是你让她住进来的。好心泛滥,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陆明遥晕了晕,敢情她是自作自受,她一时冲动,口不择言,“是我让她住进来的,可我不记得我让她住在楼上!麻烦我出院之前,请你务必转告李姐,让她换条床单,我觉得膈应。”
看她动气,林治平不禁嘴角上挑,露出一个舒坦的笑,“不干涉彼此的私事,我记得协议上是这么写的吧?”
陆明遥急急反驳,“那你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你以为妈她什么都不知道吗?”钟希雅刚搬进来,肖纯如就犯难地说要跟她谈些事情,她再迟钝,也能猜得出点端倪来。
林治平挑挑眉毛,“我可没这么认为,我妈她什么都知道,”他俯低身子,凑近温软的身子,游移的气息吐在她耳畔,陆明遥难耐痒痒的感觉,缩了缩身子,只听林治平低沉磁性的嗓音传进耳廓,“包括我们没同过房。”
林治平直起腰来,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略带了些挑逗地说道,“所以,要让大家相信,你可得加把劲儿。”
陆明遥好不来气,双手紧攥着膝头的病服,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好。”
惹得她生气,林治平有种难言的满足感,却砰地想起来今早林舒平让人送过来行李箱的事情,他不晓得陆明遥究竟是去开会,还是去幽会,这种事情他懒得操心。只是主角是林舒平,他不得不思忖对策。
陆明遥见他神游四极,懒懒地提醒道,“你先去楼下办出院手续吧,我收拾一下东西。”
见她挪下床来,林治平施施然转身,正待迈步,却又蓦地停住,“等等。”
他这句语气生硬,让陆明遥心里一惊,讶异地抬起头来,只听他缓缓说道,“协议的事情,我改变主意了。”
陆明遥眼睛瞪得更大了,吞吐地问道,“你……你不是要反悔吧?”
林治平转过身来,盯视着她圆鼓鼓的眼睛,清冷地笑了笑,“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得好。结婚协议这件事,你是为了遂陆叔的心意,而我自然也有我的考量。其一,既然你是我妈心心念的准儿媳,那不如就娶进来让她满意。其二,早些年我爸欠了陆叔恩情,我这也……”他突地想起来方才陆礼和的那句“相欠相偿”,愣怔了一会儿,才恍然继续道,“总之,我们是合作者,请你收起对我的猜疑。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脸上写着‘我跟老公关系不正常’这几个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明遥窘迫地红了脸,愣了愣才想起什么,“那你说改变主意是怎么回事?”
“不干涉彼此的私事这条,”林治平眼神里闪过慧黠的光,“太碍事了不是吗?”
陆明遥迷茫地看着林治平,见他一副奸计即将得逞的模样,可恨的是,她根本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虽然你没那演技,可布景好歹得逼真点,协议期内为了避嫌,你就不要跟别的男人交往了。”林治平斩钉截铁地说道。
句句带刺的嘲讽让陆明遥心里那点小火苗越积越高,她扶着病床,仰起螓首,怒气难收地说道,“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林先生,招蜂引蝶的一直是你好么!”
林治平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这条我也适用。”
陆明遥存心报复,挑眉道,“不跟男人交往,那你公司岂不是要破产了?”
林治平嘴角抽了抽,紧咬牙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陆明遥,强调了一遍,“协议期内,你也好,我也好,不要让我们的婚姻出现第三者。”
他这振振有词的口吻很有威慑力,陆明遥缓缓地点了点头。
陆明遥见他说得这般通透,似是开始对这段婚姻上心,不禁一时心动,思忖良久,才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有事情要坦白……舒……大哥”,她闭了闭眼,一下狠心,飞快地说了出来,“我们以前交往过。”
林治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坦诚震了一下,待陆明遥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含笑的一张桃花脸。
他很少笑,陆明遥见过他冷笑嘲笑,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灼灼其华的笑容。
林治平轻抿着嘴,“交老底的话你可有点吃亏,要说我以前的交往对象……”他顿了顿。
林舒平的事情,陆明遥一早就想告诉林治平,如此,再见面时三个人心知肚明好过两个人彼此尴尬。她可没想要听林治平罗列他的交往对象,正想打断林治平,可他已经轻促地说了出来。
“说了等于没说,”他说,“你认识的,我妻子钟情。”
实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方才陆礼和未回应的问题,林治平给出了答案。
“我不认识,”陆明遥缓缓开口,她迷茫着盯着林治平,“我不记得我认识。”
vip最新章节 13新秘密(3)
回家的路上,陆明遥一直没说话,直到下车时才恍然若失般问道,“我一直想问,你那天说的小远哥,指的不是我堂哥陆明远吧?”
林治平愣了愣,越发肯定陆明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沉吟一声,看到她雀跃的无辜眼神,心底一颤,点点头,见她似是又要发问,先一步开口道,“这件事情,不该我来说。”
陆明遥隐下心中的疑惑,无奈地皱了皱眉,小远哥和钟情到底是谁?这两个名字在大脑里是一片白落落的虚空。整桩事情捋下来,她直觉三年前自己并非忘记了滑雪事故这么简单,陆礼和绝对隐瞒了什么。
正待她心绪不定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听后只听清亮的男声说道,“周末有空吗?”
陆明遥顿了顿,神思困顿,依旧没听出是谁来,只好尴尬地问道,“请问您哪位?”
“欸?”那边亦是一愣,接着传来一声闷吼,“陆明遥!你去死吧——”
这声嘶力竭的吼叫顿时破开雾霭,陆明遥反应了过来,是冯靖宇,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刚才没听出来……”
冯靖宇没好气地回道,“——你连我号码都没存!”
陆明遥听他炸了毛,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我周末没事,怎么了?”
“请吃饭,给我接风,”冯靖宇不容置疑地说道。
“呃,好吧。吃什么?”陆明遥好笑地问。
“什么贵吃什么,这还用说?”陆明遥只听得电话那头传过来模糊的对话,似乎有人在喊冯靖宇,他匆匆地说了句,“周日早上再联系,”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陆明遥瞧着挂掉的手机,嘴角那抹笑容渐渐隐了下去。既然前些天在b城时冯靖宇提到小远哥和钟情,那他便是她这第一个突破口了。
她一时走神,再抬头时正对上林治平高深莫测的眼神,便大方地摆了摆手中的手机,坦白道,“是我大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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