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浴缸还真小,我别墅里有个圆形的,那个泡起来才舒服。」卫鹏飞也跨进浴缸,摊开手脚坐在另一头,把头枕在浴缸的边缘上,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或者去泡温泉也不错……妈的,真爽。」
方宁不说话,温热的水轻柔地抚摸着他饱受折磨的身体,让他难得放松了下来,水波荡漾,似乎也把自己身上的污秽给慢慢洗去,粘腻的汗水,腥臊的精液,那个男人的味道……要是都可以洗干净该有多好?
卫鹏飞淅沥哗啦地捞着水往身上浇着,不时看看毫无动静的方宁,他唇边露出一丝诡笑,刚俯身过去准备来一出鸳鸯戏水,看见方宁慢慢舒展开的双眉,疲累的脸却又停下了,只是伸手抚了抚方宁的额头,笑骂道,「就累成这样?你以后怎么有体力拍戏开演唱会啊。」
被他突然的接触吓了一跳,差点睡着的方宁惶恐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强壮男人,情不自禁地瑟缩起来,那小鹿般清澈无辜的双眸让卫鹏飞看得心又痒了,好想立刻扑倒他,看着他在自己得身下呻吟扭动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早饭来了。」卫鹏飞懊恼地说,起身连块浴巾都不遮掩一下,就这么赤裸着身体走了出去,随口说,「快出来吃,你自己把后面清洁一下,用手指抠着洗洗就行,不弄干净了受罪的是你。」
他就交待了这么两句就出门了,方宁呆呆地坐在浴缸里,半晌没回过神来,知道听到卫鹏飞的催促才匆匆忙忙把身体清洗了一下披上浴袍走出去,至于卫鹏飞临走时说的,他根本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那么羞耻的事情,他也不会做的!
早餐很丰盛,中式西武地摆了一桌子,方宁有些艰难地走到桌边,刚要坐下,坐在另一边开怀大嚼的卫鹏飞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过来。
事到如今方宁也根本没有什么抗拒的心思了,完全麻木地走过去坐下来,椅子上特别放置的厚座垫多少减少了一点后庭的疼痛,他小心地把腰住后靠在椅背上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卫鹏飞埋头吃着煎蛋烟肉,根本正眼都不看他,语气里却带着格外色情的挑逗,「没了体力等会就不好玩了。」
方宁受惊地抖了一下,随即默默垂下睫毛,无言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往嘴里送,然后再机械地咽下去。
「对了,趁这时候闲着,你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吧。」卫鹏飞用餐巾抹抹嘴,玩味地看着方宁沉静的侧面,「昨天问你的时候,你都爽到晕了,根本什么都没说,现在说吧,想要什么?」
「不……」方宁声音出口,沙哑到根本听不清楚,他咳了一声,怯懦地小声说,「我不要。」
「不要?」卫鹏飞好笑地重复了一遍,「你以为我要送的礼物是什么?由得你不要?说吧,趁我现在心情好,房子?车?还是什么?」
方宁慢慢把空碗放下,吃饭的过程中,他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静得象只乖巧的小猫,虽然低垂着眉毛,他也照样感觉到卫鹏飞灼热的目光逼视着他,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这个男人掌控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不需要……只要你能……保证我家人的安全。」他不能冒险,想到秦江拿出来的那一迭材料,他就浑身发冷,一点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只要你听话,那不是问题。」卫鹏飞的手伸过来,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转向自己,「还是你也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放长线吊大鱼,利用我往上爬?」
面前的青年,湿淋淋的黑发覆盖着洁白的额头,俊美清秀的五官,白皙半透明上好瓷器般的皮肤,浓密的睫毛固执地遮挡着黑眸里那一抹哀伤,红润艳丽的双唇微微颤抖着,那一种被蹂躏后的脆弱和屈服,让人怦然心动。
方宁被迫高高地昂起脖子,显露着优美的颈部线条,沿着往下是被浴衣半遮半掩的锁骨,平坦光滑的胸部若隐若现,还有沐浴后男性自然散发的体香,他就这么认命地抬着头,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身体完全展现在卫鹏飞面前。
「他妈的你一定会红!」卫鹏飞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也开始沙哑,「好,我接受这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方宁还没明白之前,卫鹏飞陡然压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嘴唇,粗鲁地撬开齿列,把舌头伸进去,用力吸吮着他的舌头,一一刷过他的牙齿,上颚,纠缠着把他压倒在椅背上。
火焰,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从他的吻中传到了方宁身上,一阵阵的颤抖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奇怪地发着热,由下而上,由上再下……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卫鹏飞皱起眉毛,一手揽着被他吻得昏昏然的方宁一手不耐烦地拿了起来,「喂?」
对方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他就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上来吧。」挂上电话之后,他把方宁拉起来,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记,「回床上等我,妖精。」
方宁被他拍得踉跄一下,险些摔倒,不过如遇大赦的喜悦压倒了一切,刚才他可是已经感觉到卫鹏飞的男性有抬头的趋势了,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他亳不怀疑卫鹏飞会立刻剥光他的衣服,就这么压在餐桌上来一次。
拉好浴衣,他有多快走多快地回了卧室,缩到床上的时候,整个人还在发抖,隐隐约约听见开门的声音,卫鹏飞说话的声音……
上帝啊,请保佑这个家伙有什么非走不可的事情,请保佑他有很多事情,请保佑他不要回来,不要想起我,请保佑他就这么放过我……方宁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傻,可还是呆呆地在心中祈祷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任何一种可能代表他们谈话结束的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生怕下一秒就是那个恶魔打开卧室门,笑着扑向自己。
也许他的祈祷真的起了一点作用,外面的人声依旧,而且暂时不会完事的样子,卫鹏飞的声音不高,大概不是什么让他生气的坏事,那等会他应该也不会狠狠地折腾自己了。
正当他放松精神,整个人陷在软软的床垫里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痉挛从腹部传来,起初他不在意,可是渐渐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整个肠子怕都绞了起来,伴随而来的是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上沁了出来,湿透了枕头,方宁死死地咬住被子忍耐着,可是一波波的痉挛几乎摧毁了他的神智,让他压抑不住地呻吟起来。
不行……要去厕所……他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半跪半爬地向厕所挪过去,手脚都虚弱得没有力量,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肚子还在疼,连着昨天被插入的地方也抽疼了起来,腰背酸疼,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舒服,方宁要拼命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晕过去,竭尽全力向洗手间爬去,就到了……就快到了……好冷……好冷啊……
背后的门忽然开了,卫鹏飞惊讶地看着他,粗声问,「喂,你干吗?」
而被疼痛和寒冷占据了整个身心的方宁,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努力地抬起手去够洗手间金色的把手,冷汗流得更多了,眼前发黑,耳朵里也嗡嗡做响,他感到自已快不行了,就在手抓住门把手的一霎那,全身力气尽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一个强有力的温暖怀抱拥住了自己,身体腾空而起,大旋地转一般,有人在耳边大喊,「醒醒!喂!你怎么了?!」
「冷……好冷……」方宁已经说不出整句话来,只是本能地呻吟着,感觉到身后怀抱的温暖,就一直一直靠过去,偎得紧紧的,发白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一个半个的单字,「疼……疼啊……冷……」
「你怎么这么麻烦!」卫鹏飞头疼地叫,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把他往马桶上一放,「叫你自己弄干净!又不听话!真是一刻不看着你都不行,尽会添麻烦!」嘴上这么说,他的动作却相当温柔,还用手臂搂住他,不让他身体歪倒。
以方宁现在的情况,压根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困难地喘着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坐好,仅有的力量都用在不让自己从马桶上滑下去,肚子还在疼,下面已经稀里哗啦开始泻水了,但透骨的寒冷丝毫没有好转,他冻得牙齿都在打战。
「哪!给你!」卫鹏飞骂了一顿,看他这么可怜的样子,早动了恻隐之心,一边抱着他,一边拉下所有的大浴巾胡乱裹在他身上,又弄了个电热袋回来,塞到他怀里,暖着他几乎象揣了块冰的肚子。
方宁的神智到现在还是清醒的,一直到他再无可排之后,卫鹏飞把他重新抱回床上,自己也屈尊躺在一边搂着他给他取暖,全身的伤痛慢慢平息,在温暖的抚慰下,他无知无觉地昏了过去。
*
以康文的身份,他其实不必来做老板公子娱乐之后的善后工作,但为了谨慎起见,也为了给第一次合作的老板公子留下好印象,他周一早上八点,还是准时赶到了酒店套房。
还是有人比他早,一个面容俊美笑容温和,让人一看就有好感的青年坐在客厅里,津津有味地翻阅着一本成人杂志,另外几个模样普通的保镖散坐在角落里玩牌。
「这么快就来接人了啊。」秦江笑眯眯地合上杂志,向着里面一摆头,「你可低估飞哥了,他还没完事呢。」
「那我等等好了。」康文谦卑地对他笑笑,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上坐下,卫鹏飞身边的人,得罪不得。
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虽然明知道里面正在上演激情火辣的活春宫,但是在门外坐着,只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康文目不斜视地坐着,连手都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秦江一直打量着他,末了噗哧一笑,「康主管,听说你在东向,主管的都是送人上床的差使,是不是真的?」
「也不尽然。」康文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在做我份内的事情。」
「不错不错,我们都是拿人薪水的,当然要替人分忧解难,飞哥喜欢什么样的人,都要弄到他床上去,这才是好员工对不对?」秦江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挤了挤眼睛,「我也挺喜欢这个调调的,什么时候也要拜托康主管了。」
康文只是回以一个微笑,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这个时候门开了,卫鹏飞一边套着t恤一边走了出来,神采飞扬,脸上满满地写着一个『爽』字,连平时如狼似鹰般狠辣的眸子此刻也缓和下来,他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筋骨都咯咯作响,然后心满意足地说,「真他妈的快活。」
秦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送过他的外套,调侃地说,「恭喜飞哥,真是龙马精神,大早上起来也这么厉害,我就惨了,在这里坐着听,连老二都硬起来了。」
以他那么斯文俊秀的外表说着如此粗俗的话,康文必恭必敬站起来的同时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卫鹏飞却似早已习惯了,瞥了一眼沙发上的成人杂志,「是看大波女硬起来的吧?别拍马屁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秦清昨天就送了过来。」秦江拿起茶几上的一个信封,「颐景园别墅一栋,polo车一部,支票二十万,都在这里。」
「这个秦清,就是抠门加粗心。」卫鹏飞笑骂着,「现在里头那个,最需要的是痔疮膏才对。」
奏江和保镖们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康文也适时地露出笑容,很得体,很不引人注目,卫鹏飞把目光转向他的时候,他微微鞠了一躬,「卫少爷。」
「康主管,这次我很满意,非常满意。」卫鹏飞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用深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低声说,「从今天起,里面那个,就是我的人了。」
他说的很平淡,类似的话,康文也听过很多遍,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听在耳朵里,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抑制住自己的不安,点头说,「是。」
卫鹏飞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上去是在笑,但眼神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把声音放得更低,「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女人。」
康文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在东向里,地位最高的女人,殷晨。
「她并不过问这些事。」康文说,想想,又加上一句,「她知道,但不过问。」
「好。」卫鹏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康文身子一歪,几乎以为自己的肩胛骨断了,他咬着牙忍耐着,却听见卫鹏飞爽朗的笑声,「他要什么给他什么,反正公司也要捧明星,捧谁不是捧,我看他就很有天分。」
秦江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保镖们也心领神会地发出下流的怪声和笑声,康文苦笑着说,「是。」
「走了走了,别笑得跟你们自己也爽了一次似的,好好干活,以后有你们爽的时候。」卫鹏飞吆喝着,带头走了出去,「康主管,他就交给你了。」
「一切有我,卫少爷请放心。」康文说着自己以前说过无数次的话,送他们到了门口,看着卫鹏飞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他望向卧室的门,明知道自己应该尽快进去处理善后,但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袭上心头,他竟然有点胆怯,不敢去面对即将出现的场面。
深吸了一口气,他慢慢地走过去,盯着门上精美的雕饰看了一分钟,还是伸手握住了把手,慢慢地转动,推开。
*
走出酒店大门的卫鹏飞一行人上了车,缓缓地驶进上午汹涌的车流中,向着西城的总部而去,以住卫鹏飞在度过这么一个美好的周末之后,总是要在车上闭目养神的,今天他却一直睁着眼睛,望着车顶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飞哥,意犹未尽啊?」秦江开了句玩笑,「你这次真大方得很,秦潞月底算帐的时候,要大喊大叫了。」
「秦江。」卫鹏飞把手臂枕到脑后,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有一个男人想上你,你怎么办?」
「让他一辈子也上不了任何人。」从微笑的秦江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狠毒冷酷的意味。
卫鹏飞「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继续问,「如果那个人有你的把柄,掌握着你的亲人来逼你呢?」
「解决问题,越快越好。」秦江答得更是简单。
「如果说,你不能解决呢?他的实力足以压过你……你无法反抗。」
秦江的额头开始滴下一滴汗,有些结巴地说,「那……那就洗白白自己送上床罗……既然都没有办法反抗,就躺着享受就好。」
「你会让自己爽到吗?」
「尽力吧……凭什么他一个人爽,反正都上了床……」
卫鹏飞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别人也是这样……为什么他就不一样呢?」他点着头,又摇着头,想着想着皱起眉头,然后又开始神秘地笑,还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象在回味什么。
一个刹车,让他从自己的思索中清醒过来,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得力属下缩在车厢角落里,离得要多远有多远,用恐惧的眼光看着自己。
「你干嘛?」卫鹏飞纳闷地问。
秦江看起来都快晕倒了,「飞哥……你刚才说……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什么?」
「就是……一个男人……很有势力的……想上我……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秦江缩得更紧了,看着他,忽然带着一股壮士断腕的勇气,呼地一声坐直了身体,「虽然我对在下面没兴趣,但既然是飞哥的要求……我的命都是你的,上几次有什么了不起!来吧!」
说完,他闭了闭眼睛,向卫鹏飞怀里直扑过来!
「喂!」卫鹏飞头一次在属下面前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用手臂招架着推开他,「我只是假设!假设!你给我坐远一点!滚!」
秦江被他粗鲁地推开,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喜悦,「靠!飞哥你不是来真的啊?!」
「我上谁都不会上你,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你有几根毛我都知道,哪还有冲动啊!」卫鹏飞火大地吼了一句,「少他妈的给我胡思乱想!」
秦江单独在他面前的时候也是肆无忌惮,回吼了过去,「你不是一向言出必行,谁知道飞哥你一大早的假设什么啊!神神鬼鬼的!」
「你他妈的知道什么!」卫鹏飞骂了一句,又把头靠回椅背上,沉思了一会,低声地说,「为什么他就不一样呢……」
本来想玩过一次就放手的,但经过一个周末的性爱纠缠,那个叫方宁的男人,在他心里却变得特别起来,那样的眼睛,那样销魂的身体,屈服中带着挣扎的表情,明明不情愿还要强迫顺从的眼神……
靠!又硬了!
*
酒店的豪华卧室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空气里充满了沐浴乳的清新,夹杂着一股男性膻腥的体液味道,康文站在门口,在开始的一分钟里,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那张超大的床上,凌乱之极的被单中,静静地躺着一个人,除开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像是一具新鲜的尸体,方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刚进来的时候,康文差点认为卫鹏飞玩出了人命,这不能怪他,实在是方宁一动不动,毫无生气的样子跟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差别,甚至他进来了,也没有能让他的眼睛动上一动。
本来以为,自己碰见的将是很难堪的场面,作为始作俑者,康文已经做好了被对方咒骂甚至拳打脚踢的准备,也相信自己的如簧之舌也一定能让对方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是有价钱的嘛,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无非就是多加一点筹码而已,至于恶言相向,无非是给自己可怜的自尊心找个台阶下而已,不然,在恩客面前,怎么不反抗?
可是如今,面对方宁的沉默,房间里的死寂,他做好的准备在突然间就无法派上用场了。
在越来越压迫人的静寂中,康文决定还是要说点什么,他向前走了两步,轻声地问,「方先生……你还好吗?」
自然,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方宁的眼睛都没有向他这么转上一转。
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康文继续说,「我准备了一些外用的药膏……也有镇静剂,这间房间是被订下的,你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到明天……后天也没问题,我给你倒杯水来吧,好好地睡一觉,对你有好处。」
他真的去端了杯水,和一包药剂一起放在床头柜上,而所有的这些动作,方宁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仿佛那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了。
康文斟酌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外面桌子上有卫少爷给你的……礼物,我听见了,房子,跑车,和二十万的支票,就一般情况来说,他出手很大方,而且,他也交代了,要照顾你,可以说,从此之后,你的星路是坦荡无比了,方先生,之前我所说的通告都有效,公司会重点培养你,你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的。」
寂静,还是寂静。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可是康文还是有点忐忑,从方宁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一点情绪波动,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都没有,就好象他真的已经死了,只剩下还能呼吸的躯体。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不好受……甚至,还想杀人吧?也许头一个想杀的就是我了。」康文苦笑了一下,「毕竟是我把你推进这件事情里来的,毕竟我在业内的名气也不怎么好……」
沉默……
「可是方先生,你要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全公平的,尤其在娱乐圈里,也许,确实有人是上天的宠儿,我不是说他们有家世或者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们付出了努力,而且得到了相应的成功。在一般人的认知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在我看到的世界里,那真的是……只有神的宠儿才有的超级幸运,进入这个圈子里的有无数人,无数,但是大家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么几颗明星……或者还是流星,很多人,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但是,他们还是什么都得不到……终其一生只是在观众里混个脸熟,靠参加剪彩走走穴偷税漏税拿一点小钱……你也许认为他们很洁身自好吧?错了!他们只是没找到好买主!这里面的大部分,都是哭着喊着求我给他们安排好主顾的人,他们不怕付出代价,他们求之不得!」
康文的嘴角讥诮地扭曲,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他意识到了,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低声音说,「方先生,别的我不想多说,你进娱乐圈并不是来玩票的,现在已经有机会在你面前了,而且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卫少爷是总裁的儿子,你该清楚东向在娱乐圈里的地位,你要红要黑,都在一念之间,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想转身离开,看看方宁依旧沉默的面容,忍不住又说,「当时,你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也确实是这么禀报给卫少爷的,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让你改变了主意,不过我想告诉你,既然,你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做傻事,实在太不明智了……你无法拒绝他,你接受了交易,你来了,什么都过去了,已成定局,就算你现在想寻死又怎么样?你可以挽回什么吗?没有用!」
方宁的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又一下,康文盯着他的动作,心里陡然紧张起来,如果……如果真的出现「东向公司新晋艺员全身赤裸死于酒店套房,死前有同性性行为」这样的报纸标题,他也不要想再混下去了。
「方先生?」
被啃咬得红肿不堪的双唇微微地开启,沙哑破碎的声音几乎是从深渊里传出来那么遥远飘忽,方宁还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但是眼睛里有了一些别的东西,晶莹闪动,「我……我……」
「你要喝点水吗?」康文情不自禁地走上去,但接触到方宁的眼神时,他呆住了,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绝望茫然的眼神,本来是如此漂亮的双眸,现在竟然变得如瞎子一般的没有光泽。
「我想过死……」方宁用力地挤出这句话,嘴唇抖动着,仿佛用最后的理智抑制着自己,「这不是什么交易……我的世界……已经完全被毁掉了……我不知道,我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可以无耻到这样……」
他受不了地闭上眼睛,久未合拢的眼皮因为这样的刺激而牵扯到了泪腺,晶莹的泪水大量地涌出眼眶,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无声地抽搐着。
康文僵立在床前,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过……就象你说的,现在的我,要死也太晚了吧?」方宁想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脸,但是现在的他全身无力,动动身体也很困难,只有任泪水在脸上横流,「一切都是我选择的……我早该想到……可是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会是……这样……以前的我……都活了二十一年了,我还以为我自己是个人呢!」
他剧烈地呛咳起来,被泪水涌到鼻腔里突然的抽噎憋得脸红耳赤,缩在枕头里不停地痉挛着,康文同情地看着他,低沉地说,「方先生,我……」
「你不必担心我,康主管,我没有那么大勇气去寻死……」方宁带着泪,讽刺地笑着看向他,「我是个儒夫……我不敢……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以为我疯了吗?是啊,我干吗不疯呢!大少爷一定没兴趣玩弄一个疯子的……我干吗不疯呢……在经过那么多之后,我居然还能清醒地在这里跟你说话……太奇怪了……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
康文被他那疯狂的眼神吓了一跳,刚要开口,方宁眼里的火焰熄灭下去,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能……我还有家人……我就是没有疯……什么都没有……」
「方先生,我看您还是吃了药,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样对您有好处。」康文打开药包,把一粒浅蓝色的小药片倒了出来,「一时的冲动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自己后悔的,现在睡上十二个小时,也许你会有不同的想法。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建议……如果不是这事和我有关,我不会这么热心。」
方宁不说话,看看他,又看看药片,最终还是从被单里伸出一只手臂,接过了药片,从他那白晢完美的手臂上散布的大大小小的痕迹来看,他的确经历了一些常人很难想象的事情。
看着他吃了药,重新闭上了眼睛,康文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可以安心休息了,方先生,我会通知你家人,你参加了一个训练班,不能回家,在这里你需要的一切都可以记帐,无论多久……但我还是希望,能尽快在公司看到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听见方宁疲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二十万是吗……够我付违约金的吗?」
「方先生你说什么?」康文疑惑地回头,但是方宁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原地,不像是开口说过话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离开了。
而方宁,很快地沉入了疗伤的黑暗……没有梦,只是黑暗……
*
事实证明,人,真的是很有适应能力的,在那段被玩弄的屈辱时间里,几乎丧失了所有作为人的尊严,方宁本来以为自己就算不会疯,在迈出酒店大门,出现在太阳下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些绝望和悲哀的,但是,当他真的走了出来,上午灿烂的金色阳光洒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只是不适地闭了一下眼睛。
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平静。
一种过去的已经过去,今天的我还要活下去的淡漠,是的,方宁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除了自己,再没有人会在乎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活下去,还是要死,全在自己……
不得不承认,懦弱的自己,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了,想要回家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拖着充分休息后仍然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回到家里,父母都在,正在谈着亲戚家的琐事,看见他回来也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声:「回来啦?训练课程累不累?看你脸色不太好,进去休息一下吧。」
「嗯。」方宁含糊地应了一声,在事情发生之后,他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父母……觉得这样的自己玷辱了家门吗?可是他又有什么别的选择么?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能趴到母亲怀里哭一场?再说,哭又有什么用呢?
「对了,方宁,你小表妹说是什么歌星的迷,这些半大孩子,就是喜欢迷这个迷那个的。」母亲唠叨了一句,眉间却是喜滋滋的,「要你想办法给她要个签名,照片是更好了,也不知道你麻烦不麻烦。」
方宁迟钝地转过身来,早已打好的主意在舌尖转了几圈,竟然说不出来。
「怎么了?麻烦了是吧?我就说啊,你也刚进公司,不要多事,再说,虽然她迷的是什么大明星什么偶像,其实在公司里和你还不是一样?你好好努力,将来说不定还超过他呢,现在低着头去要签名算怎么回事?」母亲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呢,你阿姨拜托了我好几次,你也知道啊,她嫁得好,几十年也没对我开过口,能帮忙就帮吧。」
听见母亲话里的骄傲和满足,方宁更是开不了口说话,无意识地看着脚前的地板,心里有个什么地方酸酸的,很难受。
「不然你就去要看看?」母亲还要说什么,被父亲拦住,「儿子为难就不要勉强他了,什么签名啊照片啊,小女孩不好好上学就闹这个,你那个妹妹就会惯孩子,别理她。」
「你这话就不对了,亲戚啊,过去她不跟我们来往是她的错,现在知道上门了,我们也不能以怨报怨对不对?」
「嗤!还以德报怨啊?我看是报她送来的那盒燕窝和人参吧?」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
眼看父母越说越高声,方宁不得不高声打断了他们,「爸,妈!别说了,你们……我……」
他清清喉咙,不敢看父母的脸,低声说,「我帮不上忙,我跟公司解约了……」
「啊?」母亲惊讶地看着他,「不是刚进公司,怎么就解约啊?是受气了吗?你啊,从小我们也没娇惯你,怎么到社会上就这么受不得委屈呢?跟同事相处不好吗?上司对你太严厉了吗?哎呀,方宁,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到了工作上,哪里会象在家里一样拿你当宝贝,要慢慢磨圆了自己的棱角,别以为自己多能干,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
「妈!别说了!」一股又酸又苦的液体涌上喉咙,方宁烦躁地大起声来,藉以压下已经到了眼眶的泪水,委屈?他所受的一切,岂止委屈?在那个房间里,他不再是个人,只是个玩具,是个奴隶……一个取悦男人的玩物!
我还剩下什么……什么……我连重新迈进公司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悲哀地想着,没注意母亲被他突然的大喊吓了一跳,求助地看向坐在一边的丈夫,方建国锁起了眉毛,很不满地说,「方宁,你有本事啊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家对自己老妈大小声,很威风是不是?有本事就自己创一番事业出来,别觉得整个社会都对不起你。」
「爸,我不是……」方宁想解释,但被父亲的手势打断,「你也别说了,我还不知道你,拈轻怕重,好高鹜远,高不成低不就,养成的少爷脾气,大学毕业不好好找份稳定的工作,爱慕虚荣,看别人这么风光,自己也想当明星,参加什么培训班,花了家里一笔钱,也算进了个公司,勉强算有个结果,那你就好好干啊!当不成什么偶像,踏踏实实当个演员,也算你的工作。现在可好,你进公司几天?半个月都不到!就不干了!」
父亲越说越大声,脸色严肃起来,「你妈妈还怕你受了什么委屈。什么委屈!你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一点市场都没有,谁会陷害你给你委屈啊?就是你少爷脾气受不了这个,以为一进公司就是未来的明星了,谁都得捧着你,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就后悔了是吧?方宁我告诉你,我虽然不知道演艺公司是怎么回事,也知道那些明星偶像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你什么都没干呢,一进去就想别人当你当大牌?摆架子了吧?别人不甩你,你就委屈了?你又不是进工厂当工人,每天不就上几堂破课,也没叫你去扛大包下车间,一点苦都没受,就觉得这工作委屈你啦?狗屁!还嚷着要解约,合同都签了,你提前结束要付违约金的!大学毕业都半年了,在家里白吃白喝,掏老子的钱给你交培训费,一分钱没挣到,现在还要你老爹老妈掏棺材本给你解约!你还真有本事!」
方宁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拳头里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手心,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有父亲的斥责声在耳边轰隆隆地回响,那么不留情面,让他难堪得几乎要大声喊出来「不是那样的!」
可是……有用吗?让父母知道……只是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而已……
他默默低下头,悲哀地咬紧了嘴唇,一个字也不说,只是承受着,丁雅琴看不过眼了,用力推了丈夫一把,走到儿子面前,象对待小孩子一样摸着他的肩膀温和地说,「好了好了,你爸爸就这脾气,看你不争气就急了……你也是,刚工作,哪能就习惯呢,慢慢就好了,别说什么解约不解约,刚工作几天就解约,不怕人家笑话啊?有什么事情也别放在心里,年轻人之间,哪能没有摩擦呢?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行的话以后少打交道不就完了吗?来,别想了,回去休息一会吧,你好几天没回家了,中午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妈……」方宁张了张嘴,用力把盈满眼眶的泪水给压下去,「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你就是想找个一点活都不用干的活,最好大家还都捧着你,钱还不少挣对不对?」方建国暴躁地说,「我告诉你,儿子!世界上没这种事!你想得太好了!要不你就干脆心安理得在家里当少爷,让我们两个老的养着你,我们甘愿!没办法谁叫你是我们儿子呢?那样我倒要求神拜佛多活个几年,好多养你几年!」
「行了!别说了!」丁雅琴用力把方宁往屋子里推去,方宁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泣不成声地说,「爸!我什么都不想说……我是真的干不下去!明天我就去找工作……什么工作我都干!我能养自己……我……我能吃苦……什么苦我都可以吃,就是到工地上推车扛水泥我也干了!我……我……」
深藏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方宁重重地把额头碰在地板上,仿佛这样的疼痛才可以缓解他心里的痛苦,他的双手痉挛地抓着地面,有几个指甲已经开始开裂……
「哎呀,方宁,儿子你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你是怎么了啊,你不要吓我们啊,你爸爸不就是说了两句么,怎么就闹成这样。」丁雅琴手忙脚乱地拉儿子起来,「父子俩怎么都一个脾气,都这么倔啊。」
方建国看见儿子神思恍惚地站了起来,额头上红紫了一片,本来清澈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呆滞地看着前方,再有话也说不出来了,叹了一口气,「哼,现在说得好听,我们就能看着你去工地上当民工?就你那样子,人家还嫌你不能干呢。」摇着头,他对妻子说,「那不是你妹妹送来的礼物还没拆?拉下老脸再去走走关系吧,看谁能给他找个工作。」
「你早说这话不就没事了么?」丁雅琴埋怨地说,心疼地吹吹儿子额头上的红肿,「回自己屋子吧,方宁,躺着歇会……唉,你这孩子……」
方宁含着泪水看了母亲一眼,迟疑地又看了父亲一眼,方建国摆摆手,「都养了你21年了,也不在乎多养个一年半年的,工作慢慢找,这次你要是再干了几天就不干,就给我出去睡马路!」
麻木地被母亲推回了房间,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床上,方宁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在回来之前,他把一份解约申请书和卫鹏飞留给他的信封,原封不动地寄给了康文,相信他知道自己的意思……
对不起,妈妈……我回不去……我真的做不到……我让你失望让你操心,如果我肯屈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的儿子会安安稳稳地当上明星,一切顺利,你可以为我骄傲,为我虚荣……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就这样吧……我逃了……胆怯的我……只有逃走……放弃我的一切……
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卫鹏飞……
是你……
毁了我……
*
接连跑了几天的招聘,方宁一无所获,最近就业情况不好,硕士都满街满谷,他不过是专科文凭,有时连递简历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去面试。他又白跑了一个上午,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做好了饭,简单的两菜一汤,饭桌上也没人说话,相当沉闷,本来好好的家庭气氛被这件事搅得乱七八糟。吃到最后,方宁收拾碗筷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方建国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后,皱着眉把话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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