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专长,也难能可贵。凭着喝这项专长,盘而立一帆风顺,不出几年,就当上了副县长。要是盘而立能把其他几种本领也掌握,兴许很受重用。然而,他除了能喝,别的本领没有什么长进。而且,除了酒,其他并没多少兴趣。喝酒出名了,请他喝酒的人也多。但凡有人请,无论上级下级,只要走得开,他一概不拒绝。这样一来,结交了一帮酒肉朋友。加上他性情随和,极少跟人闹分歧闹矛盾,俨然一个和事佬。连做三届副县长,也是只有盘而立一个。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班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变动频繁。即使没有大的变动,把副县长的头衔换成“常委”、“副书记”什么的,也有点新鲜感。惟独盘而立,名片十来年没换过。为什么盘而立能接连当选?说白了,瞎猫碰着死老鼠。作为班子成员的配备,一个个都像丘大章、莫正秋他们那样,精明强干,有思想,有见地,其实也不好。就像一个家庭,总要有个不争不抢不吭不哈的角色,好比孙悟空与沙和尚,有打架的,有劝架的。对投票人来说,其实人人都能当官,谁对我好,我就投谁的票。往往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太过锋芒毕露,甚至咄咄逼人,这样的人一旦当选,说不定不会正眼瞧人。你说和事佬胸无大志能力不够吗?可是,他群众基础好。领导不就是要广泛联系群众吗?所以,盘而立能顺顺当当连任三届副县长。眼看五十出头,恐怕要一直当到退休了。
那次宴会上,廖远山提出要用“丰安醇”代替茅台宴客,说到酒的质量时,莫正秋说的那句“这个,盘县最有发言权”,就是有所指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是调侃盘而立,但他却并不当回事。他已经习惯了。
廖远山了解到这些,还是到丰安一段时间以后。不止是盘而立的故事,班子里其他人的故事,有意无意地陆续传到他的耳朵。世俗对盘而立的看法,廖远山不太认同。“丰安醇”改换包装的事,盘而立行动之快捷,令廖远山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包装设计的图案,很有创意和特色。虽说是请了外面的大学教授帮忙,盘而立的工作热情和效率,也是应该肯定的。随着接触的增多,廖远山总觉得,盘而立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窝囊和无所作为。
这次,盘而立主动找廖远山,又是为了什么?
盘而立首先说:“廖书记,我刚刚接到办公室通知,下午开会。”
廖远山说:“是的。”想了想,又说,“市纪委专案组宣布调查结果,还有处理决定。”
盘而立淡淡地“噢”了一声,不再多说。
廖远山问:“对张副县长和钟副县长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盘而立反问:“什么事情?”
廖远山解释说:“张副县长挪用扶贫款购买小车、钟副县长参与赌博,市纪委已经调查清楚,有了结论。”
盘而立平静地说:“噢,原来这样。”一点不觉得吃惊,仿佛这两个人是陌生人,又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用不着大惊小怪。
廖远山感慨地说:“人啊,都让一念之差给毁了。有的人并非天生品质不好,往往错就错在一念之差。可也就是这一念之差,毁了一辈子的名声和前程。”
盘而立点头说:“是的。”
廖远山问:“你一直没听说他们的事情?”
盘而立回答:“听到过一些。”
廖远山惊叹一声:“哦?”
盘而立解释说:“有些事情很难说。在这世界,恐怕没有一个人敢担保自己一辈子行得正坐得正,一辈子不犯错误。人有七情六欲,要面对的诱惑太多,抵挡诱惑,对任何人都不容易。”
廖远山感叹说:“盘县长,你果然很世故。像个中文家,不像学工的。”
盘而立纠正说:“我是学农的,廖书记。”
廖远山噢了一声说:“这我第一次听说。可是,你是工业副县长。”
盘而立,喝酒出名的副县长(2)
盘而立补充说:“一直是。”
廖远山说:“那算是转行了。”
盘而立自嘲地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专长是能喝两杯。管工业,很好。”
廖远山一语点破:“丰安没什么工业。”
盘而立愣了一下说:“对,清闲。很好。人一辈子自由自在,清闲散淡,也是一种境界。”
廖远山盯住盘而立,忽然改变了语调问:“真的很好吗?”
盘而立愣了愣,回避地说:“对了,廖书记,我来是跟你请示一件事情。市里组织各县工业副县长到东北参观学习,为期十天,费用两万元,由各县自己出。刚才我跟丘县汇报,丘县的意思是,现在正是计划生育高潮,老龙河的工程也动工在即,是否参加,要我跟书记请示一下。”
廖远山不明白他为什么回避这个问题,也不想追问他,就问:“以前,这类活动多吗?”
盘而立回答:“年年有。不是省里组织,就是市里组织。不过,相对其他线条,工业线条是少的了。去年,丘县和莫书记、钟县,还有何县,一起去了欧洲八国。”
廖远山盯着他的眼睛问:“经费也是县里出吗?”
盘而立点头说:“是的。这是老规矩了。我也出去过两次,日本,还有新加坡。”说完,盘而立把市里的通知递给廖远山。
廖远山心里清楚,这些所谓的参观学习,不外是巧立名目,公费旅游。班子里十几个人,每人每年出去一趟,财政要支出多少费用?可是,别的县都去,你这个县不去,好像说不过去。就说:“这样吧,下午会议结束后,大家留下来商议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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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而立站起来,好像要走,却又站着没动。廖远山说:“还有什么事,盘县长?我是一个直率的人,但说无妨。”
盘而立这才说:“蓝调的事情,那个受了枪伤的出院了。”
廖远山脱口而出:“是吗?太好了!”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很关键的,事件冲突中死人没死人,性质完全不同。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确切吗?”
盘而立回答:“我去看过了,一点没错。”
廖远山又问:“看过了?”
盘而立解释说:“他跟我有一点亲戚关系,昨天晚上,我去了他家,已经没事了。”
盘而立走后,廖远山沉思片刻,拨通了市委书记周凯达的电话。周书记严肃地说:“小廖呀,你到基层工作时间不长,要多向老同志请教,多学习。蓝调的事情你没有处理好。市委班子讨论过了,会作出处分。你年轻,基层工作经验不足,有过失,有错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就好。你别泄气,要振奋精神,把丰安的各项工作做好。”
廖远山放下电话,气恼地想,好你个莫正秋!我要负责,你就不用负责吗?你是主管领导,处分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嫌犯落网(1)
何树强、何二才终于落网了。
“一号通缉令”发布后,省公安厅特别行动小组迅速召集案情分析会议,凡是与“两何”案情有关的公安、派出所,均派出办案人员参加。大家把“两何”在不同时间、地点犯案的情况作了交流,分析案情,部署行动。轮到周纪刚发表见解时,周纪刚说:“何树强从小死了父亲,对母亲很孝顺。还有,那个为何树强生下儿子的何树强的女朋友刘阿秀,已经带着儿子回到丰安,跟何树强母亲住在一起。现在,何树强已经知道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末日不会太远,很有可能,他会潜回丰安老家,见母亲和儿子最后一面。我已经作了周密部署,把何树强家牢牢盯住。”也有人认为,何树强这样狡诈的杀人凶手,肯定会想到老家的危险,不会那么傻还跑回老家去,这等于自投罗网。
散会后,省公安厅刑侦处王处长特意叮嘱周纪刚:“周局长,我同意你的推断。有情况,随时联络。”
周纪刚作出这个推论,是经过了充分的调查,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严密的分析以后得出的。
何树强八岁时,父亲癌症去世,母亲一手把这唯一的孩子拉扯大,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为了他,母亲一直没有再嫁。长大后,何树强脾气暴躁,唯独对母亲百依百顺,他母亲常常在人前夸何树强是“孝子”。何树强对读书没有兴趣,初中没毕业,就不想读了,跟着村里一些年纪比他大点的人外出打工。看外表,何树强长得很好,高大威猛,像极了周润发。他仗义,豪爽,却又不拘言笑。熟悉他的人都称他“酷哥”。在女孩子眼里,何树强很有派头,很有吸引力。
刘阿秀就是其中一个。刘阿秀是外省人,认识何树强的时候,何树强是她打工的那家工厂的保安。何树强对刘阿秀说,自己家很穷,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挣钱,没钱娶她,也不想谈朋友。刘阿秀问何树强,挣钱给谁用?何树强回答:“我妈妈。她有多年的哮喘病,我先要把她的病治好,然后,盖一座新楼,让妈妈也享享福。”他对刘阿秀讲述了自己的情况。不料刘阿秀听了,更是铁了心要跟他。
在公安局的问话笔录上,详细地记录着刘阿秀的口述:
阿强被工厂解雇后,很久也找不到工作。他在那家厂当了两年保安,还有8个月的工资拿不回来。很多次上门找人家要,可是人家说,阿强是违反了厂里的规定,被开除的,没罚他的款就是开恩了,如果再来找麻烦,就叫人打死他。阿强不服。他能服吗?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八个月的工钱,将近五千块呐,有什么理由不给他?阿强的母亲正等着这钱治病的。阿强又去找工厂。结果,他连工厂的门都进不去,被几个人拖到一旁,打个半死。他现在左边脸上的那块疤,就是当时被人打的。
阿强不愿意空着手回家,他想再找一份工作,多少挣点钱。他跑了很多建筑工地,还有货舱和工厂,可是,人家一见他脸上那块疤,都不要他了。那时,他白天四处找工作,晚上就在高架桥下过夜。我找到他,对他说,阿强,我们回家吧。我跟你回家。回家种田。我们不打工了。阿强把我推开,一个人走了。
后来,阿强终于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了活。那个建筑队的老板也是丰安人,可怜阿强,收留了他。阿强干活很卖力,话语又不多,老板对他不错,有时要买一些急用的东西,也叫阿强帮忙。有一次,阿强去买涂料,在公共汽车上,突然有个女的说自己钱包被偷了,并指着阿强,一口咬定阿强就是贼。阿强反应过来,辩解说自己不是贼,没有偷那个女人的钱包。那个女人对着阿强的脸,把一口口水吐在阿强脸上,用很难听的话辱骂阿强。好像城里那些所有偷盗抢劫的事情都是阿强做的,城里的社会治安越来越不好,也是阿强这样的人造成的。车上的人跟着帮腔,还有人上前,动手打阿强。阿强一再说,自己真的没有偷钱。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阿强把自己的衣服口袋全翻出来让大家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钱包,却从阿强的衣袋里掉了出来。车上的人把阿强打倒在地,然后,把他送到派出所。
阿强被关了两年。可是,我知道,阿强他真的不是贼,他没有偷那个女人的钱包。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阿强。那两年,我换了一家工厂打工,一边等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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