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他。”一向冷硬的男人脸上有了类似焦急的神情,寒清小心的组织语言,“小宁,我知道我最近疏忽你了,我……”
“嫂子。”一直安静地安筱突然开口,“对不起”。
路宁也是一脸震惊,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叫她嫂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寒清心里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安筱扯出一抹笑,“是我不懂事,让你受累了,哥,你好好照顾嫂子和我外甥,你们都回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哥明天让老陈送你去老宅。”寒清嘱咐了几句,拉着路宁离开,“我们走吧。”
关门的瞬间,路宁回了头,她仿佛又看见七年前大闹婚礼的那个小姑娘,失魂落魄的孤单身影,那一幕压在她心头七年,她对她,不是没有愧疚的。她停下,看着寒清诧异的眼,她鼓着勇气,“我有话跟她说。”
寒清一愣,良久,“好,我在楼下等你。”
安筱看着去而复返的路宁,那微微隆起的腹部,刺痛她的眼。
路宁走过去,轻轻环住她,“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安筱眼睛很疼,她贴着路宁的腹部,语带哭腔,“是我没用,是我弄丢了他。”
“是,季安筱是个胆小鬼,”路宁难得的轻言细语,“我真怀念当初那个抢婚的女孩子。”
安筱深吸一口气,“你该不会是来嘲笑我的吧。”
“给你讲个故事吧,”路宁循循善诱,“知道angel吗?”
话题越来越诡异,“加州性感小天后?”
路宁干脆坐在床边,直视安筱,“苏非墨在加州就是一个神话,angel那会还只是学生,一次拍广告遇到苏非墨,从此喜欢上了,国外的女孩都很open的,苏非墨愣是没答应,angel是真喜欢他,约他去顶楼,不答应就跳下去,你猜苏非墨说了什么?”
安筱倒是没想到路宁会跟她谈论苏非墨,他的过去她几乎是一无所知,他不提,她也从未想过要了解,她想了半刻,摇头。
路宁的表情很认真,“他说,死亡只能伤害最爱你的人,我不爱你,你死了根本伤不到我。”
还真是苏非墨式的回答。
路宁拉起她的手,触到手腕处缠绕的纱布,有些不忍心,“安筱,你伤到他了。”
安筱如遇雷劈,脑中蓦然放大惊惶未定的一张脸,那时候她说了什么,“你是怪我伤了她还是骗了你”,呵,季安筱,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路宁点到为止,“筱筱,爱一个人,很简单,守一个人,很难。”
零碎的片段拼凑再打散,安筱不愿承认,她错的有多离谱。
“你好好休息。”路宁缓步离开。
苏非墨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从他踏进公寓的那一刻开始,脚下已然干涸的斑斑血渍,每走一步,懊恼,愧疚,心疼,太多的情绪缠绕,让他呼吸困难。
当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刺目的一片红生生闯入他眼中,他维持开门的姿势很久很久,就那么定定看那一滩血迹,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他想着他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她忍了多大的痛,她一个人有多害怕,他该死的又让她受了伤。
爱情是什么呢,上一秒天堂下一刻地狱,他种下相思期待盛大绽放,未料花开半路堪堪折断,累她一身伤。
作者有话要说:
18
18、不见 。。。
接下来的日子,安筱在医院休息一个多星期,回了老宅,陈妈照顾她,老一辈的思想,月子里忌讳颇多,她每天只负责吃和睡,路宁大着肚子,时常过来陪着她,肖潇和长乐两个人更是没事就来蹭饭,日子到也没有那么难熬。
这一年过得浑浑噩噩,而她,终于能够静下心来,细细感受生活,庭院里的花红了又落,池塘里的白鹭来了又走,白昼渐短长夜渐凉。最后一场秋雨簌簌而来,不柔和,不暴戾,不冷硬,像悄然落泪的女人,情到深处已无声,不是不爱,不是不痛,是她看见了结局,世界已然落了幕。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来的不是春风,是西伯利亚寒流,梨花早已入尘,银装素裹的北国,迎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安筱的梦里,也是大雪倾城,纷纷扬扬,掩了一切肮脏。
她赤脚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雪地里留下长长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凌乱,繁杂,一如她的心情。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茫然四顾,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她变得焦灼不安,开始跑向声源,一滴,两滴,推开紧闭的木门,满眼腥红,她疼得弯下腰来,周围景象扭曲旋转,爸爸妈妈还有小小的寒清和她,俨然一家四口和乐幸福,她看见巫婆的手,伸向了妈妈,爸爸,寒清,是谁在桀桀怪笑,安筱拉住小小的自己疯狂的跑,一转身,天涯望断,已见穷途末路。模糊的脸渐渐清晰,男人漂亮的眼里,盛着年少的孩子,怯懦又倔强,薄唇微动,那样好听的声音,安安,我终于找到你。
她终于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息,手腕处依稀可见一道淡色伤疤,噩梦缠身的夜里,她惶惶不能眠,捂紧痊愈的伤口,灼热的液体好似要从她身体里流出,她自欺欺人的自我建设,一切都会过去,却不知覆了满眼泪,伤。
手机响起,短而急促的铃声在静夜里尤为突兀,安筱慌乱的接起,“喂?”
电话那头嘈杂纷乱,长乐同样惊慌的声音,“安安,我哥他……”
电话突然断了线,安筱握着手机,一颗心都要蹦出来,她颤着手打回去,一直占线,她横了心打给苏非墨,嘟,嘟,嘟,心被狠狠揪着,终于电话被接起,重金属摇滚震耳欲聋,女孩子甜腻的嗓音忽远忽近,“喂,你哪位啊?怎么不说话啊?”
安筱定定心神,“我找苏非墨。”
敢这么直呼其名的还真是不多,对面停顿了一秒,又娇滴滴的开了口,“苏总。”
“不管她。”略带慵懒的声音笑意那样明显,安筱当即挂了电话,立马又响起,她看着来电,深呼一口气,“喂?”
“安小姐,您能来看看她吗?她在医院手术,很想你。”
安筱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挂断电话。此刻夜色正浓,她静静坐着,似要融进这黑暗里。
十月二十六到四月二十六,整整半年六个月二十四个星期一百八十二天,深秋的冷雨,初冬的细雪,寒冬的艳阳,初春的新绿,春末的暖红,她独自走过一段漫长时光,用半年的时间去回忆七年,每一分一秒都被拉长特写,人生已见山穷水尽,何来柳暗花明?
肖潇劝她,安安,大不了踹了那家伙,姐带你混。
长乐嚷嚷,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适应你是我嫂子的事实,这么多年也没见我哥这么认真过。
安筱依旧沉默,六个月,一提到苏非墨她还是不愿开口,像是患了选择性失语症。
铃声大作。
everygforthesun;notherun;theysaywe’llrotinhell;butidon’tthinkdedusenough;outlabsp;肖潇和长乐交换了个神色,俱是收了口。
安筱接了电话,“喂?”
“安小姐,节哀顺变。”安筱愣了很久。
“安安,你……”肖潇和长乐大惊失色。
安筱胡乱的擦眼泪,“我没事。”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心里那一块石头终于落下,砸出巨大的空洞,“肖潇,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简单的一句话,没有预料中的释然,反添了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悲恸。
肖潇一惊,忙递了个眼色给长乐,长乐避开他们,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安筱站在病床前的时候,脑子都还是一团乱麻,病床上的女人一阵剧烈咳嗽,老管家在一旁伺候着,苍白的脸因咳嗽染了红晕,等平息下来,安心看着安筱,脸上浮出一抹极淡的笑,气若游丝,“你能来,我很开心,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立在一旁的苏非墨微微蹙起眉,“电话是我让geoge打的,安安,不要做后悔事。”
安筱偏过头,神色仓惶,抖抖唇,说不出完整的话,“苏非墨,我谢谢你。”
苏非墨一滞,暗自苦笑,他就知道她不会领情,他做的她从来不在乎。
安心眼里有泪流出,“筱筱,我真的知道错了。”
安筱坐了下来,轻轻抚上那张脸,眼里似有温柔,语气却阴狠,“你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怎么,现在要两手一丢走人了?”她猛地收回手,站起身,背过身去,“想要赎罪,就给我活下去,你要死了,我恨你一辈子。这点疼,你不会受不住吧,我亲爱的妈妈?”最后那几个字,嘲讽至极,却还是让安心捂紧了嘴,泪如雨下。
尘封往事
寒丰和寒硕一母同胞,安心和季然情同姐妹,高考后分别,寒硕和季然是大学同窗,毕业后两人结婚,寒硕后留学加州。安心在加州,遇上寒硕,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寒硕无奈,找寒丰冒名顶替,却被季然误会,此后十年,漂泊异乡,寒丰却是假戏真做,和安心结婚,恩爱六年,有了安筱,说了实情,安心大闹,两人离婚,安筱当即被抛弃,寒丰无奈,找到季然,说了当年的实情,将孩子托付给季然,去找寒硕。再后来,兜兜转转,寒硕回国,回了家,领着个十多岁的寒清。寒丰却失了踪迹。后来的后来,季氏危机,寒清为报父恩,选择商业联姻,寒硕找到寒丰,遭遇一场雪崩,尸体没有找到,季然住到山上去,找了三年,病终。四个人的爱情,三个人赔了性命。
安筱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她走得极快,冷不丁被人拦腰抱住,任她拳打脚踢不为所动,“安安,她撑不住了。”安筱一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苏非墨抱她回了病房,安筱僵着身体,一动不动,苏非墨推她到床边,拉过她的手覆在安心手上,安筱像是被烫到,缩了缩,又被他强制摁着,她抿紧了唇,眼里闪烁着不安。
安心忽然不忍,这是她的女儿,她和她最亲近的时光,只有那十个月,从落地的那一刻,越走越远,都是她亲手施为,怪不了谁,“小墨,你帮我看好她。”
苏非墨还没来得及说话,安筱就甩开他的手,声色俱厉,“不用你管,”她强忍着声音颤抖,“父亲死的时候,你后悔吗?你有爱过他吗?从头到尾,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我来不代表我原谅你,这么多年,你犯的罪,都刻在这里,我代他们来看你。”
“季安筱!”苏非墨脸色大变,语出警告。
“我过分了是吗,”安筱偏过头看他,嘴角微微翘起,眼里盛着细碎的光,缓缓吐出八个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们眼中,我季安筱是个小人,性格极端,不宽爱不仁厚,咄咄逼人,试问你们有谁仁慈对我,在我胸口插上一刀,说声对不起,我不说没关系就是我心胸狭隘,你们眼中的无伤大雅,在我这儿,是不可磨灭的一道疤。”安筱露出手腕,“就像这儿一样,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是怎样失去我的孩子,我的爸爸,妈妈,父亲。”
安心很平静的听完,轻轻笑了,“那就恨着吧,不用强迫自己,我道歉不是求你原谅,只是想告诉你,对你做的这些事,我很抱歉,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事,是生下你,季然把你养得很好,我很感激,寒丰若是活着,一定会很开心,他的女儿,很像他。”就算被全世界辜负,依旧高昂着头不卑不亢的活。
安筱忍了许久的泪这才止不住的落,如果这是一场战争,安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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