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唉,那天耍性子后,她被教训得很惨。夏侯冰情叹了口气,在榻上辗转反侧,身下是用银线串起的片片冰芯竹制成的凉席,冰冰凉凉的,可是却不能冷却心中的烦躁感觉。她在心里埋怨着裴超然的霸道,同时也气着自己的不争气,明知道他对自己用情不专,却还在这里暗暗抱着希望,总是期盼着,他最后会选择她。
绿袖进来时,见公主低眉深锁躺在卧榻上,连忙走过来。“公主,今天流光国王子率大使来访,您要不要出去看看热闹?”
皇上已经派人来请公主参加今晚的晚宴,不过夏侯冰情从来不理这些繁琐之事,也根本不会出席。还好皇帝素来都纵容自己这个小妹的性子,不会勉强她。
夏侯冰情也不搭理绿袖的话,仍旧躺在榻上,红唇暗咬,怎么会这样呢?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奴婢陪公主去御花园走走吧,天天躺着,怕是要躺出病来的。”绿袖笑意盈盈地再度建议道。
夏侯冰情玉手一扬,止住了绿袖的话语。她见公主好像不开心,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低头退到殿外守候。
清静了没一会,皇帝目前最宠爱的云妃阮如意便领着众多宫女捧着锦盒走了过来,绿袖连忙行礼。“云妃。”
“嗯。皇妹在吗?”云妃生得体态妩媚多姿,最近大受宠爱。
“回云妃,公主在内殿歇息。“绿袖说道。
”大白天的,别把人睡坏了,我进去看看她。“云妃想要直接入内。
“云妃,您去让奴婢通报一声吧。”绿袖连忙阻拦。
阮如意媚眼一瞪,想要发作,被身边的贴身侍女轻拉衣角止住了她,她只好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绿袖连忙进来通报:“公主,云妃娘娘来了。”
“不见!”夏侯冰情声音如冰珠子落地,隐隐透着不耐烦。
“哟,皇妹,皇嫂特意过来看你,你不见我也不太通情理了吧。”阮如意早已耐不住直接进来。
夏侯冰情见她已经进来,想要发作,但想到皇兄,便忍耐下来,并不搭理她。
皇兄的这些嫔妃们,知道他最宠爱的就是她,总是不断地过来骚扰她,让她不耐烦透了!她冷冷地看着云妃那如猫的媚眼,是有几分相似,可是复制品终究只是复制品。
云妃被夏侯冰情的冷眼一瞪,在这炎炎夏日里竟然觉得全身有点发冷。
但她一想到此行的目的,连忙赔笑道:“皇妹,今天流光国太子来访,带来许多罕见的宝物,你皇兄想着你,就派我带来给你。”事实上,她是听皇上说要把这些东西赐给小公主,趁皇上走后,连忙拿过来,一来想趁机拉拢最受宠的小公主,二来也好在皇上面前讨个巧。
“有劳云妃。”夏侯冰情看也不看那些宝物。
“来,皇妹,你来看看,这些在我国可是见不着的。”阮如意伸手拉去夏侯冰情的纤手,想要带她去欣赏一下锦盒里的东西。
夏侯冰情眉儿一皱,一把甩开阮如意的手。“云妃,请你不要随便碰我。”
阮如意暗咬银牙,但想到夏侯冰情在夏侯烈焰心目中的地位,又不敢发作,强忍着怒气笑道:“抱歉了,皇妹,皇嫂就是粗心。你皇兄再三吩咐我,我给忘了。好了,是皇嫂不好,来,你来看这个。”她打开第一个宫女捧着的黑木锦盒,一颗通体雪白的珠子静静地躺在缎布之上,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可是流光国最著名的宝物,流光溢彩珠。在阳光和月光下会发出不同的光芒,皇妹,你看你皇兄多疼爱你啊!”后面这句话,听着就是牙缝里迸出来的。
“云妃,我知道了,你放下就走吧。”夏侯冰情勉强听完她的话,转身走至窗边的紫杉木椅上坐下,看也不看她一眼。
云妃憋了半天的气,终于也忍不住了,“夏侯冰情,就算你是个公主,我好歹也是你的皇嫂?你太目中无人了。”
夏侯冰情伸手执起桌上的冰镇玉蕊百合汤里的小勺,慢慢地搅拌着,欣赏着里面片片透明的玉蕊,并不理会阮如意的叫嚣。
谁知她的反应更加刺激了阮如意。她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扫下夏侯冰情手里的白玉小勺。那小勺掉到碧玉凿花地板上,传来清脆的撞击声,地板和小勺都没有损失,宝物果然是宝物。
“你不把我放在眼里,信不信我会……”阮如意刚要搁下狠话,门口传来宫女的通报之声:“大公主驾到!”
她一下子慌了,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笑着去门口迎接。“参见大公主。”
“云妃也在这啊!”夏侯如歌看到阮如意在这里倒没有很惊讶。
“我奉皇上之命,来给小公主送贡品。”云妃连忙说道。
“哦?”夏侯如歌眼儿晶亮,看向自己心爱的皇妹,夏侯冰情面无表情,根本不理会她们。唉,真不可爱,夏侯如歌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公主可能嫌皇上的礼物太轻了,根本不肯赏脸一看!”恶人先告状,阮如意吃定夏侯冰情懒得多言的性子,打算先下手为强。
“是这样吗?”夏侯如歌此时笑得非常灿烂。
“烦!”夏侯冰情理也不理她,直接走向殿外,绿袖连忙跟上。
“大公主,你看,小公主就是这般对我的,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对人爱理不理的,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得了,在自己家虽然还好,可是一旦嫁出去……啊……”一声清脆的巴掌打断了她的话语。
她抬头看着挥掌的夏侯如歌那张灿若阳光的笑脸。
“这一巴掌,是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小公主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嚼舌根的吗?”夏侯如歌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浑身发冷,虽然她仍是笑着。
“你!”阮如意恨恨地瞪着她。
夏侯如歌转身在檀木椅上坐下,紫蕊连忙给她倒上一杯茶,她端起杯子轻轻吹着热气。“你平日的行为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想欺到我皇妹身上,还得问我答应不答应!”声音虽然轻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你敢打我?”阮如意真的太意外了,她平常仗着自己很得皇上宠爱,在后宫里嚣张得很,现在被夏侯如歌当众甩了一巴掌,面子里子全没了。
“我敢的事可多了,你还没见识过!”夏侯如歌冷笑道:“还不走,等着我再赏你一巴掌?”
“你会付出代价的!”阮如意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一干宫女太监怒气冲冲地走了。
夏侯如歌冷冷一笑,伸手轻点白玉无暇的粉额。“小公主呢?”
“回大公主,小公主往养怡园方向去了。”宫女连忙回答。
夏侯如歌叹了口气,带着宫女朝养怡园走去。
养怡园是她们母后生前最钟爱的花园,里面种着各种奇花异草。
不过夏侯冰情来这里的原因却是因为这里有一座千秋架,那是裴超然在她八岁时,惹哭了她,怎么哄也哄不住,不得已为她做的,成为她的最爱。
她坐在这绿荫环绕的千秋上,慢慢地晃着,头儿轻轻靠在寒铁制成的锁链之上,清风阵阵拂来,吹起她柔顺的长发,更吹得她那蝴蝶丝裙迎风飘着。将周围怒放的蔷薇、玫瑰和牡丹等娇艳的花朵都比得失了颜色。
而朱谨瑜看到的,就是这幅让人心动的美人荡秋图。一时间,他竟然呆住了,想他贵为流光国王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是他从来就没遇到过气质这么冰冷的美人儿。
平常女人见到他,先不说他那尊贵的身份,单是他俊朗的面容和高大结实的身材就轻易地掳获无数美女的芳心。可是现在,如果他能得到这个美人儿,就是死,他也觉得没有遗憾了,此时此刻,他心中浮现的就只有这句话。
刚刚他在接受霞蔼国皇帝夏侯烈焰的宴会招待,酒酣耳热的时候,连忙告罪出来走走略散散酒气,他的酒量可不太好,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不意走着走着,竟然看到这番勾动他心魂的画图。唯恐唐突了佳人,他连忙整了整衣裳,向她走去。
谁知道却被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少女拦下。“大胆,你是什么人?公主在这里,你还敢跑来!”
他心中一喜,原来她是位公主。“我是流光国的太子朱谨瑜。”
绿袖见衣着高贵也与自己国家的服饰不太一样,再加上今天确实有流光国的王子来访,现在皇上正在宴客,而这宴会厅离养怡园真的挺近的,太子离席走到这里来,并不奇怪。所以她就没有再怀疑他的话了,只是行了个宫礼。“太子殿下。公主从来都不喜欢被人打扰,请你还是回去赴宴吧。”
“我只是去打声招呼,并不为过吧?”朱谨瑜并不理会绿袖的阻拦,直直往夏侯冰情走去。
“太子殿下,请留步!”绿袖暗暗叫糟。
她是知道公主的脾气的,别说什么流光国的太子,就算是她的皇兄夏侯烈焰她也不会买账,要是公主得罪了太子,这岂不让皇上为难。
朱谨瑜转身朝她一笑,竟然有几分邪气,看得绿袖心跳加速了好几下。“你这小婢倒也忠心耿耿,放下,我自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他再度转身朝夏侯冰情走去。
他在流光国的时候,就已经听闻霞蔼国有两位倾国倾城的公主,长公主夏侯如歌的绝代风华,在朝见时他已经领教过了。这位想必就是那位从不露面的小公主夏侯冰情了,果然人如其名。
夏侯冰情冷眼看着朱谨瑜一步步走进,早在绿袖与他发生争执时,她已经被打扰到,只是懒得理会,现在看他朝她直走而来,就明白今天想要得片刻清静已经成为非常奢侈的事了。
朱谨瑜望着她看他的冷眼,觉得自己一步步朝她接近,就一步步溺毙在那清如寒潭的眸光之中,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心动,终于离佳人距离很近了,他没有再前进,抱拳行礼道:“公主,在下流光国太子朱谨瑜。”
谁知夏侯冰情根本不理他,只是冷冷地瞪着他。一般人在她这种眼神下,早就知难而退了,可是朱谨瑜不是一般人,他对她感到心动了,就不会轻易言败。“公主真是好雅兴,这花园景致非常好,夏意浓郁。”
眼眸中波澜不兴,只是瞪着他,而无表情。
绿袖赶紧上前。“太子该回宴会中了,要不皇上该叫人来找了。”
朱谨瑜儒雅一笑。“不碍事。”他笑望着夏侯冰情,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
她不理他,没关系。他理她就好。他向她讨论着这座花园的景色,声音清雅柔和,并不会招人厌恶,同时还不忘介绍一下自己本国的园林景致。哪怕是一个人,也谈得有滋有味。
夏侯如歌走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真越来越伤脑筋了,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
看着皇妹冷淡的眼神。她知道这位朱谨瑜怕是注定伤心了。
如果皇妹能对他的印象好些,说不定还是好事,只可惜……
她低声对身边的紫蕊吩咐道:“你去通知皇上。”
紫蕊连忙领命走了。
夏侯如歌走上前去,解救皇妹。“太子殿下”
朱谨瑜回头一看,竟是那娇比玫瑰艳如牡丹的大公主。他扬起灿烂的笑容行礼道。“大公主。”
“太子不是在宴会中饮宴吗?怎么会走到这养怡园中来?”
“我有点不胜酒力,就出来走动一下,谁知道会在这里偶遇小公主。”他笑道。
这该说是有缘还是无缘?夏侯如歌很是烦恼。“抱歉,皇妹个性不喜欢热闹,太子还是早点回宴会上比较好。”
朱谨瑜笑了笑,“不碍事,我很欣赏小公主的冰雪气质。”
不久。
“哈哈,我说太子去哪了,原来来了这里!?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夏侯烈焰来了。
朱谨瑜朝夏侯烈焰施了一礼,”抱歉,皇上,我有点不胜酒力,才出来走走。“
夏侯如歌朝夏侯烈焰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看来满脸不耐的皇妹一眼,笑着说:“太子快去大殿吧,大家都等着呢,在这里久待可不行。”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随从,允文连忙朝朱谨瑜一笑,“太子请!”
朱谨瑜不好拒绝,朝夏侯如歌和夏侯冰情一拱手,“两位公主,在下告辞。”
夏侯如歌含笑颔首,夏侯冰情则是完全没有听见,径自盯着一旁红艳的蔷薇花。
朱谨瑜恋恋不舍地再看了她一眼,就随着夏侯烈焰往大殿走去。
夏侯如歌走到夏侯冰情身边,“皇妹,你这个性子啊……”
夏侯冰情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腔,反正她也不想说话,随便人家怎么说好了。
看着自己的皇妹,夏侯如歌叹了口气,这样的性子,在爱情上注定是要吃苦的。自己想爱的得不到,不想爱的却在手边,虽然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有时候不给回应,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心动,这场纠葛有得缠了。
最近京城里面有两大新闻传得沸沸扬扬。而主角都是京城里早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人物。民众就是这样,越是神秘的东西,越是讨论得起劲,毕竟平常生活多无聊,有八卦可以拿来做茶余饭后的点心,日子才过得舒服嘛。
这两位主角,一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妹夏侯冰情。那远从北方国度前来的流光国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在京城里滞留了近半年,一直在殷勤地追求佳人,无奈这位冰山美人连张笑脸也吝于施舍,不过太子殿下仍然耐心十足,痴心守候。
另一个则是在京城里素有神医之称的太医院掌院裴超然与宰相杜如谦的千金杜千辰,两人经常结伴同游,虽然很少有人亲眼看到,不过八卦麻,当然是空穴也让它来狂风,相传二人心心相惜,好事不远矣。
这寻常百姓,本来就对皇家官家的新闻非常热衷,更何况裴超然与夏侯冰情两人基本上没人见过他们的庐山真面目,他们这层神秘的面纱更惹得大家对他们好奇心十足。
所以一点点小道消息便传得满城风雨,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根本没人知道,八卦这种东西,当然是越不知道越传得火咯。
这缘聚茶楼里的消息真是一天一个样,有的到了离谱到极点的地步,听的夏侯烈焰一直在叹气,而裴超然还是无动于衷。夏侯烈焰一直很想当面直接问清楚裴超然的感觉,可是每次一提起这个,裴超然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搞得他到最后也觉得自己真的像个白痴了,他也就再也不问了,反正感情的事,旁人再急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当事人。
日子在蜚短流长中过得飞快,转眼间,霞蔼国已经迎来第一场初雪。
第七章
大学已经下了整整一宿,地面铺得一片雪白。
夏侯冰情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这半年来,她与裴超然的关系真是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了,虽然关于裴超然与杜千辰的传言很多,她最近已经很少见到杜千辰了,一来千辰比较忙,至于忙什么夏侯冰情根本不敢去想:二来夏侯冰情也总是以身体不适拒绝见任何人,千辰来了几次都落空后,就渐渐减少了找她的次数。
杜千辰与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皇姐经常说,性格相似的人,是不适合在一起的。她与裴超然,其实都是冷眼看待世情的,唯一不同的是,她还要热情去付出给他,可是他热气是谁的?
当然,恩爱的时候的他也是热情的,但是,感情并不是只在床上进行啊。唉,虽然她想得都是理智的话,但只有裴超然一天没有亲口对她说他喜欢的是谁,她就还认为他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而且以裴超然这半年对她的疼爱来说,要她相信他已经喜欢上杜千辰真的很难。
每晚,裴超然都会来到她的寝宫内,与她恩爱缠绵。可是在她内心深处也隐隐有着不安,她觉得最近裴超然的求欢都带着很激动的情绪。
每每将她弄得疯狂求饶才肯满足她,最近她在床上昏过去的次数变得非常频繁,这都要怪他,总是激情与暴力并存,两人之间的恩爱行为变得越来越疯狂,而这代表什么?
他有时很宠爱她,虽然在别人眼里看来可能还是普普通通,但对于熟知他性情的她而言,他所能宠爱一个人的最大限度,她已经完全得到。可是有的时候,他又非常冷漠,对她不闻不问,除了晚上的缠绵,白天遇到都恍如陌生人。
这份忽冷忽热的情感,让她的心总是跟着高低起伏。
还有一件事,让她感到不知如何应付。那就死流光国太子朱谨瑜。他是个好男人,这半年的相处,让她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只可惜,她却永远也不会对他动心。
他为了她留在霞蔼国做了特使,每天都来探望她,虽然十次有九次她都会给他闭门羹吃,但他却永远耐心十足,不厌其烦地前来。
他从来不会勉强她接受他的感情,都只是跟她说一些他国家的风土人情,即便是一个人唱独角戏,他也并不介意。这样的男人,怎么让人讨厌得起来?虽然她不会爱上他,但是也不会讨厌他。
而且,在某方面,她觉得他跟她都是同类人,都那么痴傻。
瞧,现在这个傻子就冒着大雪走向朝阳宫,她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他与皇姐身后跟着数名宫女太监踩过新鲜的雪地。
说他傻,他也不傻,他知道她可以拒见任何人,但是绝不会拒绝皇姐和皇兄。所以,每次他都会拉着两人中任何一人一起来。当然,皇姐的次数最多,因为,皇姐私心里也希望她可以接受朱谨瑜。
她总说,如果接受朱谨瑜的话,她会比较幸福。不过,这恐怕要让皇姐失望了,这辈子,除了裴超然,她谁都不会接受。
果然,绿袖进来通报说长公主与太子殿下来访。
她不需要回答,反正他们已经走进这内殿的暖阁之中。夏侯如歌进来后,紫蕊连忙上前帮她将身上的大红羽缎白狐披风解下来,朱谨瑜的侍从也忙着帮他将莲青色的纹锦貂皮大沾脱下。
两人进入暖阁后,夏侯如歌看到檀木大案上摆放的汝窑青瓷里插的艳红的梅花,笑道:“还是皇妹懂得享受,这红梅开得真好。”
夏侯冰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朱谨瑜笑道:“冰情,今日我给你带来一件东西。”他从侍从手里接过一件水缎包好的包袱,打开,是一件雪白的披风。“这可是我们流光国特有的野地白鸭头上的绒毛做的,这野地白鸭数量非常少,它头上的绒毛可是稀有的保暖珍品。我看这霞蔼国的冬天也很冷。就送你传来保暖,免得着凉。”
夏侯如歌妩媚一笑。“我说朱太子,你偏心的很哪。”
朱谨瑜转头看了他一眼。“岂敢,当然也有大公主的。”他身后的侍从连忙打开另一个金线闪的包袱,里面是一件华丽的紫貂披肩。
夏侯如歌抿唇一笑,倒不是因为这件披肩,而是这个朱谨瑜也太狡猾了,怕冰情不收他的东西,连她的那份也一定要在这里才给,这样一来,就不单单是他个人送礼给她们了,而是流光国的礼物,夏侯冰情就算再不近人情,也不好拒绝。
果然,绿袖连声道谢地接过那个雪白披风,夏侯冰情并未置一词。
三人在暖阁坐着闲聊,绿袖连忙端来丹枫茶,为他们每人倒上一杯。
夏侯如歌喝了口:“这茶出味了。”
受夏侯烈焰的熏陶,她对茶也可以说得上是颇有研究。
绿袖笑着点头,如歌在杯沿看着那朱谨瑜目光灼灼地盯着夏侯冰情,而冰情好像没有感觉似的照样喝她的茶,懒得多加理会,如歌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小公主最近好吗?”朱谨瑜关心地询问着。
“我说朱大太子,你们才没见几天啊,问得好像几年没见似的。”夏侯如歌看冰情根本一副没有听到的表情,只好自己搭腔,免得朱谨瑜太过难堪。
朱谨瑜笑笑,并不介意夏侯如歌的打趣。“我是怕小公主身体不舒服也不说,你也知道,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放心,绿袖这丫头机灵着呢。”
“太子请放心,公主身体好着呢。”绿袖看公主无意说话,只好自己帮着说了。
“这就好了。”
“皇妹,最近挽翠园的梅花开得特别的好,我们何不去凑个热闹。”夏侯如歌使眼色给绿袖,让她给冰情准备外出的披风。
“皇姐去吧,我不想去。”冰情仍懒懒地倚在棉靠上,动也不动。她知道皇兄皇姐都很关心,想尽办法让她开心,可是她真的不想动,就想这么静静地待着,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
夏侯如歌一把拉起她。“你不想皇姐拖着你去,就乖乖自己走。”
夏侯冰情皱着眉,看着皇姐,她明知道自己不喜欢朱谨瑜,干嘛还这样千方百计地制造机会。
“你就算不给皇姐面子,也要给你皇兄点面子吧,他叫我特地过来叫你的。”
见夏侯冰情不再说什么,夏侯如歌就知道她已经同意了,绿袖连忙过来帮她披好粉色的披风,并将裙子抚顺。
朱谨瑜见夏侯冰情愿意一起出去走走,高兴得不得了,忙陪着她们两个往拢翠园走去。
拢翠园这个名字,忘了是谁取的了,在夏天是非常的名副其实,满园的绿树遮蔽成荫。不过冬天却截然相反,有着满园的红梅,虽然没有翠色,但是那满满的艳红景色却也是非常地吸引人。
在皑皑白雪中,满园的红梅都在怒放着,空气中传来清雅的梅花香气,显得特别的怡神,夏侯如歌三人轻轻踩过新鲜雪地。
一般来说,皇宫里有专门的太监负责清扫积雪,免得滑倒皇帝公主和众多的妃嫔们。不过,因为夏侯冰情喜欢赏雪,所以夏侯烈焰便吩咐下去,让宫里不必清扫积雪,只需定时清理已经结冰的路面,免得不小心让人滑倒受伤。
他们沿路欣赏着满园的梅花,缓步朝夏侯烈焰所在的星月亭走去,还没走近,就看到亭内有三人围坐在石桌边,一边煮茶一边闲聊,看来十分惬意。
等夏侯如歌看清是哪三个人后,不由得暗暗咒骂一声:“这个该死的夏侯烈焰,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原来亭内不是别人,正是夏侯烈焰、裴超然和杜千辰三人,她不由得担心地转头看着冰情。
夏侯冰情早已经看到裴超然的身影。不管离得再远,只要他出现了,就能在一瞬间抓住她的视线,她怔怔地盯着裴超然脸上轻松的神态,为什么?这样的神态跟她在一起时,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是不是觉得跟千辰在一起会比较愉快?而跟她在一起会太闷了?
他看杜千辰的表情含着一点点的宠溺,虽然只有一丝,可是她还是看出来了,她情愿自己不要这么了解裴超然,这样她就不必这么心痛了!
她的脚步开始虚软起来,明明不远的路,在她走来,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走着,一不小心,踩到有点冻结的雪块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一双结实的手快速地扶住了她的纤腰,她愣愣地抬头一看,不是她想的那个人,而是另外一个,有着一张爽朗的笑容,轻轻问她:“公主,你没事吧?”
朱谨瑜!她傻傻地看着他,眼睛却没有焦距,透过他,看着那碧蓝如洗的天空,不是他、不是他,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个人。
朱谨瑜从来都没有看过夏侯冰情这种表情,她好像离他很远,怎么抓都抓不住。让他心急得紧紧握住她的腰肢,怎么都不想放手。
“冰情,你没事吧?”夏侯如歌连忙走过来。见朱谨瑜还扶着皇妹的柳腰,不由笑道:“我说朱太子,你抱得很顺手嘛!”她伸手扶稳心神恍惚的皇妹。
朱谨瑜俊脸微红,连忙放开手,却觉得冰情那纤细的触感还凝留在他的手掌中。
这一幕早已落入裴超然的眼中,他利眸微闭,手中的茶杯紧了一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盯着朱谨瑜的双手,那双手,真的很碍眼!
等夏侯如歌三人走进亭内,夏侯烈焰笑着说:“你们来得刚刚好,这茶煮好了。”
那炭火炉上烹的,就是绿玉闲喝茶的夏侯烈焰捕捉到了,他笑得更愉快了。
“夏侯烈焰,你再笑我就把茶倒你头上!”夏侯如歌见他不但不着急,还在一旁笑得那么欠扁,一股火气就直冲上来。这个家伙,今天一直古里古怪的,明知道这样凑一起,只会惹得皇妹更不开心,还让她去叫皇妹来。现在自己的妹妹被烫到了,他还一副捡到宝的表情,真是受不了!
夏侯如歌的性子宫内无人不知,火爆的夏侯烈焰跟她相比都可以称得上是好脾气了。所以她这么无礼地骂皇帝,大家也不觉得奇怪。这都是夏侯烈焰自己惯出来的,怪不了别人。
他连忙拿茶杯档一下自己越裂越开的嘴角,今天真是太值得了。不过皇妹的手烫到,还是很心痛。呵呵,感情果然还是一试便知真与假,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有时候,身体比心还要诚实多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嗯,现在先看戏!
“冰情,过来!”裴超然冷冷地说着,语气里没有一丝怒气。
夏侯冰情低着头,不理他的命令。她不敢抬头,怕自己一看见他的脸,就会像个疯妇般失去控制地朝他大吼大叫,现在她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裴超然耐心帮杜千辰冷敷的画面。那种温柔,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裴超然见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皱着眉走到她面前想要将她拉过来。
却被朱谨瑜伸手挡住。“她不想过去,你就不要勉强了!”
他定定地看着这位一直对夏侯冰情很殷勤的流光国太子,利眸微眯,“太子,你懂医理吗?”
语气是够冷静,但是眼神却很锐利!
“嗯……”朱谨瑜一怔。
“我,是个医者。”他一把推开朱谨瑜的手,抓住夏侯冰情没受伤的右手,拉到身边。
夏侯冰情还要挣扎、“你这么不乖,我会生气的!”他冷冷的口气定住了她的动作,她知道,他已经在生气的边缘了。
是什么让他这么生气?难得杜千辰受个伤让他那么心痛吗?
她死命地咬住红唇,却也不敢再动,他真正生气时,她再胆大也不敢随便挑衅的!
裴超然拉起她的衣袖,仔细地检查着她的受伤情况。“还好,手腕没有被烫到。”不过烫到手背已经很麻烦就是了。
这时,宫女已经取来烫伤药膏,他勾起一抹绿色的药泥,轻轻涂在她红肿的手背之上。
夏侯冰情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强忍着不呼痛。
“再咬,嘴唇就流血了。”他明明没有抬头怎么知道她在咬唇?
等他为她处理完伤口后,他转头交代绿袖。“这几天不要让公主的手沾到水,一会我会让明月送来药膏,你要仔细为公主擦药。”
“是,奴婢几下了!”绿袖认真地回答。
“冰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烫伤你的。”杜千辰慢慢走过来,非常后悔自己的莽撞,害的冰情也跟着受伤了,而且上市还比自己严重。
“你知道就好,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粗心!”朱谨瑜皱着眉瞪着她。
“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烫到了!”本来是自己的错,杜千辰也认了,不过一被朱谨瑜说,就很难不嘴硬到底。
他们两个不知道是不是前辈子犯冲,只有一碰到就非得吵个你死我活。朱谨瑜在霞蔼国这半年里,两人只要不碰面倒还罢了,碰到了,那真是针尖对上麦芒,有得一拼!
杜千辰也算了,反正她是个惹祸精,可是朱谨瑜一向都是斯文有礼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杜千辰就很难不吵起来。
“自己做错事,还这么强硬,你这是什么态度?”朱谨瑜看到夏侯冰情那如羊脂白玉的肌肤上被烫得红肿一片,做心疼得半死,再看杜千辰那个死不认错的样子,心里的火就很难下去。
“好了,千辰也是不小小。”裴超然抬头淡淡说道,“那么两个都受了伤,还是回去休息吧。
早点把那个碍眼的家伙打发走。
这么维护千辰?一股怒气突然从心中生起,夏侯冰情咻地站起来,直接走出亭外,往寝宫走去。本来她就没有怪千辰的意思,她一向都大大咧咧的,冰情在早就习惯了,可是一见到裴超然为她说话,她的心里就不痛快起来。
绿袖见公主起身就走,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我……没有看错吧?皇妹好像在生气?”夏侯如歌喃喃自语道。真是天下奇闻啊,当了十几年姐妹,第一次看到皇妹生气啊!
“你没有看错!”夏侯烈焰伸手拿过拔火的铜丝,抬眼阻止想上前帮忙的允文,自己轻松地将炉火拨得更旺。嗯,就是要这样,有外来搅动,才会烧得更旺。
夏侯如歌等人看着越笑越开心的皇上,真是无语问苍天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八章
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
夏侯冰情看着身边仔细帮她包扎伤口的男人,心中感叹着,自从手烫伤后,每天都可以在朝阳宫看到裴超然的身影,他都准时出现给她的伤口换药包扎。其实这些小事,他可以吩咐绿袖去做,再不然,叫明月来做也行,可是,裴大掌院却亲自出马了。
刚开始,夏侯冰情还是在生他的气,根本就不理他。不过,嗯,说实话,耍冷他比她厉害,一个眼神,就让她乖乖的伸出手来让他包扎,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不服气,嘴儿嘟嘟地生闷气。
可是当她的视线无意中看到裴超然的表情,心一下子就软下来,所有的气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是个很内敛的人,这她比谁都明白,他也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这点她也充分体会到了。
可是当看到一个最内敛,最冷情冷性的男人脸上竟然出现内疚,心疼还要许多复杂的表情时,又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在生气?
没有受伤的小手,情不自禁在抚上那皱紧的俊眉。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以后不要随便让自己受伤,知道吗?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
心里甜甜的,酸酸的,眉梢眼角一下子全都沾上了小女人的娇羞与喜气,微噘一下红唇,不依地道:“哪有人这样的?”
“就是这样!”他口气有点强硬,“你再敢让自己受伤试试看!再敢受伤了还傻傻得不作声试试看!”
“明明是你自己只看到千辰,没有注意我!”说到这个就有气,不过也只是虚气了,但还是要说出来发泄一下。
“当时被她挡住了。”他将她直接搂进怀里,让她的背紧紧地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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