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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作品:剪刀上的蘑菇|作者:漂亮格子|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3:53:39|下载:剪刀上的蘑菇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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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猫说:然而她们之中良善的,都已自己结束了性命,罪无可逭的,全都上了绞刑架。请看看我!看看她们!

  两天前的彩排,罐子也是像之前一样,一结束就背上背袋,呼唤习齐,一副准备去打工的样子,习齐听见旁边的纪宜说了:

  「他还是坚持要还那笔钱吗?」

  习齐从肖瑜的幻影中抬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连纪宜的脸,看起来也好陌生,

  「那天……就是第一次去会馆排练前,我和罐子聊了一阵子。」

  纪宜坐在他身边,彷佛特意要吸回他对于人世的注意力,用温和的嗓音说着。习齐仍旧毫无焦距地望着他,纪宜就俯下身来,握住了他放在椅把上的手,

  「本来……是要跟他谈你的事,因为你们好像现在住在一起,我想他大概是唯一能救你的人了。不过,也因此谈了很多他的事情,包括关于他执意要还钱的事。」

  习齐稍稍有了一些反应,被纪宜紧握着手,冰冷的体温也不顾他意愿地回暖。习齐恍然地启唇:

  「为什……么?」他的声音干哑,句子也不能语意。但纪宜彷佛知道他心意,对着他微微一笑,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罐子很少谈自己的事,特别是以前的事,只有女王多少知道一些。罐子这男人……从十二岁开始,就一个人离家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家过,他流浪过很多地方,也做过很多不同职业的样子,其中也包括一些非法的,」

  纪宜似乎笑了一下,又补充道:「就像tim一样。」

  习齐惶然地望着纪宜,想起罐子听见他离开家时,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讶的表示。对罐子而言,家这种东西,恐怕是比习齐更为模糊的概念,

  「虽然不是很知道详情,不过罐子的父母,似乎都不是什么太尽职的人。他的爸爸好像是在美国做生意的华侨,跟人借了不少钱,开了一家公司,后来倒了,债主全找上门来。他母亲好像喜欢赌,到处去和人家签赌、摸牌桌,结果欠下了一屁股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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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父亲好像就因为这样,被地下钱庄的人活活逼死了,母亲则每天借酒浇愁,罐子年纪轻轻就逃家了。对他来讲,把他父母逼上绝路的,就是借钱,他一定是看尽了欠债的恐怖之处,所以才会对借钱这件事这么反感。」

  习齐看着纪宜的苦笑,他想起罐子说过,「借钱是另一回事,我不想让knob在人生的最后还留下污点。」纪宜看着他稍微回神的表情,又继续说:

  「据说罐子知道knob竟然去借高利贷的时候……气得不得了,两人还吵了一架。罐子甚至和knob提分手,罐子曾应很后悔的和女王说过,他认为那说不定是让knob走上绝路的原因之一。但是他那时候真的是气疯了,两人还因此打了一架,」

  纪宜回头看了一眼罐子,他正在和女王谈公演的事情。习齐看见他又苦笑了一下,

  「不过他就是这样人。对他来讲,欠钱不还的罪恶,可能还远超过杀人、放火甚至□□之类的罪行。应该说,对他而言,世界上没有什么规则存在,法律也好、交通规则也好,通通和他没有关系。唯一一条就是欠了钱一定要还清,」他摊了一下手,

  「就像那出戏里说的一样,他是活在上帝律法之外的男人。」

  纪宜又长长叹了口气,握住习齐冰冷的手心。习齐看着他,把视线缓缓地移向罐子,连日疲累的脸上,多了明显的黑眼圈。

  虽然几乎对外界失去注意力,习齐还是知道,越接近公演,罐子还钱就还得越勤,好像急着在公演前,把这笔帐、这个罪恶给赎清似的。

  他记得在戏里,母猫曾经拿着铜板,得意地和tim炫耀过:看看我手上的小东西,靠近一点看看!别看他小小的不起眼,雕刻不美又散发着臭味,你的生命、你的灵魂,还有世人的道德、良知、自尊、信仰、羞耻和正义,全得看这小东西的脸色!

  「ivy,该走了!」

  罐子在阶梯上大声唤他,朝这里看了一眼。

  习齐不得不从位置上起身时,纪宜拉住了他:「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来找我,知道吗?记得我给你的电话吧?」他看着他说。

  习齐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朝罐子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走进他的怀抱里。纪宜又叫住了他,

  「习齐。」

  他看着习齐微微发颤的肩头。担忧的模样,让习齐想起了那天的肖桓:

  「你……凡事要看开一点,知道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也不肯让我知道,但是……凡事都会有转机的,不要放弃希望。」

  习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尾随着罐子,静静走出了表演厅。

  那天晚上,罐子和习齐都没有睡,习齐惊醒的时候,发觉罐子不在身边。

  他惊慌地跑出了房间,却发现罐子人在门口,正在穿防风外套。

  「睡不着吗?」

  他对着茫然的他一笑,对他伸出了手,「那就来吧,一起走。」

  习齐没有问他「去哪里」,对现在的他而言,是在这里也好、那里也好,甚至不在这世上也好,都已没有差别了。

  他任由罐子拉着,上了那台重型机车,沿路飚车出了市区,街上的路灯像流星般,在习齐的身后流逝,宛如城市里逝去的、无数灿烂的灵魂。

  习齐慢慢认出这条路。那是他排演失意的那一天,罐子带他去tin&bitch的那条路,出了市区,就是绵长的海岸线。深夜的大海,看起来和白昼大不不同,那么悠远、宁静,黑漆漆的没有尽头,吸引着人投向他的怀抱。

  罐子在一处海岸线上停了下来,习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的却是一片像残垣般的事物,好像被大火烧过,满地的焦黑。罐子感慨地插着腰,

  「罐子和□□,现在变成这样了。」

  习齐吓了一跳,从那天之后,他就一直记着这间酒吧,而那声响彻天际的「我们在这里」,到现在都还回荡在他耳际。之后虽然一直没时间去注意,但习齐总想着终有一天,自己还要再来一次这里。

  「因为本来就是非法占地,海岸线这一带,都是国家和企业的私有地。□□也跟我说过很多次,他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会有这么一天。据说是想买下这块地的地主,煽动附近的居民抗议,本来是向政府申请了拆除,没想到拆还没拆,就不知道被谁放把火烧了。新闻是说是不满酒吧吵闹的观光客放的火,天知道呢。」

  罐子抿了抿唇,又重新跨上了机车:

  「我是听□□说的,他现在人都待在医院了。他说这样也好,因为他……也没剩下几年了,他自己清楚。」

  他忽然笑了起来,习齐静静地看着他的笑容,

  「大火!ivy!多华丽的残骸!多适合tin&bitch的结束!」他仰天大笑着。

  他们又上了机车,像那天一样,沿着海岸线疾驶,白色的沙滩在转弯处现身,没有月亮的夜晚,海潮黑压压的拍上沙滩,竟有一种攫夺人心的神秘感。罐子让机车的大灯开着,和习齐一起走下了沙滩,站在海边看着一片漆黑的大海。

  『有的时候,ivy,我也想过,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习齐抬起头来,他们对这出戏的台词已然太熟悉。这是tim在机器人的独白后,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对ivy说出的真心话。那是高傲、张狂,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tim,仅此一次的内心独白。

  罐子看着他的神情,又笑了一下,

  「之前你在海边的表演,很感动我,我想我至少也该回礼一下。我不喜欢欠人东西。」

  习齐没有说话,他看着罐子走向海潮,越走越深,直到水深及膝,

  『但我不知道该向谁询问,ivy,我们的出生,从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那些城市里的人说,出生是上天给母亲的恩赐,我们应对上帝、对父母心怀感激,因为有他们的奉献才有我们。我们要珍惜生命、要善用生命,生命是仅此一次的奇迹,我们要用自己的生命,来还清社会和父母的恩情。』

  罐子没有停下脚步,他就像是只勇往直前的小舟,在浪潮间晃了一下,又站直了身体。习齐看着他广阔的背,认识这个男人以来的种种,忽然无比鲜明地涌上脑海。

  这个男人的背影,好像总是像这样,即使伤痕累累,但从不屈折。

  『但是这不对啊!如果你没有办法决定要不要,怎么能够善用?怎么能够珍惜?就好像你走在路上,忽然有个陌生人硬塞给你一个针插,叫你要好好善用他一样。ivy,如果我出生的时候,上帝派个天使来问我:喂,小浑球?你想不想出生?我一定马上夺过那把剪我脐带的剪刀,刺入自己未及看见世界的眼球。』

  『ivy,他们跟我说生命很美好,他们说,生命终究会找到希望。但是我找了好久,真的好久,才发现所谓美好,只是对某些人而言美好,而希望不会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ivy,如果出生只是迎接苦难,我该向谁讨回这笔债?是上帝,还是父母?』

  接下来tim的台词应该是,『但他们说:都不是,如果你活得不快乐,那一定是你自己的错。』但是习齐注意到罐子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海水盖上了他的胸膛,淹没到他的脖子,他身后的脚印,早已被海潮给打湿。

  即使再怎么恍惚,习齐也知道不对劲,他颠倒地从沙滩上站起来,

  (bsp;「学……长!」

  他跟进海潮里去。罐子仍旧反复着上一句台词,枉顾习齐叫唤地向前继续走。习齐的身高差了罐子一个头,很快就被海水呛了一下,他嘶哑地大叫:

  「学长……学长!回来!快回来!」

  罐子停住没有动,习齐再也等不住,他两手并滑地扑向罐子,在飘浮的海浪中扯住了他的t恤,随即抱住了他的脖子。

  罐子全身都湿了,头发也湿了,习齐咬着牙,硬是用潮水的力量把他往岸上拖,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么和罐子一起葬身大海也不错,但是最终还是把他拖上了岸。

  他们一起翻倒在沙滩上。习齐觉得筋疲力尽,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手脚发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罐子一上岸就抱着膝盖,低着头蜷坐在那里。

  习齐喘个不停,直到稍微恢复点体力,才有余力注意罐子。他看见罐子的双肩起伏着,不禁瞪大了眼睛。

  「学长……」

  罐子在哭,那个骄傲的男人,竟然在哭。

  罐子两手都握着拳头,一下一下地击着沙滩,击出些许印子来,微低的脸上全是泪痕。他就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般,缩在海潮的一角,不停地、间或夹杂着嘶哑呜咽地哭着,仔细去听,还能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

  习齐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旁观罐子的哭泣。

  半晌他站了起来,走到罐子的身上,一语不发地低下头,从上面抱住了他的臂,和他湿透的身躯相拥着。

  他始终没有开口。刚才为什么不停下来?为什么要哭?习齐什么都没有问。

  他只是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