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好孩子,我笑。
c。k。头也不抬,对于明显空出来的吧台似乎没有任何疑问,继续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c。k。……”我唤他。
无人应答。
“c。k。……”
“c。k。……c。k。……”
眼睛就这样变得有些微的湿润。
萧循在一旁看着,眼神悲悯。
c。k。又调好了一杯,我拿过来,一饮而尽。
一入口,满口的涩味。
难喝,真的是难喝。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再然后,在萧循由疑惑渐渐转变为吃惊的目光注视下,复又拿起别的酒杯,重复刚才的动作。
c。k。终于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微微怔了怔,嘴角几不可见的微挑,带着淡淡的嘲讽,低下头去继续调酒。
我又笑,用母亲那种水莲花式的微笑。
一杯又一杯。
萧循就站在我身旁,手足无措看看我又看看c。k。
我不记得那天我究竟喝了多少杯,只记得胃里烧灼般的疼痛,喘息艰难。
c。k。一直在调酒,直到我彻底丧失记忆前,他依然在重复那个动作。
肖钰,死了。
肖钰乘坐的从意大利往上海的飞机中途与地面失去了联系,再发现时已经栽进了印度洋里,新闻一闪而过的画面里,肖太太紧紧搂着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第四十九章
54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我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不太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也不太记得自己又做过了些什么。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待我,谨慎于我的每一思情绪变化。俨然面对母亲刚过世那会儿的婶婶般。
第二天临近中午了我才在flame的小屋里醒来。
我是何其庆幸他们不知道我家的地址,何其感恩他们是将我送回了flame。
然后我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别人,一个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从心底里期待着是肖钰。
换作以前我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在看见之晔的时候感到失望。这么跟肖钰说的话他会笑死的。
听到动静的之晔转过身来,“醒了啊。”
“你回来了啊……”我说,意料之外的没有丝毫的情绪波澜。我静静的看他,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仍能清楚看见他眼里满布的血丝,白衬衣起皱了,大约是昨晚睡在沙发上忘了脱下来。
“嗯,我回来了。要牛奶吗,还是咖啡?”
“咖啡吧。”
“好,等我一会儿。”
宿醉醒来的早晨喝咖啡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要是往常的话,之晔一定会制止我的。肖钰也会,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给我咖啡这个选项。
遥控器找不着了,之晔出去端咖啡一直没回来,我只好爬起来去按开电视机。依然停留在昨天的新闻台,甚至连新闻都是差不多的。据说某大使也在那班飞机上,因此媒体一直在对这起事故进行追踪报道。黑匣子已经找到,具体的失事原因还需要专家的进一步研究。飞机失事时因为机舱故障无法开启,因此,没有人能跳伞。截止至记者发报时间,尚未寻找到生还者。
我很惊奇,自己竟然能够如此平静的看着这些新闻报道,而没有惊声尖叫或者痛哭流涕。
比我更吃惊的是之晔。
“爱姐姐!”之晔几乎是尖叫着扑向电视机,手忙脚乱的关掉。满脸惊恐与神色平静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我向他伸出手,“之晔,过来一点。”
“爱……爱姐姐,你……你还好吧?”看来之晔是被我冷静的态度给吓到了。
他不该这样的,要知道,我可是郑爱啊,我可是肖钰的未婚妻郑爱啊。
之晔小心翼翼的接住我的手,缓缓朝我靠拢过来,我却没有看他,忍不住将实现凝固在手指上的钻戒上。
很美的戒指,不是吗?为了这枚戒指他几乎耗掉了他自己的全部身家。
“呐,之晔。”我任之晔抓着我的手,轻轻靠在他身上,一如曾经般的亲近,“他会安全的吧,他可是肖钰,他可是我郑爱要嫁的男人。”
之晔别过头去,一脸悲怆,“当然……”然后回过头来,冲我微微一笑,“他自然会回到你身边的。”
我仰起头去,看着他熟悉的脸,轻柔的笑,眼泪终于落下来。
我知道的,从看到新闻的时候就知道了,肖钰回不来了。像这样坠入大海的空难,生还的几率小到足以忽略不计。我们是何等的平凡,又是何等的渺小,岂能妄想这般的奇迹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肖钰死了。我知道的。
突然觉得,所有的故事似乎都该结局了。
55
肖钰的葬礼我没能参加。
肖太太以遗孀的身份接待宾客,并且拒绝我的出席。
“她不过是前妻而已,而你的手上,戴着他买的钻戒。”之晔如是说,目光冷酷。
于是我们按计划启程。可越是临近墓地,我就越觉得寒冷。即便外面阳光普照。终于在某个十字路口,我浑身痉挛着晕厥过去。再醒来时,葬礼早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我错过了送他最后一程的机会。何等的戏剧化的结局。
“他不会介意的,你该明白,你好,他才会开心。”病榻前,之晔握着我的手,如是说。
“谢谢你,之晔。”我只能这样回答他。
之晔笑,温柔如往昔。
别人都以为我过得很不好,但其实我觉得自己还是活得很好的。睡不着我可以吃安眠药,吃不下东西还有那么多的营养钙片在等着。白天有一众店员轮番盯着,晚上有之晔过来守着。之晔闲的时候会陪我去公园散步,忙的时候芸第一美人,现今的夏氏总裁夫人,店里的小姑娘们抑制不住的兴奋,多日来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真实情绪。
“你瘦了。”坐下来婶婶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不过,倒是越发的显得像玥萦了。”
“这可不太像件好事啊……”我说。
“那你就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母亲那样的纤细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看的。”
“之晔把我照顾得很好,真的。”
婶婶笑,露出一丝安心的神色,“看到你这样我便放心了,真的,你比我们都要坚强得多了。比我,比你母亲。”
我轻轻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婶婶说得对,比起她们,我算是好的了。
顾家兄妹死的时候母亲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然后折磨了患了厌食症的芸寸步不离的守了我整整一个星期。等他再想起工作的时候,c城那边早已经易主了。叔叔派了一个跟了他多年的人过去掌权,并且把之晔调回总公司,方便他随时随地出现在我身边。我不清楚叔叔做出这个决定是出于自愿还是婶婶的强迫,毕竟这样突然的人事调动对c城那边的影响足够大到让叔叔犹豫。因此我很感谢他。
“你以为就算我不主动安排,之晔会愿意离开那时的你去c城吗?”时隔多年之后,再提起这件事时,叔叔这样问我。
被婶婶这么提起,这么些日子以来,我才终于第一次认真的去关注之晔。
他瘦了,相比起我,他反倒消瘦得更加厉害。
叔叔并未因为我的原因就对之晔放松管制,白天之晔在公司跟着叔叔学习经商学习跟各色人物打交道,晚上回到flame陪着我确保我的情绪稳定,夜夜蜷缩在沙发上,且随时随地因为我的哪怕那么一丁点动静惊醒。
而自那场毁灭一切的空难至今,已经足足一个月了。
竟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了。看到日历的时候我才突然间意识到。
“今天怎么窝在床上了?”
笑笑,微微摇摇头,没有答话。看着他将公文包放到桌上,再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好。招招手,要他过来。虽然有些困惑的样子,但之晔还是坐了过来。
伸手微微将他拉近些,好让我可以帮他解开领带。停顿了一下,干脆将领带整个摘了下来。之晔微微有些愕然的看着我,因为我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了。从他微微放大了的瞳孔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此刻的他是愉悦的。
又将白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解开才放开他,“晚餐吃什么?”
“原本打算一会儿再叫外卖的,要不,今天我们出去吃?”
不自觉的有些畏缩,但最后还是在之晔鼓励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啊。”
那一瞬间,之晔脸上绽放的笑容,灿烂得炫目。
过去的一个月里我几乎不愿外出吃饭,午饭是店员帮忙买回来的,晚饭是之晔下班途中带过来的。偶尔婶婶会让人送来她亲自做的菜,或者陪叶太太上完培训课后去她家吃。
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在吃我在看。
我们没有走太远,就近去了一家大型商场负一楼的美食城。现在正值用餐时间,人头攒动,走出电梯面对突然拥挤了的人潮,瞬间有些惶惶然。
“还好吧?”之晔立刻靠了过来,伸手轻轻将我搂住。
“嗯。”
于是之晔手臂下滑转为牵着我,小心的避开人群慢慢往前走。依旧没有什么食欲,木然的从一家家店铺面前走过丝毫不为所动。最后是之晔先在一家寿司店前面停了下来。
“这家我们好像没有来过,要不就这家吧?”
又一次微微晃神,怔了一下,才微微点头。
这家店我跟之晔没有来过,但我跟肖钰是来过的。去年它刚开业的时候肖钰刚好接到了一张宣传单,于是便兴冲冲的拽着我过来吃过一次。老板娘是个日本人,嫁到中国来多年,做寿司的手艺相当精湛。虽然一般有厨师在做,但当初开业时那个永远笑眯眯的老板娘特地亲自展示了一番。
或许应该归功于寿司师傅的精湛技艺,不知不觉间,一整份寿司已经下肚。比起我正常的食量自然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就最近一个月来已是堪称奇迹了。之晔的眉眼间难言喜悦,甚至有些洋洋得意的神采。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这里的东西格外的合你的胃口呢。”
看他这么高兴的样子,我也沾染了些愉悦的情绪,“是啊,真要谢谢你呢。”
又是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也笑,近些时日以来,这样积极的情绪对我而言相当少见。
准备离开的时候老板娘刚好从里间出来。她曾经来过flame,认出我是开店那日来过的客人,自此也算是相识,“郑小姐好久没来了呢,近来好吗?”老板娘的中文总是带着日语的黏呢。
“好久不见,我很好,寿司很好吃。”
“谢谢,我也很好,欢迎下次光临。”
目送老板娘离开的背影,回过头来见之晔脸色有些难看,“所以,你,不,是你们早就来过了对吧。”他甚至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之晔自嘲般的笑了一下,眼底的温度一点点的冷了下去,转身便走。
我赶紧跟上,之晔的脚步不算太快,但步子很大,我很辛苦的跟着才不至于被抛下。回到flame,之晔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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