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还记否,曾相伴,曾反目,曾相憎,十年一梦醒,终是空。
“怎么还不睡?不累吗?”抓住这双曾多无数次拒绝自己的柔荑,帝王的声音有一点喑哑。嘴角绽放的笑容是关切?是调笑?
抑或欣喜?抑或不安?
光可鉴人的黑发如乌云般散落在两人的枕边,轩辕劲轻轻的抚着秋的长发,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本以为我爱你是终没有结局的相思,本以为你恨我是永不会醒来的噩梦。多少次,你挑弄着我的怒火,伤了我,也伤了自己。多少次,我想刨开一腔热血洒遍你的冰冷,换回的,只有你的轻蔑。曾经年少惊鸿,竟是一世的纠缠。
驰骋过大江南北,纵马过平原辽阔。将军百战死,意气尚风发。可是爱你,我已累了,当我看到你带着江采月的尸身走出火场时,除了狂乱的嫉妒外,我所能感受到的便只有深深的无力。纵是你眼中的野兽也有倦怠的时刻,我的猎人啊,在你撒下的网中我已力尽。
所以离开,所以相别,对于爱与不爱的猜测,多才的你尚且勘不破它的缠绕,何况是粗鲁的我?皇宫红瓦墙,锁了你的自由,锁了我的逍遥。草原上的鹰想念辽阔的天空,来自战场的我离不开厮杀的战马。千军万马前豪迈的将军,才是原本的我。
只是……
怎么割舍得了你?怎么割舍得了你!
所以只能爱你?所以只能爱你!
在说出那些放开你的豪言之后,我再次后悔了。我不断祈祷着你还没有离开皇宫远去,祈祷着当我回去时还能找到你的身影。我那么热切的盼望着战事的结束,一如曾经那么盼望着逃离你的身旁。三万大军齐发,我只想早日歼灭叛军回到你的身畔,可是轻举冒进反而给了叛军可乘之机,残余的叛军撕开未完成的包围网,逃上了煮晔山。三千叛军据守着易守难攻的险峻山势,三万皇军居然束手无策,在我带兵的日子中,这是从未有的失败,可是我想到的,居然是,回到你身旁的日子又再次遥遥无期了……
偏偏你来了,乘着一辆摇摆的马车,带着一身的冷漠和伤痕,来到了我的身边。为什么你不像往日那般拒绝我的拥抱?为什么你不像往日那般推开我的双手?为什么你竟愿意抚摸我的疲倦?
是情网?是陷阱?是真情?
十年rou体的媾和,我只能接触到你冰冷的肌肤,如今,我却想抚摸你孤独的高傲。
陈名秋无语的触摸着那道由自己亲手留下疤痕。君王的问题被置于一笑之中。
是不能说?是不愿说?还是无话可说?
对你,是不能爱?是不愿爱?还是从来无爱?
当自己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小皇子时,永和殿昼夜通明的烛火总是让我难以入眠。我任性的哭闹着让仆人熄灭所有的灯火时,披起夜服的父皇匆匆赶来。他的容貌早已模糊,他的声音早已陌生,记得的,只有他抱起自己的双臂和那时的光亮。他说,皇宫中必须昼夜灯火常明,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因为,黑暗,会让我们懦弱。
而我,已跌入了永远的黑暗深渊。我的心再次乱了,没有了你的世界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所?可是,我仍然不能爱你,不能爱你啊!千年恨,几许情,欲话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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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懦弱了,所以我来了。只要再见你最后一面,然后,这次我要永远把你忘记,彻底了断这段纠缠了十年的故事!
忽忽枕前蝴蝶梦,悠悠觉后利名尘。
无穷今日明朝事,有限生来死去人。
终与猛兽同穴居,却从蛮斛斗精神。
槿花开落从朝暮,始信蜉蚴未是真。
“喂,你那个妹妹也在山上吗?”
“你是说萍妹?”陈名秋恶劣的语气没有挑起轩辕劲的怒气,反而让他宠爱的抱住怀中的人儿。以往每次欢爱后,秋总是厌恶的推开他,蜷缩在床的一角,这样的对话还是第一次。
“她已经死了,去年冬天生第二个儿子时难产死的。”
“儿子?谁的?是我陈家的种还是你的?”
“嗨,好象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你啊。”
“你当我和你一样迟钝啊,傻瓜也看得出她有多爱你。”
“哎。”轩辕劲叹了口气,“其实我悠者,世情尽付东流水。乍可狂歌草泽中,怎堪无情风尘下?
曾经的自由安适,今日的倥偬疲惫,懊悔着京城街头的那一次相遇,烦恼着人情无常带来的每一个伤害,却仍是无法忘怀刻在心底牵挂思念。恋人,兄弟,朋友,亲人,长辈,还有身边的敌人。许许多多张熟悉的面孔在秋失去光泽的眼前不停闪过。
“轩辕劲,你这狗皇帝,纳命来!”
一声长喝,一个灰色的身影施展轻功,如自天而降般直扑向轩辕劲。银色的长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只是一瞬间,陈名秋竟辨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八弟,是他,真的是他!
曾经弃他于不顾的弟弟。
也是今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来不及多想,秋的身体已经反射般挡在了轩辕劲的身前。看到他突然冒出,陈佟为不由一楞,正在犹豫是否应该撤剑间,长剑已经笔直的刺进了秋的胸膛。
鲜血四溅,点点猩红,一缕幽魂将归。
“求求你,秋,睁开眼睛,和我说话啊!太医,太医,快去传太医啊!”轩辕劲一边慌张的大叫着,一边忙乱的伸出大手堵在伤口上,奈何仍是止不住泊泊流出的鲜血。
“你不会有事的,秋,绝对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我的。”
“剑上……有……毒……”呆立在一旁的陈佟为终于勉强的吐出了几个字。再次相见,竟是与你的诀别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轩辕劲一挥手,无数的士兵一拥而上,刀枪剑戟将陈佟为层层包围。
为什么?陈佟为露出苦涩的笑容。因为我曾经无比崇敬的四哥依偎在敌人的怀中,或是因为他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呢?答案,我也和你一样想知道。
四哥,我想向你解释,当年我是多么想从这个蛮男的手中救出你,可是南方战事吃紧,亟待与轩辕劲和谈的朝廷却逼我同意和亲。留下你,放弃你,背叛你,心痛,从未停止。
“别……”聚集起最后一点力量,秋伸出染满血的柔夷,拽住了轩辕劲的衣襟,断断续续的说道,“放他……走吧……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我……”轩辕劲的声音哽咽了,十年了,你从未求过我一件事,第一次的要求,竟是要我放过杀你的凶手吗?
“答应……我……”
“好,我放他走。”轩辕劲艰难的点点头。
成百上千的士兵让出一条信道,陈佟为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了,只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得向躺在血泊中的秋投去了最后一瞥。最后的恋恋难舍的一眼。
轩辕劲的呼唤,李渭的医治,幼惜的哭声,这一切都渐渐的离秋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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