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将在这荒凉里被遗忘。
到了军训的地点,众人排队听老师分配宿舍。
我与刘悉被分在了两个宿舍,与我同住一间的是她口中的大美人林颂音以及另一个带了眼镜留着男式短发的叫宋琳的女孩子。
我压抑着心头的忐忑,望了刘悉一眼。
她陪着我一同先去了我的宿舍,显然,她与林颂音和宋琳都有过交集,交谈的语气显得非常随意。
有了她在一边带动气氛,我便与我的两名临时室友彼此熟悉了起来。
林颂音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子,浓眉大眼,身段玲珑。眉目里处处是跳脱欢悦的气息,一望便知活泼开朗。
宋佳有一种乖乖牌好学生经常会有的气质,这类人,气息强过五官,无论是圆是扁,那种特有的好学生气息总会压倒性胜出。
刘悉陪了我一会儿便去了自己宿舍。
一个宿舍摆了三张床,我的那张靠墙。我将行李放下,便整理东西便与我的室友随口聊天。
林颂音问我喜欢听什么歌,我随口报了几首歌名。
她笑着摇头道:“难怪你看上去总是有点忧郁,你听的歌都太
悲伤。你应该听些快歌,心情也会变好。”
啊,我笑着想,原来我脸上就挂着这么一副别人欠了我几百万的表情。
我接受她的建议,决定今后多尝试近些年会令我觉得吵闹的快歌。又天真地想着,兴许多听了那些洒脱欢快的歌,我便真能渐渐改变自己在情感上的顽固不化,能提得起放得下起来。
宋佳见我带了几本书,走过来研究内容,顺道向我推荐她正在看的。
过了不多久,宋佳去隔邻的房内串门子,又有几个女同学涌入我们宿舍来找林颂音聊天。
我仰躺在床上,边听她们嘻嘻哈哈地东拉西扯,边听着耳机里可怜巴巴的情歌随手翻上几页书。
突然她们口中爆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令我的精神提了提。
冯新宇——便是那个长得颇登样,笑起来与康绎行有几分相似的男孩。
林颂音的声音不时高八度传出:“你们别瞎说呀,他是很帅没错,我也仅止欣赏而已。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当我发花痴了。”
一阵哄笑声由她们的小圈子里爆出,有人在说:“林颂音,我们班尽管女生都蛮漂亮,但你算是拔尖的了,他没理由不选你。女追男隔层纱,你怕什么呀?”
林颂音的声音有些得意,却依旧想谦虚一把:“爱情是看感觉的,谁保证他必定会喜欢我了?”
我听着,忍不住微弯嘴角。竟带着些许苍凉的心境爱怜地看着她们。也许,爱本来应当如此简单无忌,像一出轰轰烈烈的舞台剧,尽兴表演过便算。
我这算什么呢?我搭建好舞台,盛装在后台等待,却竟然见到我的男主角在别个舞台上演得欢欢喜喜。
突然,围坐在一起的那群女生“哇”一声尖叫着四散开来。
“壁虎,壁虎呀!”
我听得“壁虎”二字,也坐了起来,站在自己床边观望着林颂音床边白墙上那条灰扑扑的小东西静静趴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骚动。
“哎呀,哎呀,我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谁敢把它弄出去呀?”林颂音惊呼。
在场的人互相看着,都不敢动手。
突然有个女生笑嘻嘻地道:“我去找个男的来抓。”
说罢飞一般跑了出去,不多久竟把冯新宇拉了来。
冯新宇一来,女生群又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众人似忘了先前对壁虎的惊恐,都瞧着林颂音笑。
林颂音倒也大方,对冯新宇道:“冯新宇,你帮个忙,帮我们把这壁虎弄出去,吓死人了。”
冯新宇面上闪过一丝微愣,显然对壁虎也有些忌
惮,他目光向四下扫了扫,像是在寻求帮助。
目光停在我面上时,我对他笑了笑以示礼貌。
我并不很害怕那只壁虎,它离得我那么远,但也并不想碰到它。这满身肉疙瘩的东西,确是长得不怎么可爱讨喜,难为冯新宇了。
他转过头,似鼓起了勇气,走过去伸出两只手指捏住了那只壁虎的尾巴,身后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正要将它扔出窗外,那壁虎的尾巴竟脱落了下来。
冯新宇显然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将手中的尾巴仍在地上。
身后的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道:“呀——你怎么去抓尾巴,壁虎会自动将尾巴断去保护自己的……真是……”
此时,那只灰扑扑的小东西已经飞速地钻到窗边角落里躲着——在数双眼睛的虎视眈眈下。
同病相怜之情顿时令我对这只壁虎产生了空前的怜悯。
被困得走投无路时,以为将尾巴扔掉它便安全了。
它以为它可以保护自己,然而它怎么知道,它根本在天罗地网里无处可逃。
断了那条可怜的尾巴救不了它分毫。
“让我来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一片吵闹声中安静地响起来。
然后迅速走到窗边,将窗打开,用手中的书本轻轻驱赶它,它很快便爬到了窗外。
我又将窗关起道:“好了,它爬出去了。”
放走了壁虎,在众人的目光中,方开始觉得不自然。
女孩子们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沸腾起来:“没想到唐笙雨连壁虎都不怕……还好有你……冯新宇你什么状况呀……”
我笑了笑,走回床边坐下。
林颂音趁势道:“不过还是要谢谢冯新宇,特为赶过来帮我们赶壁虎。”
冯新宇笑道:“不客气,我没帮上什么忙。是唐笙雨把它赶走的。”他转头对着我笑。
心不由自主地抽痛,依稀仿佛,曾经康绎行也似如此这般对着我微笑,灿若骄阳。
那时,我愉快得颠颠倒倒多不清醒?若是为了一个男人愉快最终会令人堕入经年的悲哀中不能解脱,谁还敢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惨绿青春……
番外之唐笙雨篇——忘情岛(二)
在陌生的地方,我睡得不好。夜半时时会醒来,望见着房内照进的斑驳的月光,想起无数个在金家老宅里度过的夜晚。
回想起那段时日有时会令我觉得自己在做梦,在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界里,遇见一场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
跌落回生活里最实际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以后,差别过大的生活方式与环境,令我的少女时代变成了一场实实在在的梦。
母亲常常叨念我什么事都不会做,生活里种种琐事都要从头将我教起。
我只是有些心不在焉,我觉得生活的种种热闹已经与我无关。学会洗衣煮饭如何?学会擦窗抹地又如何?我的爱再也回不来,我被击溃的数年快乐,终究是永远地失去了。
耳畔传来林颂音与宋佳匀称的呼吸声,我很羡慕她们,我羡慕每一个能睡得安稳的人。羡慕无需同我一般,因为在午夜梦回时切切思念着一段早已消亡的爱而独自掉下泪来的人。
第二日清晨,我很早便起身梳洗,那里的厕所很脏,令人心情抑郁。草草刷了牙抹了把脸便回到寝室。
室内的两个人尚未醒来,我掩着门独自拿着耳机坐到门外走廊的石阶上,听着哀伤的情歌,望着满目新鲜的绿色。
天气不好,天空是阴霾的灰色,地面上湿漉漉的,昨夜仿佛下过雨。
而在他蓝天碧海的小岛上,此刻是哪一个钟点?我掰指算算,又厌恶自己持续纠结在别人与我无关的生活里,撇了撇头。
这一撇头并未将那些胡思乱想撇去,我甚至毫无骨气地想着,若此刻,对着他的人是我。想必我在睡梦里也在偷偷微笑吧?
许多人告诉我,我笑起来很好看。然而别过康绎行,我的笑容仿佛越来越少,也再没听过这样的赞美。
他走后数年,我不厌其烦地独自与自己纠缠,心思全不在学业上。
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听课又听不入耳,只是上课睡下课睡。
从前我的成绩很好,最终却在高中里沦为垫脚石。
这桩事,对我不是没有打击。高考成绩出来那日,我夜里独自一人关在房内痛哭。
我联想到他注定辉煌的将来,他的家庭环境使得他必须成为一名精英。而后,他又娶了一名原本也前程似锦的美丽女子。
我呢?我却剩了什么?生活里被打得乱糟糟的一片狼藉,将来我会在对他的思念中纠结一世无法安宁,在琐碎的生活里生不如死。
我哭了很久,而后终于生活还是继续下去,有气无力地延续到今日此时。
宋佳迷迷糊糊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咦?唐笙雨,你这么早便起来了?离早餐还有段时间呢。”
我取下耳
机,点头道:“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这里空气真好。s城没得比。”
宋佳在我身边坐下,将手中的脸盆放在一边:“确实如此,如果没有每天几小时那讨厌的军训,倒是可以当是来度假的。”
度假……我讨厌度假。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度假,认识了康绎行。
而令我至今郁郁寡欢的那段孽缘,发生在他归国度假那个夏天。
总是度假,我与他大约正是彼此生命里一场度假。区别在于,他可以度完便走,我却恋恋回味至今。
“今天恐怕会下雨,相信军训时间不会很长,混着混着就过去了。”我对于这个话题感到索然,军训好像离得我很远。有,便去。没有,便赖在寝室。
事实上,生活里大部分事,都仿佛渐渐可有可无,任何人事都不大能令我再有强烈的悲喜。
我好像被真空保鲜了起来,对外界的任何感知都隔了层透明塑料。
我清楚意识到,我在钻牛角尖,但是挣扎无用,我觉得疲惫。
宋佳笑着道:“多帮忙的天气,明天还能去海边溜达,学校真体贴。”
我喜欢宋佳,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令人觉得她的笑容无论何时都是真实恳切的。
我点头:“我很喜欢看海,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心情寥落的女子独自去朋友的海边别墅放空,然后在海边遇见她的男主角。那段灰蒙蒙清冷的开篇深得我心。”
宋佳又笑:“我小时候,爸妈带我去过一趟海边,我一路追着螃蟹跑,跑得跌了一身一脸泥沙。”
同样是海,我与宋佳的认知是截然不同的。
唐笙雨啊唐笙雨,为何不能将那些小忧郁扔到黑洞去?为何不能用宋佳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
若我不是时时贪恋沉溺在那些想念与爱慕的刺激感中,岂会越走越深,越走越远,直到无力自拔?
这一整日,淅沥沥的小雨时断时续。军训果真浑水摸鱼地被打发了。
吃过夜饭,寝室里又有人来串门子。
食堂里的伙食并不很好,硬邦邦的米饭,吃得众人怨声载道。
刚吃过饭,许多同学便去寝室附近的小卖部买零食。
寝室里一群女同学边吃零食便东拉西扯,热闹得像在春游。宋佳也加入了她们的夜谈会,我盘腿坐在自己床上,背靠着墙壁,大多时间选择聆听,只偶尔搭上一两句。
她们渐渐将话题扯到爱情上,这话题是天底下任何一个年轻女子都无比感兴趣的,于是气氛到达□。
几个女孩纷纷交流各自的情感经历,聊及初恋,聊及现任男友。
林颂音给大家讲了数个精彩的故事,由初中起至今,一段一段
说完刚分手数月的最后一任男友,她语气有些许忧伤地总结:“他既然有了别人,就让他离开。爱他便要让他幸福。”
我难得地有了些笑意,这话听来实在有些阿q,不过聊以□罢了。
只有被深切爱着的人才被赋予了操控对方幸福与否的权利。
一个心已经不在的人,幸福自然也随之离去。让对方幸福这桩事,除了他爱的那一个,谁都办不到不是吗?身为前女友,便是不想让他幸福,也无计可施。
难道日日电话骚扰,跟踪到他门前泼硫酸吗?
但林颂音多少仍是幸福的,能以前女友的身份怀念起前度男友,坦然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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