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家都知道,是傅严给我写的评论。
说来惭愧,我虽然给了他一巴掌,却还是很没骨气地用了他写的评论。
尽管我将一切功劳都推到了班长的身上,可还是引来了很多羡慕。
就为了这些,也不得不跟着大伙随波逐流。
这顿晚宴倒是吃得宾主皆欢,席间,每个人都殷切地向傅严敬酒,我也不例外,非常礼貌非常平静非常谦虚地向他举杯敬酒。
他笑着点头致谢,然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表现得也很礼貌很平静很自然。
我觉得自己很虚伪,很会做戏。
当然他也很虚伪,而且他的演技更是堪称一流。
没办法,不虚伪又能怎样?
这个社会就像一个大舞台,我们每一个人都好似表演系出来的科班生,装腔作势虚情假意地说着早已背熟的台词,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各怀鬼胎。
28
28、(二十八) 。。。
第二天,我在家无事可做,就又跑到展厅来了,虽然不见得有人买画,但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消磨消磨时光也是好的。
待到出门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刚走出画廊,就看见叶砚的车停在不远的街边。
是那辆银灰色的宝马,前后坐过几次,故而印象很深。
他的车怎么会在这里?莫非,他人在附近?我诧异地想。
但随即又转念,也可能只不过是一辆相似的车子而已,毕竟,这种款式的宝马满大街多得是。而且,我又不曾注意过他的车牌号,怎么能确定眼前这辆就是他的?
再说了,就算是他的车又与我有何相干?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像是在暗暗期待什么似的。
我掉转头,向路的另一边走去。
天阴沉沉的,可能又要下雨,北京的这个季节非常有趣,常常在傍晚的时候来场暴雨,扰乱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城市交通。显然,老天也是喜欢搞恶作剧的。
我正低头慢慢走着,有人挡在了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是叶砚。
穿了件蓝灰细条纹的衬衫,黑色仔裤,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车钥匙,一晃一晃的。
哦,原来刚才那辆车果真是他的。我想。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来买画吧?或者,仍想劝说我将那张画卖给他的女朋友?
我心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朝他客气地微笑,“是你,这么……巧?”
“回家?我送你回去。”他这样说。
“不用,我坐公车就很好,谢谢。”我礼貌地推辞。
“走吧,快下雨了,公车不好等。”他催促着。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回,你去忙吧。”
他微微一笑,说:“没什么可忙的,我刚从公司回来,路过这里,正好看见你在里面,就在路边等了一会。”
“哦,可是……”
“别再可是了,走吧,再不走,又要堵车了。”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我。
他的力气很大,手强壮而温暖,我不禁愣了一下,心里突地一跳,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已经拽着我大步往停车处走去,我不想在大街上同他拉拉扯扯的,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关上车门,他问我:“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用,谢谢。”
“干嘛这样客气?也到吃晚餐的时候了,你不饿吗?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肯定喜欢。”他看我一眼,笑起来。
“抱歉,我真的不想吃,有点累了,想早些回去。”我说。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不是空调开得太冷了?”他一边说,一边将空调开关向左旋了些。
“没事,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又看我一眼,不作声,只是将车开得飞快。
过了一会,他又问我:“听说久庄要拆了?”
“嗯。”我并不想提起这件不愉快的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前几天听一个朋友讲的。”
“哦。”
“据说正式的拆迁文件已经下达了,过几日就要开拆。”
“可能吧。”
“听说你们要维权?”
“对。”
“估计用处不大,政府开了口的事,通常不会再有什么更改的。”
“或许。”
“你打算搬到哪里去?”
“不知道。”
“有合适的地方吗?”
“正在找。”
“这么匆忙,不太好找吧?”
“嗯。”
“如果找不着怎么办?”他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我忍无可忍,不由笑了起来,“能怎么办?大不了回老家呗。”
他没再发问,沉默地开着车。
我也沉默地坐在一边,想自己的心事。
车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密布,看来,这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幸好,画廊离久庄不算甚远,一路上也较为畅通,很快就到了我住的院门口。
我扭头向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快下雨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再见。”然后拉开门跳下车。
他笑一笑,没作声,向我点点头,便将车开走了。
进屋只得片刻,外面就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没多久又开始雷电交加,转瞬间落下了豆大的雨点,接着,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
我关好所有的门窗,坐在屋里,看着窗外连成一片的沉沉雨幕,暗自庆幸。
回来得真巧,再晚半小时,肯定就要淋个透湿了。
无论怎样,还是要感谢叶砚的,不然,我这会子还在路上奔波呢。也不晓得他现在开到哪里了?应该快到了吧?但愿他没被堵在路上才好。
我烧了壶水,正打算舒舒服服地喝杯茶,再躺在沙发上看几页小说。
却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咦,不会吧,下这么大雨还有人来。莫非是叶砚又回来了不成?
我疑惑地打开门,不禁“啊”的叫出声来。
是天晨。浑身透湿,神色呆滞地站在门前。
我赶紧将她拉进屋来。
“你去了哪里?怎么淋成这样?”
她不答。
我拿出块干毛巾,对着她兜头兜脸地擦过去,嘴里还唠叨个不休,“你不是说去接小朋了吗?怎么会淋成这样?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雨……咦,小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她一声不吭,傻傻地站在那里任我摆布。
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手上的动作静止下来。
“怎么了?”我问她。
她的眼睛看向窗外,脸色苍白到极点。
“小朋呢?”我再问,心里已经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不搭腔,也不看我。
我面对她,温和地说:“天晨,我是尤加,你看看我,好吗?”
她缓缓将目光转向我,眼睛里虚空一片,完全找不到焦点。
我一直平静地望着她。
片刻后,她猛地抱住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这才放下心来。
哭吧,哭吧,只要能知道哭就好。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我也不敢动,站在那里任她抱着,只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也不晓得是被她的眼泪还是她身上的雨水给弄湿的。
终于,她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哭泣,慢慢放开我。
我一个字也没问,去衣柜里找出两件干净的睡衣,又过去泡了壶热茶。然后,将一件衣服递到她面前,说:“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她默默地换过衣服,在沙发上坐下,我又递上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喝吧,不然会着凉。”
她喝着茶,我也去旁边换□上那条透湿的裙子。
我坐到她面前,一语不发。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声很大,敲打得玻璃噼噼啪啪直响,愈发显出屋内的静谧一片。
天晨微低着头,双手捧起茶杯,若有若无的热气使她的脸显得格外迷蒙,过了一会,她忽然开口,轻轻说:“尤加,我想家了。”许是刚刚哭过的缘故,她的声音很低哑,带着股苍茫感。
我知道她所谓的家是指远在哈尔滨的那个家,她父母的家。
“那就回去看看,又不算很远。明天我陪你去买票。”
“尤加,你已经猜到了,是吗?”天晨问我,语气很平淡。
“是,大致……猜到一点。”我说。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我,嘴角却绽开一个恍惚的微笑,“尤加,小朋跟我分手了。”
“嗯,我知道。”我答。
“想不到吧,是他提出的分手。”
“那是他没福气。”我说。
她的表情很复杂,脸色阴郁,但是她还在微笑,笑得很凄凉,“他说跟我在一起,实在太委屈我……其实我知道,是他找到更好的了。”
“他该死。”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这么久都不愿意回来……以前我只要在家待两天,他就会吵着让我早些回来。可是,这一次,他居然一点也不想我……”
“他实在是蠢。”
“尤加,是不是我不够好?”她收住笑容,认真地问我。
“不,你是见过最优秀的女孩,是他配不上你。”我温柔地答。
她点点头,“你在安慰我,我知道。”
“我说的是实话,不然你去问老李。”
她又笑了,“是的,老李一向喜欢我,他才不会嫌我不好。”
我也微笑起来。心里却恍惚想起,仿佛哪一天曾跟老李聊起过天晨,他说她是个傻丫头。真让他给说中了,可不就是个傻丫头,只有傻丫头才相信爱情,男人们早就不相信爱情了。
“尤加,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求他,求他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愿意这样做吗?”
“如果他能回来,我想我愿意……可是他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我知道。”天晨还在微笑,然而那微笑是被水浸湿后严重褪了色的。
“那就不要他好了,咱们再另找一个。”
“我不想找了,太累了……”
“那就不找,自己过也很好。”
“一个人太寂寞了……”
“没关系,以后总会碰到好男人的。”
“好男人?”天晨怔怔地重复一句,目光微湿,“会吗?”
“会的,一定会。”我肯定地回答。
她呆呆地看着我,过一会,又问:“尤加,你知道小朋为什么要离开我吗?”
“为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戴着一千多万玉佩的女人吗?”
“啊……是她。”我震惊。
“她家里很有钱,自己还开了画廊,就是她要跟小朋签约的,小朋却一直没告诉我……她其实不是看中了小朋的画,是看上了他的人。”天晨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好笑吧,我真没想到,小朋也会被人家看中!以前他老是因为这个跟我吵,现在倒好,那女人一说,他就乖乖跟她走了。”
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手心冰冷,像刚从寒冬里走来一样,“好了,天晨,我们不说他了,让他去死,反正跟咱们没关系了。”
“好,不说就不说。”她点头同意,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可能适才太累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拿了条薄毯给她盖上,看着她熟睡时仍旧娇美如花的面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坦白地讲,我也没料到竟然小朋先提出分手,虽然想过他们两个未必会一帆风顺,但,我总以为可能会是天晨,毕竟,她面对的诱惑更多。可是,真讽刺,女人尚且可以一次次地为了爱情而拒绝诱惑,男人却做不到。
我想起小朋以前常常会有的那种略带羞涩的笑容,禁不住在心底叹息。
我的手机突然“嘀嘀”响了两声,有短信进来。
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小朋发的。
他说:“尤加,你出来一下好吗?我在院外。”
我朝天晨望一眼,她还在睡,没什么动静。
我轻轻开门出去,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色清澄,空气格外洁净。
院门口停了辆黑色的车,很像样的一辆车。哦,小朋终于不用再开他那辆动不动就熄火的破吉普了。
我走过去。
车门从里面打开,我坐上车。
小朋正伏在方向盘上,一身光鲜的名牌休闲服,很帅,只是脸上倒没有我想像中的容光焕发。
他问我:“天晨在你那儿?”
我点点头。
“她,怎么样了?”他又问。
我说:“你现在还管她怎么样干嘛,反?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