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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作品:野人部落|作者:着凉|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6:34:08|下载:野人部落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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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戒掉!戒掉!”观众叫喊)戒不掉啊戒不掉!太难戒了!我刚才只说了它的坏处,还没有说它的好,我现在再说说它的好。(接唱):

  鸦片烟呀好东西

  吃过一次想二次

  吃过二次想三次

  山珍海味不能比

  龙肝凤髓也不如

  看见驴车变轿子

  看见石头变金子

  看见母猪颜如玉

  看见儿子像皇帝

  悠悠忽忽如梦中

  想啥来啥全真的

  活像神仙驾云雾

  千般妙处说不出

  (唱至此,摇头晃脑做痴醉状。忽地,又两眼大睁,作噩梦惊醒状,白)

  可是啊可是,一觉醒来,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驴车还是驴车,石头还是石头,可我地窖里的银子却一天比一天少了,祖传的四十五亩六分田也今天典出一亩,明天当出三分,日少一日。眼看祖传的家业要败在我的手里,叫花子的命运也将落到我头上,我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画外音:观众齐呼:“上吊!上吊!”不能啊不能啊,上吊勒脖子,难受得很,我试过……)

  (观众再呼:“投河!投河!”也不能啊也不能,投河呛鼻子,比上吊还难受……)

  (“那你说咋办?”)

  没办法啊没办法!抽又抽不起,戒又戒不了,我只有加倍地剥削我的长工,叫他拼命地给我干活,犁一沟,成十亩,撒一斗,成十石,沙里淘金,勉强保我仓中不空,衣食不断……(言至此,又手搭眼篷,做伤心四顾状。忽见二牛上场,一公一母,一前一后,遂又叹道)

  唉!我那长工太懒惰了!早些年还勤快,说叫干啥就干啥,从不磨洋工。自从给他娶了媳妇后,他就变懒了,四股子筋像割断了。你们看,日头已经这么高,晌午早已缓过,牛儿也已到了地头,可他还赖在窝里不动弹,我得赶快催他下地去!(随之蹒跚而下,边走边喊:“套牛了——套牛了——”)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三十九节(2)

  第二幕

  [一个茅草房,一个土炕。长工夫妻(由车班长和花奴双双扮演)正对坐灶前吃午饭。忽然,一粒沙子咯着了长工的牙,长工愤然而起,掷筷子于地——]

  长工: 这是什么吃食!简直连猪狗食都不如!

  长工妻: 唉!能不断顿就是万福,凑合着吃吧。

  长工: 我不能凑合!你看人家东家老爷,早上荷包蛋,晌午油饼子,晚上还要抽大烟。咱们呢,辛苦一天做到黑,连一锅稠饭也吃不上!

  长工妻: 你怎么能跟东家比呀?

  长工: 怎么不能比?

  长工妻: 人不同呀!

  长工: 什么人不同?他是两个肩膀扛个头,咱也是两个肩膀扛个头,凭啥他就作威作福,咱就做牛做马?

  长工妻: 这是命不同呀!

  长工: 什么命不同?全是咱太老实!咱要半夜里放把火,把他这庄壳子烧掉,看他还牛个啥!

  长工妻: 唉呀!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要把东家的庄壳子烧掉,不也把咱们的生路断了?

  长工: 什么生路?这样的生路还不如死路!

  长工妻: 哎呀!你今天咋了,咋这大的火气?

  长工: 我实在忍不住了!

  长工妻: 唉!(夹两筷野菜递到长工碗里)忍不住来也要忍。咱这东家虽然是黑心肠,但也有点好呢。

  长工: 有什么好呢?

  长工妻: 哎呀!要不是人家用二斗谷子换下我,俺爹妈饿死不说,你这辈子还能娶上媳妇儿?

  长工: 咳!你不说这话还罢,一说这话我就更气了!就为了感激他这一点好,我现在都快变成骟马了!

  长工妻: 什么骟马了?

  长工: 哎呀——你这个木丫头!人家新婚夫妻,一晚上翻江倒海快活多少次,可咱两个呢,从早累到黑,浑身都散了架,一到晚上倒头就睡,像死猪……

  长工妻: 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长工沉默一阵,怒气稍敛,从地上捡起筷子。)

  长工妻 (眼含柔光,又给长工夹一筷野菜): 将就些过吧,苦日子总有个头,俺听说东面地方现在出了个贵人……

  长工: 唉!什么贵人!都是些欺世盗名的贼!

  长工妻: 熬吧,熬到明年春上,总会好一些……

  长工: 唉!熬到明年春上?今年冬天就都难过去了!庄稼一收,天气转凉,眼看就要落雪,可咱连一身冬衣都没有。

  长工妻: 今年的冬衣问题不大,俺已为你备了件火龙衣。

  长工: 什么火龙衣?

  长工妻: 就是俺爹俺妈丢下我,哭着上路去,给咱留下的那份嫁妆。

  长工: 噢!(回忆)你快拿来我看看,别叫虫蛀了。

  (长工妻放下碗筷,从墙角里抖出一个包袱,打开,一张火红色的狙驴皮呈现在眼前。)

  长工: (欣喜,双手接过狙驴皮,一抖,披在二人身上,一人攥住一角,并头扭腰跳起舞来,边舞边唱)

  撒拉蹄撒拉蹄

  两口子披张狙驴皮

  铺到炕上当褥子

  盖到身上当被子

  挂到门上当帘子

  穿到身上是火龙衣

  悟热肚儿暖心儿

  咱两个好好亲个戚

  ……

  (边舞边唱,渐动春情。一个面泛红潮,一个桃晕上脸,先前的愁云惨雾一扫而去,遂做夫妻恩爱状,倒于炕上……)

  观众观此,欢声骤起…

  有人拿眼偷觑马黑马,意为花奴皇后与人当众这般做戏,他有何感慨;但他却一脸肃色,不仅毫无妒意,反而眼角生潮,似受感动。

  (双双欢爱正在热火处,门外忽又传来老财主的喝声:“套牛了——套牛了——”夫妻二人兀然翻身坐起。)

  (恼恨万分)咳!真败兴!真败兴!……

  长工妻(死拉住长工手,不忍舍): 别管他,别管他,咱们继续玩。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三十九节(3)

  长工(喃喃地): 不能啊,不能啊……(门外,老财主的喝声愈加急促:“套牛了——套牛了——”)

  长工(终于无奈地应一声): 来了,来了!(随之用力掰开长工妻手,下地出门。长工妻在身后呜呜地哭……)

  第三幕

  [山脚下,两头牛正在吃草。(公牛由独眼龙扮演,母牛由卜连长扮演,身上各蒙一张兽皮,犄角弯弯,很是滑稽)忽然,远处村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母牛(抬起头,倾听有顷,做人语): 庄子里好像出事了?

  公牛(亦做人语): 别管它!人那种东西,永也少不了二争鄙事!

  母牛: 什么叫“二争鄙事”?

  公牛: 哎呀!就是争名夺利、争风吃醋嘛!

  母牛: 噢噢,我老糊涂了。

  公牛: 你老个啥?

  母牛: 我十八岁了!

  公牛: 十八岁正是青春妙龄,怎可言老?

  母牛: 哎呀!你也糊涂了,咱是牛,不是人。牛的十八岁,相当于人的八十岁,已经老没牙了!

  公牛: 噢——我也确实糊涂了!咳,人们常叹人生短暂,看来咱牛生比人生更短暂!

  母牛: 牛岂止这些!牛和人比,牛不如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公牛: 那当然了,如果牛比人强,咱们也可拿鞭子赶人犁地。

  母牛: 别做梦了!只要咱俩不要互相鞭打,就是阿弥陀佛!

  公牛: 看你说的!咱又没手,怎么会使鞭子互相抽打?

  母牛: 你呀,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假若你死了,主人剥下你的皮,再拧成鞭子抽打我,这不就是咱俩互相鞭打了?

  公牛: 哎哟——这样看来,就得你先死了!

  母牛: 哎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咱们恩恩爱爱一辈子,到头来你竟咒我先死!

  公牛: 哎呀,你咋这么理解?我的意思是,宁肯我挨你的鞭子,也不能叫你挨我的鞭子,怎么是咒你先死啊?

  母牛: 你别花言巧语了!你们公牛和男人一样,都是喜新厌旧。背地里把丑事做尽了,嘴上还粘蜜糖。

  公牛: 哎呀,你是怀疑我有外遇?你呀,你们母牛呀,也和女人一样,总是嫉妒成性,猜疑成性!

  母牛: 够了,够了,够够了!这多年来,每当春暖花开季节,你就像疯子一般的满山跑,不知有多少母牛被你糟蹋了,难道能瞒过我的眼睛?

  公牛: 行了,行了,行行了!我的眼睛也没瞎。你十八年来下了多少牛娃子,我是头黑牛,你是头黄牛,可咱们的牛娃子中却有雪白雪白的小白牛,难道它也是我的种?

  母牛: 哎哟!你别胡打岔了!你说你不忍心让你的鞭子抽打我,难道我就忍心用我的鞭子抽打你?

  公牛: 哎!这么说来,咱们就只好同归于尽了!

  母牛: 同归于尽?

  公牛: 对!咱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死!(母牛怆然环顾四周青山,不胜留恋怅惘之情。)

  公牛: 别伤感了!人生固有一死,牛生也固有一死。咱们还是趁着这光阴未尽,一口气未断,抓紧生活吧!

  ……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 第四十节(1)

  四十

  结束了,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随后几名演员出场谢幕,全场掌声久久不绝。

  马黑马快活至极,兴奋至极,一个劲地直喊:“拿酒来!拿酒来!”于是,开怀畅饮又开始了,你碰杯子我碰碗,叮当一片,山河同醉……

  不觉日已西斜,本来还有许多节目,来不及演了。羊副官发话说,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明天后天接上继续演,演他个七七四十九天也没关系。

  现在,开始葬床大礼的下一个议程——为我们民婚制家庭的正式诞生开门挂彩!

  于是,红沙岗下,三棵树旁,又成一片天伦之乐。

  随着民婚制取代军婚制,野驼滩第一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家庭。每一个女人身边,早已扎下一顶帐房,每一顶帐房门口,早已众星拱月般立下一圈男人。每一个新娘,无论是新生的青春少女,还是昔日的三秋黄花,个个头戴红盖头,手牵红丝线,激动万分地迎接着这一脱胎换骨的命运转折。

  勺娃子,这个性无知的木石之人,终于经过一次次风浪洗礼,一朝开窍,性关大开;雪女子,这个背时的风尘女子,终于历尽劫波,苦尽甘来。

  两人双双喜结良缘,成了野驼滩最羡慕的一对新人。

  独眼龙,这个旮旯城的第一情种,在此时刻本也有了与新疆女重温旧梦的美好机缘,但因其木已成舟,只好将无穷的遗憾化做无奈的大度,举杯为新疆女和其他兄弟的结合致以祝福……李老军,这个野人王国的忠义老臣,又将以“家长”的身份,担任“公公”的角色,为儿女辈的大喜祝百年之好……

  卜连长、车班长、花奴、马黑马也都以各自的曲曲道,完成着各自的团团转……唯有羊副官,始终以宰相和司仪的身份,担当着为他人做嫁的使命。

  当红红的夕阳渐坠西山,满天涌起一片壮美的火烧云之时,羊副官一声令下:“揭盖头——”顷间,数百条红巾迎风飘起,千百张笑脸如花怒放,葬床大礼举起旌幢……

  勺娃子、雪女子,代表全体新人进行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