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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先生干脆以说书人的口吻吊人胃口,一手拿把折扇,一手还拎着根抚尺,一脸的意犹未尽,看样子是打算去安记茶楼跟茶博士抢生意。
战争,应该会很快结束吧!
他是战场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将军呢,一日连下敌国十一城,这样的丰功伟绩天下人都知道,可是战争,应该会很危险吧?
就算他是从未打过败仗的大将军,但他还是人不是神仙,战场上刀枪无眼,他会不会受伤?受伤后有没有人照顾他?有没有人像她这样关心他?
是的,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可是还是沮丧的发现,自己仍然关心他,思念他,从他走的那天就开始了,一直绵延不绝,甚至越来越深。
而这场战争并没有她预料的那么快结束,转眼见,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他仍没有回来。
听老板娘说,赵匡胤的大军在谢家军面前吃了一场又一场的败仗,很快按兵不动,不再对南唐发起攻击,而转而去攻打其他国家,短短时间里,就将后蜀、吴越、荆湘等国的土地尽数占领。
难道说,战争拖着一天不结束,他就一天都不回来?还是他真的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负心的家伙!
花茶烟再也按捺不住了,拍案而起,她决定要去找谢中原那个负心汉!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要亲口问他,为何当日不救外公。
她要亲眼看到他,有没有安然无恙,还要亲耳听他说,他想不想念自己……
可是……
“什么?你一个人去?”老板娘正在客栈里跟众人拉家常,听她这样一说,立即抬起头,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嗯,我要去找他。”花茶烟坚决地点头。
“外头兵荒马乱,你一个女人家,没人保护,武功又烂,想一个人,上前线找老谢?你在开玩笑吧?”
“你别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虽然老板娘话说得不好听,但她知道她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自己。
“我怎么能不担心?”老板娘拧着眉头,“老谢走时要我们好好看着你,不要让你胡思乱想,不要让你轻举妄动,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回来我们怎么跟他交待?”
“是呀,现在连马家镇上都有宋军的密探出没,可想而知外头更乱了,你还是在镇里待着安全点。”憨厚的小翟也不同意她的决定。
“没错,你这一去,老谢肯定没心思打仗了,再说军营里冒出个女人来,也不方便!”皇甫先生也投了反对票,还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没想到他骗了你这么久,你还对他用情如此深,真是‘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呀。”
“少酸了,我才不是想他,我是去找他算账!”花茶烟小脸一红,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想他了。
“算什么帐,那是我的生意好吗?好歹你是跟着各路神仙混饭吃的,没事多念念经,保佑咱们老谢快点打完仗,快点回来就成了。”曲账房低着头,一面说一面翻着手里的账本。
“可是……”她欲言又止,转念一想,算了!不让她出去,她不会偷跑出去吗?干嘛在这里白白浪费口舌?
“你别给我打鬼主意了,想偷偷溜出镇子,我们会轮流盯着你的。”老板娘一眼看出她心里的如意算盘。
“我……”花茶烟泄气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正在此时,猎户小荆从外头风一般地冲进来,肩头搁着一只鹰,后头跟着一只狗,手里还抓着一只灰羽鸽。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老板娘还从来没在性格冷冰冰的小荆脸上看到过如此沉重的表情。
“金陵有消息,南唐皇帝下旨把老谢从前线召回去了。”小荆简单扼要地报告。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花茶烟脑子里“轰”地一下,有一时半刻回不过劲来。
“召回去了?现在仗都还没打完,召他回金陵做什么?”老板娘皱着眉头问。
“我看老谢这回,十之八九有难了。”皇甫先生于从账本中抬起头的曲账房对视一眼,后者略一点头,赞同他的猜测。
“这个李从嘉,难不成想学他老子?”老板娘咬牙切齿,一掌“啪”地拍在桌上,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是,听说一进京就被软禁起来。”小荆将还未来得及讲完的消息讲完。
还没等人接话,又一阵狂风急如星火地刮进客栈,萧屠夫两只袖子高高地卷到肘上,满脸都是汗水,劈头盖脸就问:“怎么回事?我刚从马家镇回来,听说南唐的前线有变,是不是跟老谢有关系?”
“也许似乎大概是。”皇甫先生答道。
“他妈的!这些当皇帝的,没一只好鸟,除了鱼肉百姓,就是会陷害好人。”萧屠夫怒不可遏地骂道:“老谢真是瞎了眼,在这待的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打仗?”
“是啊,他不去打仗也会有别人去,而且看宋军的打算,是想灭了其它国家后再来全力对付南唐,到时候谁能挡得住百万大军?”连从来不动怒的小翟也是一脸义愤填膺。
“妈的,老子干脆去金陵宰了那姓李的!”萧屠夫一拍桌子,刺杀皇帝的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当初杀吴越国君为的是一千两黄金才应允了宋军里那姓赵的,现在姓赵的已经称帝了,现在居然跟自己的好兄弟打起仗来,不过这件事里最可恨的是南唐昏庸的皇帝,干的这叫什么事?让他实在不爽。
“老萧,别冲动。”曲帐房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老板娘,人家好歹都是姓李的,碍着情面也不好下手呀!
“别看我,我不管,你想杀就去杀吧,这种败家子,省的到时候做了亡国之君,还是死路一条。”老板娘显然是失望透顶了,摆明不想插手这件事。
“这可是你说的。”
“千万别轻举妄动,咱们从长计议……”在众人七嘴八舌中,忽然有道清亮嗓音插了进来。
“他去打仗,不是为了皇帝。”花茶烟深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着拳,小脸上混合着焦虑和不安,一字一句道:“他是为了老百姓才去打仗的。”
这个道理是她刚才在众人的一言一语中想明白的,瞬间有如醍醐灌顶,顿开茅塞。
无论他是谢中原,还是谢孤眠,都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那份天生的正直与忠良。
当他是谢中原时,他领兵打仗,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也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要以己之力,去阻挡住凶悍的千军万马,让原本安宁的土地遭受铁蹄践踏的时间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当他是谢孤眠时,他安分守己,默默地守护着乌龙镇,在小小的棺材铺里,为镇民们做一份事情,尽一份力量。谁都知道,沉默寡言的谢掌柜虽不易亲近,却从来没有伤害过镇上的一个老百姓。
人人都信任他,而她是他最亲密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怀疑他?
是呀!她怎么能忘记,怎么能漠视他每每对自己表白时眼底暗藏的痛苦。
“……你对他是不是有点误会?”
“小花儿……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若是有一天,你讨厌我了……”他的话,她怎能忘?他的情,她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眼中倏地一热,花茶烟站起来,用一种坚决又毫不迟疑的声音说:“我要去救他。”而这一次,老板娘他们,没有一个人阻止她的决定。
因为,谁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谢掌柜死在皇帝手里。
第九章
说走就走。
花茶烟当天下午就打算动身了,她简单收拾一下,将天仙道观的门给掩了,下得山蓦然瞠目,愕然地看着山脚下,那拎着包袱的几个人,以及一堆送行的群众。
“你们……要干嘛?”是上马家镇赶集吗?
“废话,这都看不出来,陪你一块儿去啊!”老板娘首当其冲,一面跟福公公贵嬷嬷挥手告别,现面再三叮嘱小二、牛小妹各项事情。
“是啊,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再说要救老谢,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行了?”曲帐房伸长脖子也没在送行队伍里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抹身影,万分不甘心地撇撇唇:“少作美梦了。”
萧屠夫和月大夫,荆猎户和小童养媳也正在依依不舍地告别中。
“遇到麻烦赶紧飞鸽传书回来通知我们,我们好接应。”除了他们四个,小翟等人奉命保护镇子的安全。
“好,你们也要小心谨慎。”花茶烟压抑住心中的感动,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老谢……大伙来救你了,一定要等着大伙去!
一定!
一行人连夜赶路,披星戴月,快马加鞭地朝豫章方向前行。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谢孤眠此时的处境,已经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南唐,豫章。
皇宫内院,澄心殿中,宫人们都退避三舍,独剩后主李煜与皇弟李从善二人。
“你在宋国真得见到谢将军的府地了?”李煜半晌才开口,重复地问一句:“还有谢将军的画像?”
“是,陛下,臣弟亲眼所见,绝对不假。”李从善的话斩钉截铁。
“怎么会这样?”李煜重重地叹气。
他原本以为,有了谢中原,自己的半壁江山就能保全,不必落得象吴越、后蜀那些小国一样国破君亡的下场。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 陛下,此事要尽快处理才是,万一谢中原知道事发与宋国勾结,我南唐的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李煜仍成发怔,数月前大宋对南唐收兵,调转头将荆湘和南汉灭国,谢中原就曾派人从前线上表:江北宋军,在灭南荆后,兵马劳顿,粮草不多,臣愿意带兵从此地伺机击宋,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此举如能得胜,继续推进;一旦失手,你可治臣谋反之罪,灭臣九族,向赵匡胤谢罪。
这条计策究竟是好还是坏,说实话,李煜心里也没谱。他从来没打过仗,如果让他七步成诗、写几篇风花雪月的词,他绝对有把握,可提到打仗,他完全就慌了。
可朝廷反对继续打仗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太平日子过惯了,既然人家大宋都不打咱们了,哪有再追上去打的道理?趁势就收好了。
于是他赶紧派皇弟李从善出使大宋,入朝去见赵匡胤,向他表示愿意取消国号、自贬为江南国主、向大宋称臣,而赵匡胤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一要求。
可是李从善回来却说,那里有个与自己曾是旧识,关系不错的臣子悄悄领他到一处豪华宅院中,居然发现大堂上挂有谢将军的肖像,而且宋臣还偷偷告诉他,说谢中原已经归顺了大宋,这肖像画便是信物,这宅子是皇上赐给谢将军的。
真是晴天霹雳!李从善当即火速返回豫章,向李煜禀报了这件密事,然后李煜一纸调令,火速将前线的谢中原召回京城软禁起来。
如今李煜想来想去,都没能想明白谢中原为什么要归顺大宋,虽然先皇曾经动过杀他的念头,可是自己待他不薄呀!
“陛下。”李从善也软着气,催促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万一谢中原被宋兵救走,那可是放虎归山!”一句话说得李煜不寒而栗。
满朝上下,在战场上谁能打得过谢中原?此时不杀,难道还等着他领兵来打自己吗?
他眼一闭,一挥手:“你去吧!”
“臣,领旨。”
夜,侧宫,寂静的暗室内,灯如豆。
高大的男人着一身轻便的长衫,大手缚在身后,正抬头,临窗静静赏月。
此时的天空中,一轮满月当空,映得室内一片皎洁。
一年了,他的小花儿,过得可还好?那日,天还未亮,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穿好衣裳,站在床榻凝视退了烧,拥着被子沉睡的小女人,良久才轻步离去。
他没有跟她告别。
她在生气,气自己欺骗她,他知道,对于这他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他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要说什么?要她乖乖地留在乌龙镇等自己?战场上任何事情都能发生,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有活着回去的一天。
自小在战场上,他早就看惯了各种各样的残酷,生与死,也是淡如清水。因为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更不敢开口让她等自己回来,那太自私了。
可是为何一想起她或许有一天会真的不再等自己,心里的最深处,就会有一个寺主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令他疼,让他叹。
仗打到现在,无数将士的性命换来的却是朝廷对大宋的妥协,皇上对赵匡胤府首称臣,而且火速召他入京。
为达目的,不惜手段的赵匡胤使下离间计,而多疑的皇上居然信了!
罢了!事已至此,他能如何呢?身为臣子,只要踏入官场,便得受制于君主,这是恒古不变的结局,他是可以像多年前一走了之,但如今太后逝去,谁能保谢氏族人,他能轻易离开吗?
人世的折磨,原本是于易舍处舍,于难舍处,亦得舍,如果他一人的性命能换取千百族人的性命,那也值了。
只是他的小花儿,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那抹娇颜,会不会因此而原谅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偶尔还会想起他?
一阵风吹来,烛火随之摇曳,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不明,门外已传来脚步声。
官员推门而入,他回首看到宦官手捧着皇帝的圣旨。
原来该来的始终会来,即使是八年后,亦如八年前一样。
笑缓慢地在男人的嘴角边勾勒,眸光深沉。
握紧宦官小心奉上的白玉酒杯,他抑头,一钦而尽。
鸠毒,见血封喉,无人能活。
迟了吗?他已经……不在了?
花茶烟面如白纸,不住地颤抖,盯着豫章城门那张告示。
“罪臣谢中原谋反,证据确凿,罪大恶极,赐死……”
“怎么可能,难道我们来迟了?”曲帐房死瞪着告示上的屈屈数语,逐字逐句,生怕自己看漏了一个字。
“喂,别冲动!”老板娘小声警告着已经气得头顶冒烟的萧屠夫,并示意小荆看住他。
“先别管这个,咱们进了城再说。”她位住花茶烟进城,后者宛如一抹游魂,精神恍惚。
不会的、不会的,他没有被李煜害死,他一定还活着。
不,他一定得活着!这个负心汉,他都还没有得到她的原谅,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怎么可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没看到,所以我不信他死了。”怀着这个信念,花茶烟猛然甩头,交紧牙关,坚决不信谢中原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行人来城里的一间客栈落脚,刚一住下,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来者是个僧不僧、道不道、丐不丐的糟老头子。
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当年那个俗名陶秀财,如今法号一休的乌龙镇前任镇第么?
“你们可来了,再晚一步,就危险了。”一进门,他也不说废话,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似的。
老板娘等人就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
“老谢怎么样?”
“城门那张告示是什么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万一老谢有个三长二短,老子就跟姓李的没完没了!”
只有小荆和花茶烟一语不发,前者冷冷地注视着一休大师,后者则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一休大师的嘴,生怕他说出任何足以令她崩溃的消息来。
“人没死,不过情况不太好。”一休大师叹着气,“我迟了一步,到的时候他已经把毒酒喝下去了,那鸠毒好厉害,见血封喉,人还没死掉,已经算是造化大了……”
人还没死,老谢还活着,这个消息对众人来讲无疑松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现在他人在哪里?”老板娘问。
“我把他藏了起来,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要弄出城去并不容易,所以就等着你们来。”
花茶烟一字不漏地听着,拼命将眼泪全部吞进肚子里。她走到一休大师面前,双膝跪下。
此举吓了老头子一大跳,“这是干什么?对了,你不是张天师的外孙女,中原的小媳妇吗?”
“大师,谢谢你救了他,你的大恩大德,今生若还不了,来世结草卫报答你老人家……”
花茶烟‘咚咚咚’,连磕好几个响头,把老头子吓得赶紧拉她起来。
“我能救他,也是因为你外公早算到他有此一劫,要不然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呀!”
“我……我外公?”花茶烟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
“是哦,半年前我在君州碰到他了,他跟我讲这事,要我来豫章看到时候能不能帮忙,果然你外公才是活神仙,要谢得谢他啦!”
花茶烟捂住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谢大哥没死,外公也还活着!天啊,是大罗神仙显灵吗?给她这么多的好消息?
可是当她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时,难以相信他会是谢孤眠。
什么叫情况不太好?他简直是糟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惨的模样。
因为中毒太深,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四肢完全动弹不得,脸色是一种中毒症状才有的铁青色。
她的腿僵住了,惊慌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瞪着双目紧闭的男人,彷佛又听到了那个低醇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轻喃道:“她对我有点误会,不知道会不会承认这门亲事。”
“如果她是你,我喜欢。”
“没错,我喜欢你。”
“……你有自己的思想,而且与众不同。”
“你不麻烦,麻烦精是老板娘。”
“你是磨人精……但,我喜欢。”
“你迟早会长大的。”
语音犹在,可他却了无声息……她握紧他垂落在床侧的粗糙大手,晶莹的泪水,默默地自颊边滑落。
老板娘伸手轻拍着她脆弱的双肩,回过头交待:“此地不能长留,事不宜迟。今晚就准备好一切,咱们明早起早出城。”
“好,你去雇马车。”小荆走了。
“我去买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曲帐房也走了。
“老萧,一休大师,你们负责这里的安全。”老板娘话音刚落,床边的花茶烟猛地站起,咬紧牙关,将未曾流出的泪全部吞进肚里。
“你们……要去哪里?”萧屠夫狐疑地问。
这两个女人,浑身是杀气!是想要找谁拼命去吗?
“有些帐,是一定要算的。”
瑶光殿,内室。
一国之君李煜睡眼惺忪,他刚被人从温香软玉的美人怀里揪起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从嘉!”一声娇斥。
“啊?”有人居然敢喊皇帝的名讳,真是反了反!
“昏君!”又是一声娇斥。
“大……大胆。”还有人敢辱骂皇帝,把李煜气得一下子清醒过来。
咦,眼前站着两个女人,一个身着红衣,一个身着杏衫,手上并没有武器,只是红衣女人的腰上缠着一条黄金链子。
红衣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美艳绝伦,光彩照人,眉目间透着一股凛然的英气,看上去好生面熟。
而杏衫女子年纪略小,相貌甚是秀丽,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只瞳剪水,颊边微微一对梨涡十分甜美。
“你们……你们是何人,居然夜闯皇宫,不怕死吗?”李煜壮着胆子喝令,眼睛四下看怎么没有一个太监宫人?这些人都到何处去了?
“闭嘴!李从嘉。”老板娘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你认得这么吗?”
“咦?”李煜定睛一看,倒抽一口气,“铁……铁券丹书?”
“你认得就好,老娘今儿来,就是替列祖列宗来教训你的,你跪下,好好听着。”
虽然不能确定这位拿着铁券丹书的女人究竟是谁,但皇室宗亲全知道,能手执铁券丹书的人在皇族出的身份不同寻常,哪怕他是当今皇帝,也只有乖乖跪下挨骂的份儿。
“朕、朕……”李煜还想解释。
“人家谢中原明明就是个忠臣,你中了赵匡胤的离间计,他借你的刀杀你的臣子,这种赔本的买卖你居然还做得不亦乐乎,你这个败家子,依你的这种智商,也只能把国家都赔上了,将来亡国一点也不稀奇!”老板娘完全不给他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离……离间计?”李煜震惊地瞪眼。
“没错!你以为姓赵的将来会放过你?想都别想,大白天作美梦吧你,他顾忌谢将军才没把你连根挖起,你倒好自己先把自己埋了,省得人家动手,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呀!”老板娘越骂越火大。
“那怎么办?”李煜这下似乎明白过来,慌里慌张地问:“谢将军我已经赐死了……”
不提也罢了,一提‘谢将军’三个字,花茶烟就火大了,她深吸一口气,‘啪哩劈啦’地痛斥道:“像你这种人,天文不晓、地利不识、人和不明、执迷不悟,杀忠臣亲奸臣,真是辱没了你家祖宗,还活着干嘛?白白浪费粮食,不如趁早死了!”
“没错!身为一国之君,你要不软到底,要不硬起来,吃曹操的饭,做刘备的事,你倒是想得美,可全天下的便宜都能让你占吗?你当世人是傻子吗?”老板娘还不解气。
“两……两位女侠,是要杀联吗?”李煜心如死灰,江山迟早是姓赵的,这条命,她们若要,拿去罢!
花茶烟冷笑道:“我何须杀你!你对谢将军做的事,就是你日后的下场。”
“当真?”老板娘诧异地问。
“嗯。”两人不再说话,老板娘叹了口气,两人转身离去,只剩下李煜无力地瘫坐于地。
此时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真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啊!
他们一行人快马赶路很快地回到了乌龙镇。
由于谢孤眠中毒太深,需要静养,乡亲们见不到他,就接二连三的上西山道观拜拜,希望各路神仙能保佑谢掌柜,让他尽快好起来。
而月氏医馆内,安静如昔。
在月大夫的治疗下,谢孤眠终于醒了,可是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论是说话、站立还是走动都很吃力,甚至连想活动一下四肢,想笑一笑,也显得那么困难。
往日如山一般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倒了。
在回到镇子后,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很显然已经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立即虚弱地移动视线,四处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人呢!在找谁?是她吗?是吗?花花烟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啜泣声。
“……花……”他终于看到她了,努力地发出一个单音。
只听到这一个似曾相识的字音,花茶烟的泪水便狂奔不止,她奔过去,将数日来的担忧、惊慌、恐惧和惶悚不安全部倾巢而泄。
“谢大哥……我在这里……”颤抖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憔悴而毫无意识的俊颜,天知道她有多怕,多怕他就这样抛下她离她而去。
她不哭,因为她还活着,即使她整个人因为心疼他而肝肠寸断,她也不哭。
他能活着,她笑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心模样?所以她不哭。
“……不”他还在张着嘴,努力发出声音。
“我明白,你要我不要生气,是吗?”他喘着气,极简单的发声就让他消耗了太多体力。
“我不生气了,一点也不生气,我就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她注视着他,柔情似水。
他疲倦地又闭上眼睛,可唇角却露出了极淡的笑痕,安心地静静睡去。
从那日起,他的床榻前,总会守护着一个娇小的人影。
她仔细又耐心地替他梳头、洗脸,为他按摩四肢、喂他吃饭喝水服药,擦洗身体……
她按照月大夫教过的指法按摩他的穴位,每当月大夫亲自来替他扎针时,她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生怕他会觉得痛。
长时间的卧床休养,他渐渐消瘦下来,肌肉纠结的身躯呈现出一种无力的病态感,可她却会因为他左手的小拇指能微微动作而欣喜若狂。
“谢大哥,你看,我们现在可以打勾勾喽!”纤细的小指缠绕住黝黑的粗糙的指,证下了一个属于今生今世的的缘份。
接着是食指、中指……最后,他的一只手终于可以活动自如,这是在一个月之后的某个清晨。
“谢大哥,这样你就可以抱我了。”她笑颜如花,奖赏般地嘟起粉嫩的唇,‘啾’地亲吻着他的脸,他的唇,最后窝在他怀中发出心满意意足的赞叹:“真好真好……”
“呵……”他抱着她柔软的娇躯,紧紧的,不松手,随着时间的推动,惊喜越来越多。
两个月后,他的腿开始有了知觉,偶尔能坐起身来;原来泛黑青的脸色因为毒素渐渐消去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谢大哥,你好帅……”伴着撒娇般嗓音的是‘啾啾啾’的亲吻声。
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哪怕再难受,对着她,他也不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对她说话,从一个音到一个字,一个词,三个字,最后,变成整个句子……
又过了一个月,棺材铺小小的内室里,总能听到甜密动人的引诱声。
“谢大哥,说你爱我啦……嘻,不要急,慢慢说……我听到了哦,呵呵,能不能再说一次……”
久病床前无情人,这句话,其实是错的。
第十章
一晃,半年过去了。
桃花盛放的三月,处处已是春意盎然。
如归棺材铺的门是大开着的,门框两旁贴着的对联,经过日晒雨淋,已经显得稍稍有些旧了。
高大的身影如今能安稳的坐在轮椅上了,被娇小的人儿推着在田埂林间四处散步。
一路走着,田里插秧的乡亲在田里直起身,纷纷向他们打招呼。
“谢掌柜,花大师,今儿天气可真好,你们说是不是?”
“谢掌柜,等我弄完了咱们下盘棋吧?好久没跟您较量了,手痒啊!”
“花大师,我家老婆子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会就找你去解梦哦。”
花茶烟笑颜逐开的对他们挥着手,再小心的将轮椅停下,转到前面蹲下,体贴的握住那只大手,摩挲着试探掌心的温度。
“冷吗?”娇颜上的笑意不曾退去,她抬起头,笑眯眯的仰视他:“虽然有太阳,可是风吹来还是有点冷,别着凉了。”
“不冷。”粗糙的大掌轻轻抚住巴掌大的小脸蛋,爱极那粉嫩的颊上滑腻的触感,健康的红晕,精致漂亮的五官……她消瘦了。
“辛苦你了,小花儿。”他低下头,与光滑的圆额相贴。
眉宇间,昔日的小女儿娇态尚存,又新添了一份小妇人的妩媚,眉梢眼角处都漾着千种风情,她笑靥如花:“你知道我最满意你什么吗?”
他微笑扬眉,却不答。
“就算你什么都做不了,可仍然会叫我的名字,仍然想着我,仍然努力的抱紧我……这就是我对你最满意的地方。”是的,他没有轻易的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她。
他并未因为自己的窘境和惨状,要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不必守着他……那不叫牺牲,不叫爱,而是令她最不齿的桥段。
真正深爱的人,是不会因为一些苦难挫折而分开,“大难临头各自飞”,说得明明是一对爱得不深的鸟儿,怎么会是指他们。
他懂她,一如她,他开心,她便开心;他难过,她会比他更不好受;没了他,她活不下去;没了她,他又何尝能独活?
因此他们从来没有放开彼此的念头,同样也一直在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曾问过她,炉中火和石榴木,一语成真的注定姻缘,究竟代表什么?
火赖木生,木多火炽;木能生火,火多木焚;强木得火,方化其顽,这是命书上的解释。
木生火,他是她的依靠,若他烧尽,火才会自动熄灭,所以她不会离开他,她要让他永远燃烧,这是她的解释。
他心如明镜,她洞若观火,只要一息尚存,两颗心便不离不弃。
这样的他,或她,怎能不爱?
“谢大哥,从你的掌纹上看,情路到我这为止了呢!”她会执着他的大掌,霸道的宣告。
呵呵……谢孤眠开怀大笑,伸手将她捞进自己怀中,贪婪的汲取属于她独有的芬芳气息。
是呢,对于她,他一直好贪心。
“谢大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近来的好几个夜晚,她都会红着小脸,与渐渐好转的他赤裸相对,肌肤相贴,交颈而眠。
她会在他耳边娇声诱惑:“告诉你,我要和你生小娃娃,你要是再不好起来,小娃娃可就生不了!”羞晕彩霞,媚眼如丝。
对他而言,她是天下间最迷人的诱惑。
他想抱她、想爱她,想用嘴唇膜拜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凹凸,想以大掌爱抚过那樱花般粉嫩娇美的雪白胴体,想将亢奋深深埋进她紧窒的热源,用力折腾一番后,将灼热的种子播散进温暖的花田……
啊……他和她生的小娃娃,会是什么样儿?是调皮捣蛋的臭小子还是可爱娇嫩小丫头?想起来就令他激动不已。
所以,他要赶快好起来!虽然难,但他绝不会放弃。
他舍不得让她等得太久。
光线柔和的灯烛,正嘶嘶的燃烧着,温暖舒适的床榻之上,娇小的身子正攀附着宽大的身躯酣睡。
她累了。
今天和老板娘去了一趟马家镇,来回的奔波让她有些疲倦,头一沾枕头就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即使睡沉了,红咚咚的小脸也依着他,如玉般的小手也紧紧的抱着他的腰,睡梦中都不曾松开。
谢孤眠仰躺于枕上,侧过脸去吻着她光洁的额,粗糙的大掌沿着光滑如丝的雪白脊背上下来回滑动,就像在安抚一只乖巧的猫咪。
花茶烟嘤咛一声,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娇小的身子更加朝他依偎过去。
“唔……”赤裸的小脚丫有意无意的蹭着他布满腿毛的小腿肚子,灵巧的小手渐渐滑落,探进他微微敞开的衣襟内,去抚摸那片厚实的胸膛,指尖也顽皮的缠绕起那柔软的胸毛。
这小丫头,就算睡着了,也不忘勾引自己吗?
饱满雪嫩的酥胸抵在他的胸前,密不可分;纤细的腰肢如细柳般仿佛不盈一握;修长的两腿紧紧地贴住他的大腿,小脚仍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蓦地,他的身子整个紧绷,欲望轻易的就被唤醒了。
这些日子,他们同床共枕,却并未享受过一次真正的鱼水之欢,他的伤太重了,就算心有余,也是力不能及。
亲吻、抚摸……小丫头总是有分寸的点到即止。
他的腿,还没完全好,无法站立行走,她不愿意他因此而消耗太多体能,所以从不曾撩拨他到欲火焚身的地步。
可今晚,过度灼烫的勃发欲望,似乎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一向均匀绵缓的吐纳气息因为情欲猛然变得焦躁起来,亢奋的男性甚至变得疼痛。
他要她!就是现在!
大掌探进单薄的肚兜内,牢牢握住一只高耸绵软的雪乳,粗糙的拇指逗弄着那颗粉嫩的山樱。
樱花似的乳尖经不起挑逗,很快变得硬实、坚挺,他张开大手,让它一下又一下的擦过自己的掌心。
“呃……”花茶烟发出舒服的娇吟,下意识的挺起胸脯,迎合他的动作。
“小花儿,”他以鬓角在她乌溜溜的秀发间磨蹭,薄唇在她光洁如玉的耳垂边低语。
“嗯……”她轻叹着,伸长一只雪白的藕臂,勾住他的颈项,抬起头,无声的发出邀请。
他如她所愿,低头覆住如花般的唇瓣,舌尖深深探进,犹如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吸吮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水源。
她睁开了惺忪的眼,迷糊的模样惹人怜爱,两人视线相对,她莞尔一笑,更加妩媚的回吻他,雪白小手捉住他的大掌直往自己高耸白嫩的酥胸上放,另一只手也不停,柔软的纤指滑过他僵硬的身躯……
“小花,我要你……”滑腻的触感使他爱不释手,内心原本就燃烧的欲火被她撩拨得更加彻底。
大掌深深的没入秀发间,扣住小巧的头颅,他含着她的唇瓣,急切的吞咽着她口中的蜜津,因她的美好而喜悦赞叹。
“可以吗?你的伤……”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说话,小手热情的捧着他的俊脸,他的吻让她战栗不已。
他低笑,以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意念。
厚实的大掌像着火一样烫,熨上娇嫩的雪胸,力道适中的搓揉,迫使坚挺粉嫩的蓓蕾绽放得更加娇艳。
“唔,好……”她娇喘,星眸璀璨,樱唇如花,吐出爱意:“我也……要你。”
她翻身跨骑在他腰腹上,利落的将长发拢到一侧,小手解开他的衣衫,当两人都宛如初生婴儿般赤裸裸后,才俯身热情的亲吻着他薄薄的唇,刚毅的下巴,线条粗犷的颈脖,来到随着康复而渐渐恢复结实的胸膛。
红唇微张,一口含住他硬如小石子的乳头,柔软的舌灵巧的扫过,引来他一阵兴奋。
“哦,小花儿……”他低叹,舒服的发出喘息。
她的手顺着结实的肌理向下抚去,在硬实的小腹间停留。
他呻吟,喉间发出无比欢愉的喟叹,难耐的扬起头,等待她更甜蜜的给予。
很快,她的唇滑过胸膛,腰腹,最后来到他灼热的勃发处,张唇、轻含、吸吮,毫不犹豫。
谢孤眠猛地一僵,被她的举动逼到濒临失控,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热情和因她而引发的强烈快意。
小嘴忙碌着,小手也在灵活的上下抚摸、套弄着他的欲望,决定小心翼翼,全心全意的要给他最大的快乐。
“小花……”几乎是一瞬间,一阵快感便自他下腹猛地窜起,他睁开眼,发出野兽一样激情的低吼,声音因为欲望而低沉:“停下来,小花,来……”
他朝她伸开双臂。
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松开他过大的亢奋,小脸红通通的,额头也沁着香汗,身子柔顺的重新回到他的胸膛,与他紧紧相抱,唇与唇,舌与舌的紧紧相互纠缠。
一缕暧昧的银丝,牵扯在两人难分难舍的唇齿间,闪发出银色的微光。
谢孤眠一手搂抱着纤细的腰肢,在她光洁的玉背上不住的游移;另一只手分开修长的两条美腿,温柔的撩拨着她细致的腿心。
显然之前已让她动情,花瓣处有着粘腻湿意,指尖一探,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钻进柔嫩的水穴。
“啊……”花茶烟扬起线条优美的雪颈,挺身,主动将丰满的双乳送入男人嘴边,他毫不迟疑的纳入唇齿中。
他轻咬着她细嫩的乳尖,用力吸吮……
“啊……”她忍不住娇啼,扭动着身子,想要更多。
再也无法忍受下去!谢孤眠举起她的腰,轻轻放下,阴柔一寸一寸将阳刚吞噬,最后整个亢奋没入窄小的幽径之中。
许久未欢爱过的水穴既湿热又紧窒,因炙热硬挺的异物充塞,花茶烟倏地绷紧身子,蹙着秀气的眉,晶亮的眼泛着薄雾,红嫩的小嘴发出娇媚的呜咽。
见状,他没有躁动,大手钻进两人密不可分的私处,温柔的搓揉着她敏感的珍珠,耐心的等她适应。
“嗯,哦……”娇美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呜咽声变幻为浅吟,开始甜美的给予回应。
“小花儿,你好紧。”谢孤眠察觉到她迷人的反应,他深深地埋进她体内,湿滑的水穴紧紧地束缚着他的坚挺,交欢的滋味,如此销魂,让他将理智一下子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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