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开始缺氧,有些画面开始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重播。只是它们闪过的速度太快,现在的我根本无暇去捕捉。过了一会儿后,或许事实上其实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于我却被无限延缓而导致感官上无法计算。之晔放开了我。
所有的桎梏瞬间消失。
肖钰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整理着装,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我约了祈涟吃晚餐,先走一步了。”临走前甚至还微微鞠躬。
我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一直到传来关门声,我才终于咳嗽起来,跪倒在地上,咳得最后眼泪都出来了。
他是认真的。
那双掐上我脖颈的手,是认真的想要杀掉我。只是他后来放弃了罢了。
类似的情景曾经发生过一次,只是比起上次的一时情绪爆发,这次更像是蓄谋已久。只是,他终究下不了手。
其实,我觉得,假如他就这样真的一直掐下去,我会比较轻松。
第三十九章
47
那之后,我跟夏之晔彻底的形同陌路。
偶尔的时候店里的姑娘会问起怎么这么久没见过夏少爷了,我说他在c城工作呢,很忙很忙的。
“就连圣诞节也得工作么?今年没有了代理店长女顾客们都很失望呢……”
虽然母亲过世了,可圣诞节的时候我还是得照例一个人回英国去。lambert是个大家族,因此新年聚会的时候总是很多人,并且几乎每年都会增加生面孔。因为母亲刚过世的缘故长辈们对我照顾有加,对着这一群跟母亲一样唤我作fiona的亲人,我只能笑着说“thanks,thanks。”
一次并非只有家族内部人员参加的宴会上,我遇见一位亚洲面孔的美妇人。
“郑爱?”女士的口音有些生硬,大约是嫁到这里后很少再说中文的原因。只不过在这边里竟然有能叫出我的中文名字让我多少有些惊讶。
“是。”
“啊,竟然都长这么大了啊。”久未蒙面的长辈们典型的开场白。
“托您的福。”我说,然后在脑子里努力思索自己是否曾经在某个场合见过她。最后的答案是,我确实不记得了。
“很遗憾听到你母亲的死讯。”女士顿了一下,这时恰好有人叫她,她应了声后回过头来对我轻轻一笑,“不过,我猜她应该走得挺开心的。毕竟予介都等了这么多年了。”
说完这番显然有些失礼的话后,那名美妇人便离开了。不远处一位与我年龄相仿却有着明显混血儿脸孔的女子等在那里,然后与美妇人一同离开了。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
确实是故人,只不过是父亲的。
母亲曾经提起过的,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当年父亲全世界巡演的时,有一位华裔经纪人,后来嫁给了一个英国男人。
所以,这算是故人重逢的吧。
今年的农历新年来得很早,感觉我几乎是刚从英国过完新年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庆祝新年了。
肖钰说他今年打算回老家过年。而以往的新年他都是陪着妻子在岳父家过的。
“仔细算算都好几年没有跟爸妈一起过年了。”肖钰说这句话是纯粹的感慨的语气。事到如今,离婚的影响已经在他身上完全销声匿迹。
而于我而言,除夕夜照例是要跟夏家的人一起过的。
肖钰竟然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老家去过年。
“哈?”
更可怕的是肖钰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意思。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脑子里思绪繁杂,直让我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难道今天酒喝多了。
“算了吧,我才不想被你爸妈喊着‘狐狸精’给赶出门去。”
肖钰身子一斜险些摔倒,ck更是一口酒喷了出来。被这杯酒的作者萧循瞪了一眼。
“郑小姐你的想象力真是……”
但事实上我更不想到夏家过除夕。之晔是主因,我承认。
但我不能这样告诉婶婶,因此婶婶毫不犹豫的否决了我的这项提议。
“呐,婶婶,我想留在芦镇陪陪母亲。”
结果婶婶居然很直接的白了我一眼,“你少去打扰他们俩的二人世界了。”
我彻底的无言了。
因此除夕夜的时候一切如常,只是长桌上比往年少了一个座位而已。即便我再不愿意,我跟之晔还是得按照往年的规矩比邻而坐。
吃饭的时候有小孩问之晔怎么没把大嫂带来。我夹菜的手一顿下意识的去看婶婶反应,结果婶婶还没说话有个人就先开口了。
“哼!”夏之念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那一瞬间我竟然想笑。这是个我思考了好多年的问题,这小丫头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一副大人的说话方式。
“小念……”表婶皱着眉轻声呵斥她,并且小心的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表婶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温柔到彻底的没有脾气的程度。他的丈夫长了一张堪称妖孽的脸,让万千女性为其疯狂。她出身普通家庭,有一张还算漂亮的脸尽管站在婶婶旁边时往往会被忽视个彻底,加上在她之前表叔的女友是我母亲,这让她一直以来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也让她在众人面前越发弱势。
“可明明她就比水玥萦要好得多。”这话出自婶婶,由母亲亲自转述给我听,“至少她是个正常人。”
在母亲的面前我用尽所有力气将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意图掩藏自己脸上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婶婶说的这句话是实在是太对了。
夏之念对于她妈妈的警告丝毫不放在心上。事实上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孩从来就不会惧怕这个家族里的任何一个人。
“怎么,之晔哥你竟然还没跟那个女人分手么?”夏之念的话让所有人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夏之念,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表叔生气了,可夏之念只是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回过头来直直的盯着之晔,无声的要求他给出答案。
为什么我觉得这小丫头那副嚣张的模样似成相识?
“小念。”叔叔缓缓开口,“你多大了?”
“14岁。”
“嗯,是差不多。”微微点点头,然后一脸没表情的看着夏之念,“从今天开始,不许再看你表婶写的小说了。”
我想,叔叔这里指的“表婶”,应该是指我那位身为小说家的母亲……
全家人转过头去盯着夏之念看了三秒,然后集体笑了出来。
表姑伸手去摸夏之念的头顶,“确实挺像的,这口气,呵呵……”
我也在笑,却忍不住不去关注之晔。他没有笑,整桌人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笑。
“那么,小念。”突然,夏之晔挂起一副诱哄小孩子的笑容,“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跟祈涟分手呢?”
小脸涨得通红的夏之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视线微微偏移落到我身上,“当然是因为……”
“夏之晔。”我及时的截住话头,手心一片潮湿,“别教坏了小孩子。”然后,转向夏之念,“小念你也是,不要相信我母亲写的那些爱情故事。她会那样写就是因为她根本不相信那是现实。”
夏之念被我堵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嘟嘟囔囔了一句要你管。我笑了笑,全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所以,这就是你从来都不看她写的书的原因。”
我手一顿,筷子险些掉下。
即便已经人到中年,但那张保养良好的脸浅笑着的样子,依旧妖孽得不得了。
“是的。”我微微笑,“虽然这是我前阵子看了她的书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表叔笑了笑,收起他那种魅惑万千的笑,没有再说话。
夏家现任大家长,我的舅爷也就是之晔的亲爷爷,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一切才又恢复到正轨上。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真是有够累。
可年夜饭后照例还要放烟火。
看着一帮小孩围着烟火又蹦又跳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愉悦,放松紧绷的神经。之晔像往年一样站在我身旁,尽管我们始终零交流,却还是引得夏之念顾盼连连。
这小丫头实在是太早熟了。
“呐,爱姐姐。”
“嗯?”
“你说,小念刚才想说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我偏过头去看他。
第四十章
我偏过头去看他。
眼前的青年容貌俊朗,双眸黝黑。五彩的烟火绽放时映着他的脸也不断的变换着色彩,“抱歉,我不知道。”然后朝婶婶走去。
婶婶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望着满天的烟火发呆。而往年,这个时候伴在她的身边的应该是母亲。
“婶婶……”
婶婶微微笑了笑,伸手覆住我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你母亲一直都很喜欢烟花。”
“嗯,每当有人放烟火时她甚至愿意停下写到一半的文章跑到外面去看。”
“可事实上,你舅舅就是在一个漫天烟火绽放的夜晚死去的……自那之后,你母亲每年都要叶轩陪着她去看烟火。”
“……”
“你母亲她其实是个相当自私的人,能为了她爱的人赴汤蹈火,也能冷眼旁观完全不顾别人死活。”在不断闪烁的烟火的映照下,婶婶的表情高深莫测,“她总说你的性子太像予介。呵,坦白说她的性子并不好,可当年如果你父亲能有你母亲一半的决绝的话,他们不会错过那么久,甚至,你父亲可能也不会死。”
“婶婶……”
“在别人眼中她几乎是被神化了的,但事实上除了会写小说之外她也没多少本事。你母亲并不算多聪明的人。可她很敏锐,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她。”
“婶婶……”我挣开婶婶的手,微微退后。
说这番话的婶婶一直没有看过我,一直一直,她都在望着漫天的烟火,仿佛在自言自语般。
“爱儿。”婶婶低下头来,看着我微微一笑,带着我无法解读的深意,“你该多学学你母亲。”
我却只感到背脊冰凉。
我暗暗猜想婶婶究竟知道了多少,或者说,是母亲究竟看出了多少。
母亲的确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我怀疑是她在暗中阻扰之晔和祈涟。母亲当时说:你怎么就不能多像我一点呢。
那时,我根本无心也无法去深究母亲话里含义。
就像现在,我也同样无法正确解读婶婶话里隐含着的意思。
“婶……”
“郑爱,你过来陪我们放烟火。”我刚要开口,就被突然跑过来拽住我的夏之念打断了。
“小念,说了要叫姐姐。”尾随而至的表婶轻声呵斥,并且有一次被夏之念明目张胆的无视。
我只觉得头疼,这个从来便不待见我的小女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的……黏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夏之念之前,其他几个孩子拉着之晔也一起围了上来,“呐,爱儿姐,你跟我们一起去放烟火吧?”
“听见没,夏之念,弟弟妹妹都知道该叫爱儿姐,你也该懂事点了吧。”之晔不轻不重的敲了夏之念的脑袋一下。
夏之念瘪了瘪嘴,本打算彻底无视他的话,却突然想起什么的似的转过身去斜眼看着他,“那么,我可以跟你一样叫爱姐姐吗?!”
之晔抿了抿嘴,没有答话。只是抬起头来,与我看向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之晔愣了愣,轻轻笑了一下。我也笑了笑,很浅很浅的。
回过头去,“呐,婶婶,我觉得,母亲她可真是个祸害啊……”
“没错。”婶婶耸了耸肩,颇为骄傲的神态,“而且她这辈子祸害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那么,我们一起去放烟火吧……”
我,郑爱,在我的母亲过世后独自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与曾经最亲密的之晔形同陌路,却突然跟一直无法顺畅沟通的一帮弟妹们打成一片。
14岁的夏之念,正式步入叛逆期的她无意中读了母亲的书,并且从此深深的崇拜着她。也因此,终于对我这个被她看不顺眼十几年的姐姐笑颜以对。
“其实,小念她本来就是很喜欢你的吧。”在那件事过去很久之后,婶婶这样说。
我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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