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摇摇头,没说话。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顾香萍说,“如果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小红低着头不说话,泪水却不住地流。
罗晓宇的死讯很快传到唐光剑的耳里,他想罗晓宇这小子还有点勇气,能想到用自杀来结束这猪狗不如的日子。
由于罗晓宇死在毒品上,顾香萍没脸把此事传出去,就秘密地将儿子的尸体摆放在殡仪馆的冰柜里。按荔城的规矩,死人至少摆放三天才能火化,否则死者的阴魂不会散去。顾香萍不敢违反这一规矩,就想着三天之后把儿子的尸体火化了事。
就在罗晓宇火化的那天上午,唐光剑的车队出现在殡仪馆停尸房的大门外。
正和一群手下交谈的顾香萍一眼就认出了唐光剑的座车。还末等唐光剑下车,她就撇开众人怒气冲冲地朝唐光剑的车队走去。
唐光剑从中间那辆大轿车里走出来。当他看见顾香萍朝自己迎面走来时,就觉得有一场舌仗在等着他了。
顾香萍走到唐光剑跟前停住,她恶狠狠地说:“你要对这件事负责!”
唐光剑左右看了看,其时他的那些保镖已下了车,正密切注视着唐光剑这边的动静。唐光剑又把视线停在顾香萍的脸上,冷冷地说:“顾市长说出这种话来,真是不负责任。”
“别再装了。”顾香萍说,“这是事实,晓宇就是死在你手里的。”
唐光剑连忙摇头:“不不,你完全说错了。事实是你的溺爱害了你的儿子。晓宇本来不应该是今天这样的下场,就是因为他生活在一个能让他养尊处优且事事不用操心的所谓官僚家庭里才上演了这样的悲剧。好了,好了,我体谅你此刻的心情。但有一点你顾市长必须承认,又有一个对我们这个社会没有用的人走了,这无疑是件好事。况且他还是个恶棍。”
顾香萍一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唐光剑,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光剑冷笑两声,轻声说道:“我为你感到脸红,作为一个市长,你不能说这种露骨的大话。要知道我们这个社会还是有法律的,你不代表任何东西。”
顾香萍不再说什么,她头一甩就转身离开了。
唐光剑站在原地不动。还好阳光不大,否则他也不会有这个耐心。站了一会儿,唐光剑重新上了轿车。他的那些保镖见状,齐刷刷地打开车门钻进车内。
很快地,唐光剑的车队就启动了。它们缓缓地往前行驶,走了约五十米就是一颗大树。车队绕着大树转个弯,然后顺原路往回走。待再次开到停尸房大门外时,唐光剑有意按下车窗玻璃,伸出半个脑袋往那边瞧着。
顾香萍看到唐光剑脸上露出的得意,那个气恼,差一点没倒下去。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儿子躺在床上气绝身亡的一幕幕,不由地在心底怒吼:唐光剑,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看了一会,唐光剑冷冷一笑。他重新按动开关,车窗玻璃便徐徐关上。
第二十七章
刘丙生的亲戚在荔城开的两家有名的酒店突然停业了,而且还被法院的工作人员贴了封条。
表面上对外宣称是欠银行贷款太多未还,实际上明眼人一下就清楚是刘丙生出问题了,因为这两处酒店是刘丙生那已定居英国的女婿等一伙人开的。
曾几何时,这两家分别称作“靠山屯”和“海之角”的高级酒店是多么地不可一世,真可谓天天高朋满座车流不息。这两家酒店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们选址上的霸气,“靠山屯”砌在荔城市远郊一座山的叉口,而“海之角”则在荔城东海岸一海湾拐角处。两个酒店都座落在路的尽头,再往前走已不通路,一处是山,一处是海岩。所以不少食客都为酒店选址的别具匠心叹为观止。
(bsp;单从规模上看,这两栋占地不大的三层建筑并算不了什么。关键是刘丙生的女婿在酒店选址时与有关城建规划部门的头头打过招呼,意为这两处地方今后不能列为城市开发项目之中。
他们准备在这里办成名符其实的百年老店来。碍于刘丙生的面子,荔城市有关部门只好批地报建。除此之外,为了显出这些人的气派,专门为“靠山屯”和“海之角”铺就了两条高等级四车道水泥马路,马路的两边花巨资布置了高贵的热带植物景致和欧式风格路灯,以便那些头头老老们的豪华座车通行和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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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患(115)
尽管“靠山屯”和“海之角”这两处酒家在取名上很文雅,没沾一个“王”呀“帝”呀之类的字眼,但它们所显露的霸气一点都不比那些沾了“帝王将相”字眼酒店的弱,甚至还超过了那些酒家。
这要花多少钱?反正刘家女婿那伙人是一分钱没花。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在银行里贷了足够的钱。可酒店开了这么久,刘家女婿并没有按当初和银行签的合同履行还款职责。并不是这两个酒店不赚钱,相反,它们给刘丙生的女儿家里带来了不尽的财源。只是那刘家女婿耍衙内作风,不还贷款就是不还,看你银行拿我怎么办?有关人员迫于这伙人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只有得过且过。1994年底,刘丙生的女儿一家去了英国定居,这档子事就更麻烦更复杂了。不过,远在英伦三岛的刘家女婿并没有放弃对这两家日进斗金的摇钱树的管理,而是采取了更为隐蔽的遥控指挥术,挣的钱照样收,贷款照样不还。
现在这两家酒店终于关了门,那些知情的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然而到目前为止,刘丙生的走狗罗解放还没什么动静。但既然代表刘丙生势力范围的多米诺骨牌已开始倒下,那轮到罗解放这块牌只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唐光剑多一刻时间都不愿等,他迫切希望看到罗解放的灭亡。
公元1996年就这样匆匆地走到了尾声。
由于年初侯敬仁案件的暴光,荔城市税收方面的一塌糊涂便展现在世人面前。尽管以新局长周志安为首的人极力展开相关工作,但由于荔城市国税系统管理过于混乱而伤了元气,以至于许多工作无法如期完成。这样无疑使荔城市财政部门的年度收入大打折扣。
作为市里的头号人物,宋伯文为税收的事也伤透了脑筋。
但宋伯文毕竟是宋伯文,关键时刻还真能想出高招来。
这所谓的高招就是叫有关部门向荔城市最大的企业——荔城市机械总厂拨款800万元,然后又叫荔城市国税局把这800万元从荔城机械总厂的帐号上提走以充税款。这种对荔城机械总厂没一点实惠的损招对宋伯文来说至少有以下几点好处:首先,他可以通过新闻媒体对外界大造舆论,声称市委市政府对国营特困企业如何关怀备至,年终之前还送去了800万元巨额款项以解燃眉之急;其次,以行政干预的手段帮荔城市国税局理顺了机械总厂非常棘手难办的年度税收任务,这样宋伯文的手下周志安会更加义无反顾地为他卖命效劳了;第三,其他企业见荔城市机械总厂都交了800万元的税款,没有理由不作出反应,借贷交税款也未尝不可。
但荔城市机械总厂以周大兴厂长为首的几个领导并不清楚宋伯文的真正用意。他们只是觉得市委市政府在工厂资金出现极度枯竭的时刻送来了800万元,无疑会给这垂死的企业增加一点活力。于是他们满心欢喜地祈盼这笔救命款能早日拨来。
宋伯文当然不会提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周大兴那些人,他很清楚如果周大兴等人过早知道实情会冷了场的。于是,宋伯文和周大兴约好了于某个下午去工厂现场办公,所有问题到时候再谈。
那天下午,宋伯文带着市委副书记李家正,主管财政的副市长、财政局局长,还有周志安这个国税局局长等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荔城市机械总厂。
当宋伯文的车队驶进机械厂生活区时,立即被一股凄凉的氛围所笼罩。只见生活区的房屋破败不堪,人们的精神面貌十分沮丧。进入生产区,所看到的景象更加凄凉,到处杂草丛生,所到之处厂房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工人在现场做事。原本以为有市里领导来视察工作,多多少少会做些表面工作,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现状。
这难道就是创造过无数“奇迹”的国家重点机械企业吗?宋伯文真不敢把眼前所看到的衰败和曾经所了解到的荔城机械总厂的辉煌去作比较。在宋伯文眼里,今天的荔城市机械总厂已成了他政治生命中的一个棋子,他只管怎样走好这关键的一步棋,别的什么那是后话了。不过宋伯文心里仍充满了做贼心虚的感觉,毕竟他的所做所为不那么光彩。
荔城市机械总厂在全国机械行业一直都是很有名气的,它建成至今为中国的建设事业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作为荔城市的第一大企业,该厂的职工一直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由于那套着计划经济的光环破灭和先天的发育不良,荔城市机械总厂这个计划经济派生出的畸型儿跟许多同类大中型国营企业一样,在市场经济中一夜之间就陷入到了空前的困境之中再也爬不起来。于是从任务不饱满到半停产再到严重任务不足,职工拿生活费在家闲着,从前那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转眼间荡然无存,甚至因为贫穷而成了许多市民的讥笑对象。
但俗话说得好: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荔城市机械总厂这个曾诞生过许多象省工会主席、市委书记、各种厅长一类官员的厅局级大型国有企业的上上下下仍然死抱着一种太阳会从西边出的幻想,似乎昨日的光彩还会重现,曾经的优越还会再来。于是,他们就抱着一种坚定的信念等啊等,那情形无异于守株待兔,画饼充饥。
今天他们终于等到了,但他们很快又从希望的天堂掉到了失望的谷底。
当宋伯文把他的决定在荔城市机械总厂厂部中型会议室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时,周大兴惊愕得差点没在现场流出眼泪来。那种被羞侮的感觉,简直无法用精确的词语来形容,只是觉得从狂喜到狂悲一下子把大脑都弄得不好使了。但他又不敢反驳,因为企业交税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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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患(116)
周大兴其他手下也有同样的被羞辱感觉,会前特有的喜庆气氛一下被冰冷的死寂所替代。谁都不愿主动说话,硬是轮到自己了才像算盘子一样拔一下动一下,所出现的尴尬使得双方的官员都恨不得罩上一个面具。于是所有的人都希望这形式上的现场办公会早点结束,连宋伯文都怀着这种心理。
为了不使周大兴等人过于失望,宋伯文在大谈了当今形式和未来发展之后,推出了唐光剑,推出了独立公司。他说刚才一路上看到贵厂的危房很多,需要进行改建,到时候市委市政府会给予一定财政上的支持。而独立公司在民房建设上的实力如何如何,造价又比其他建筑公司低多少多少,反正是给唐光剑他们免费做了个活广告。
这也许是周大兴等人今天得到的唯一一个有点价值的信息,还不知道宋伯文说的是否又是一张空头支票,这些搞政治的还是防着点好。
最后,宋伯文带着达到目的后的喜悦溜走了,把一切空欢喜留给了傻傻发愣的周大兴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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