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是重庆“打黑”于“打黑”中让一些人感觉到,原来社会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不光有在党的光辉下健康成长且积极奉献自己的阳光灿烂的故事,还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会发生故事,也会有流汗、流血和流泪的故事啵地一声发生,像青春痘痘破了样。只是我们的新闻媒介大多去歌颂改革开放的好时代了,这些事就被整个社会忽略不计了,甚至被掩盖了。没有重庆“打黑”,这部小说可能还在我电脑和出版社的编辑手上,所以我要感谢重庆“打黑”,把小说《黑道》也“打”出来了。
第一章 大学(1)
上个世纪的一九八十年代,钟铁龙考取了湖南师范大学数学系。四年大学,他喜欢上了踢足球。他成了学校里的足球明星。一次,他们与体育系的学生比赛,体育系的人早就知道数学系有一个脚法很好的男生,每场比赛都要进球,就暗中派一个很凶的大汉害他,一脚踢在他的髌骨上,造成了粉碎性骨折。那是他读大三的那年,很多同学都跑到医院看他。他觉得这一脚挨得真的很值,因为有一个外语系的漂亮女生为此愤然爱上了他。
外语系的女生手捧一大把红艳艳的鲜花来看他,脸上对他展开了许多气愤和多情的笑。外语系的女生为他打抱不平说:“踢球就踢球,干吗踢人?”
外语系的漂亮女生是长益市人。漂亮女生毛遂自荐地告诉他,她姓刘,名丽云。刘丽云的父亲是长益市的一名处级干部,母亲也是一名干部。这是事后他到她家玩才晓得的。那天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刘丽云几眼,她无所适从的样子走时,他冲她一笑说:“谢谢你刘丽云。”
过了两天,刘丽云又来了,拎来一篮水果,穿着一身漂亮的草绿色衣服。窗外是五月里十分明净的天空。他打量一旁的刘丽云,刘丽云红了脸,像一朵开得正艳的荷花。他对刘丽云淡淡一笑,“我想抽烟,能帮我买包烟么?”
刘丽云很乐意地去了,不一会她拿了包常德烟厂生产的芙蓉烟来了。他说了声“谢谢”,点上支烟抽着。刘丽云看他抽烟,说:“你抽烟的样子好帅。”
钟铁龙望着刘丽云,刘丽云的脸又一次红了,红中继续透着女孩子的娇媚。这娇媚就像花瓣上沾着的露珠,让他想伸出手去触摸那湿湿的鲜艳的娇媚!他说:“你真美。”
钟铁龙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出院了。七月的一个下午他将刘丽云扳倒在床上了,那是在刘丽云的闺房里。那天下午她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那个下午很热,他头上汗水直流,他穿的白底蓝格子衬衣也被汗水湿透了。刘丽云娇声说:“钟铁龙,你热就把衬衣脱了。”
这一*服,感觉就不一样了。刘丽云也只穿着白色的薄薄的连衣裙,自然就有她的汗香和体香从薄薄的衣裙里肆无忌惮地飘出来,犹如桂花香在房里飘似的。他开始紧张了。刘丽云在他紧盯着她的目光下,似乎变成了一只被逼到死角的白老鼠,他像一只大猫。他把她搂到了身上,她的脸很烫,像发高烧样。他用火热的嘴吮着她的舌头,她的舌头很甜,流淌着爱情的蜜汁,使他周身的血液沸腾。他充满激情地把她抱到床上,脱去了她的连衣裙,于是他看见了一具女人的身体。他十分粗鲁和慌乱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他太幸福了,幸福得自己产生了飞升的感觉,他说:“啊啊,在你身上,我感到了升天的快乐。”
刘丽云笑了,“我也很快乐,”她摸着他结实的胸肌,“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刘丽云的母亲是个市侩,一个科级干部,经验告诉她,女婿如果没有家庭背景,那她的女儿就只能跟着这个名叫钟铁龙的男青年受苦。一天,刘丽云的母亲让钟铁龙坐到沙发上,让女儿回避她和钟铁龙谈话。“小钟,我不是看你不起,”她很看不起他道,“刘丽云从小娇生惯养,她不适合你,反过来你也不适合我刘丽云。”
钟铁龙茫然不知所措,起身走了。刘丽云很气愤,跟母亲吵了一架,跑到学校对钟铁龙说:“别理我妈,她是个神经。”
第一章 大学(2)
钟铁龙大学毕业分到了长益市电工厂子校教书。长益市电工厂在长益市郊区,距市区有二十公里。钟铁龙于那年七月里的一天,拎着行李,搭乘一辆开往郊区的公共汽车来了。女校长把钟铁龙领到子校小学部的一幢红砖黑瓦的平房前,让一个管总务的一脸邋遢胡子的老师打开一张房门,房间刚粉刷过,墙壁白白的,搁了张单人床。女校长说:“这是学校特意为你腾出来的房子,先将就着住。等厂里以后建了新房,学校会为你争取一套。”
第二天他搭车回了黄家镇。吃过晚饭,他走在迎宾路这条破旧的街上,顺着这条街走到镇武装部前,敲门。李培的母亲开了门,见是他,很高兴,“钟铁龙,是你呀。”
李培在另间房,关着门。穿着黑背心的李培开了门,房里坐着名单单瘦瘦的女人,女人望着走进来的钟铁龙。李培向他介绍:“我女朋友。”
李培三年前于县商业学校毕业后分到镇百货商店,这个女人就是黄家镇百货商店的营业员。女营业员望一眼钟铁龙,不好意思地说:“你好。”
钟铁龙瞟一眼女营业员,觉得她长得还漂亮,一张尖脸白白的,不像他另一名同学刘松木的老婆,长了张不对称的南瓜脸。钟铁龙没在李培家坐多久,就感到无聊地走出来,去了大师兄家。大师兄三狗住在镇红旗织布厂的一间宿舍里。那是一排建得很粗糙的工棚样的房子,三狗住了一间。三狗一个赤膊,面对门坐着,看见他走来,脸上绽开了笑。钟铁龙坐下后,问:“大师兄,你现在还到黄公庙后面练拳脚吗?”
“现在不像以前,没有人去了。”三狗说,“松木和李培都没去了,张兵有了孩子后,人就没以前勤快了。家里一大堆子事,要挣钱吃饭,还有小孩要管。”
大师兄很乐观,不是那种一心谋划自己的小人。大师兄混到三十二了,家里仍是这么一副破败相,其原因是大师兄好朋友、讲义气,来了朋友就掏钱请客,把自己的工资常常吃成负数。这就是大师兄!三狗起身,告诉他一套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拳路,两人的手相碰,钟铁龙蓦地感到他的手碰撞大师兄的手就跟碰在石头上样坚硬,就感到自己真的松疏了。大师兄说:“你没事的时候还是要练一下,丢了可惜了。”
十二点钟,三狗打哈欠了,他清楚三狗是个早睡早起的人,就起身告辞。他缓缓地走在街上。电灯杆下有处馄饨摊子还没收摊,刘松木坐在那儿,叼着烟,一旁坐着他的女人。刘松木早两年因在镇文化电影院门前打架伤人,正赶上县里“严打”,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按说他此刻还应该蹲在监狱里,怎么会坐在这里卖馄饨?他很惊讶地叫了声:“松木是你?”
刘松木见是他,很高兴,“坐、坐,”刘松木说,忙递烟给他抽。
钟铁龙坐下说:“你卖馄饨一天能卖多少钱?”
刘松木说:“那能卖多少钱,一天二十来块钱的样子。”
“二十来块钱?”钟铁龙是学数学的,脑海里迅速蹦出了2乘3得6的数字,“那你一个月能卖六百元呀。”
刘松木笑着吐口烟,觉得这不算一回事道:“你肯定比我好,你读了大学。”
钟铁龙吃了碗馄饨,要付钱,刘松木不接,他一笑,把那块钱放进口袋,走了。
学校开学的前一天,他准备动身走人。这天晚上,父亲很严肃地坐到他面前,先是庄重地咳了声嗽,看着他,接着就以过来人兼长辈的身份开口说话了。“你明天就走向工作单位了,爸爸的一颗心也总算踏实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做人要小心,要谨慎,这个世界上人心隔肚皮,你要设防。”他看着父亲,父亲拧着眉头又说:“你大了,我把我的教训告诉你,我在*中吃了些亏,有的人内心非常黑暗,今天两个人坐在一起谈的话,他第二天就跑到领导面前揭发你。所以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第一章 大学(3)
钟铁龙觉得父亲想得太多了,他淡淡地道:“爸,时代不一样了。”
父亲绷着脸说:“时代是不一样了,但人还是一样的人。嫉妒心、坏心并没因时代不一样了而改变,你要明白。”父亲停顿了下,又思忖着说:“没有人可以使你信任的。我年轻的时候太相信朋友了,结果吃了不少亏。比如*中,我看到厂里的老厂长挨造反派的整,就在几个当时与我要好的同事面前说了几句造反派的怪话。我说的几句为老厂长鸣不平的话却传到造反派的耳朵里。我几乎被造反派整死!”
钟铁龙瞅着父亲,父亲从没对他说过这些,便问:“晓得是谁告发你的吗,爸?”
“我至今都搞不明白是谁把我说的话学给造反派听的。交朋友要设防,有些话要学会留在肚子里,宁可在肚子里烂掉也不要说出去。这就叫宰相肚里能撑船。”
钟铁龙忙说:“爸,我一定会认真消化您说的话。”
开学的那天,学校总务处的老师让他去总务处领工资,工资袋里只有八十多元,那还是所有的补贴加起来的总数。他想这还没有刘松木一个星期卖馄饨的钱多。刘松木只读了初中,一个月卖馄饨却能卖六百元,他读了大学,临了只有八十多元一月,心里就有一抹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自己奋斗来的东西不过是一种讥讽。回到宿舍,他忙着备身为人民教师的第一堂课。备完课,他起身伸懒腰时才发现天色微明了。他听到学校操坪上有人跑步,接下来又听见拍打篮球的声音。他穿上衣服走出来,看见一个着一身运动服的年轻人在投篮,当篮球滚到他脚下时,他捡起,一个三步跨冲上去,篮球自然投进了篮框。他转身走开,年轻人对他笑了下说:“你是新分来的吧?我是成都电讯学院毕业的,姓石,名小刚。你呢?”
“姓钟,叫钟铁龙。”他说,又拾起球,一个跳投,球进了。
石小刚抬手揩了把额上的汗,甩到地上,递了支长沙烟给钟铁龙,说:“我是去年分来的。我是宁乡人。你哪里人?”
“白水县人。”
钟铁龙的第一堂数学课上得有些紧张,因为数学组组长和陆校长都搬了椅子坐在教室后面正襟危坐地竖着耳朵听他授课。但过了那一刻钟,他调整好心态,不再在乎校长和数学组组长的目光,课就讲得能让一些学生听懂了。一天傍晚,刘丽云来了。刘丽云分在长益市二中教书。她一直没法忘记钟铁龙,一直等着他去找她。她耐着性子等了三个星期,最后忍不住地来了。她穿了套天蓝色的休闲服,头上扎了个体现纯洁的白蝴蝶结,脚上一双白旅游鞋,一脸秋游的样子来了。钟铁龙说:“哎呀,是你。”
她对他很有意见,嘟起了嘴,她嘴上涂了美国口红,因而嘴唇红嘟嘟的。她望着他问:“钟铁龙,你爱我吗?”
钟铁龙深情地觑着她,她很漂亮,皮肤白白的,脸蛋圆圆的。他想她真迷人,“爱。”他把她搂到怀里,亲她的嘴,她很快就软了,好像成熟了的柿子样捏一捏就软了。他冲动起来了,问她:“我们先*?”
她点点头,两人就*了。她告诉他:“我们学校有一个姓杨的年轻老师追我。”
他在跟她*,她却跟他说另一个男人,他盯着她道:“是吗?”
她脸上一片红潮,“他是本地人,他爸爸是省话剧团的演员。”
他随口“哦”了声,想她可能心存二人了。他不再跟她说这些,他吮住她的舌头,吮得她心潮澎湃,身体温柔地扭动着。一时间只有娇喘声充斥在这间简陋狭窄的房子里,他听见她说:“啊,钟铁龙,我好爱你的……”
第一章 大学(4)
早晨七点钟他醒了,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她得赶他们厂早晨七点钟开往市区,接职工来厂的班车。枕头上似乎还有她留下的发香,淡淡的。他起床,拿了餐票去厂食堂吃早饭。他刚刚扒了口稀饭,就见一个模样楚楚动人的女子走来。他的眼睛一亮,心怦地一跳。这女子穿一件黑色的束腰衬衣,衬衣扎在她的大摆裙里,因而乳房很饱满很诱人地挺在胸前。一条土色大摆裙裹着她迷人的臀部,那臀部圆圆翘翘的,脚上一双白高跟皮鞋,身材就高高挑挑。石小刚来了,他是今年年初厂团委改选时诞生的宣传委员,石小刚在一张黄纸上写道:舞会,厂团委举办;地址:厂部大会议室。他把这张纸贴在一块黑板上,再把黑板搬到食堂门口,让来食堂吃饭的人都能见到。引起钟铁龙注意的那个高挑的女子端着馒头和稀饭走了过来,向食堂外走去。石小刚叫住她,“郑小玲,晚上来团委跳舞啊。”
郑小玲转过头来一笑,犹豫了下说:“好吧。”
晚上来了。月光一片银色,踏着有水的感觉。钟铁龙向厂部会议室走去。厂部会议室已被厂团委布置成舞厅了,红红绿绿张灯结彩的。靠墙摆满了椅子,一些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些人却跳着交谊舞。人不少。钟铁龙坐下,看着一对一对男女跳舞,他当然看见了郑小玲。石小刚看见他,走来说:“你邀她们跳舞吧。”他指着一些坐在椅子上看跳舞的姑娘们。
钟铁龙谦虚的模样回答说:“我只是来看看。”
有人叫石小刚,石小刚走开了,钟铁龙便不动声色地瞧着。这支舞曲完毕,大家回到了座位上,刚坐下,新的舞曲又从扩音器里扬出来。钟铁龙看见郑小玲的屁股刚落座,一个年轻人就冲上去,向她伸出手。郑小玲又起身,笑着,将一只手搭到了舞伴的肩上。两人便于舞曲的旋律中转动起来。钟铁龙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郑小玲身上,觉得翩翩起舞的郑小玲真是一朵流动的牡丹花。郑小玲穿一身红衣裙,在她旋转时裙子都散开了,像一朵花绽放了,一停,那朵花又收拢来了。钟铁龙看着她,心里有一股热血涌动,仿佛血液在歌唱。又一支舞曲开始时,他向郑小玲走去,伸出了右手。郑小玲起身,说了句“我今天累死了”。他轻轻一笑,觉得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他搂着郑小玲踏着舞步的拍节。他已经听石小刚说起过她,但他装出对她的情况一无所知道:“你是哪里人?”
郑小玲说:“我是湖北宜昌人。”
他嗅到了一股女人的芳香,不同于刘丽云的香味,香味儿扑入他的鼻孔,直接进入了他的心扉,于他心扉内萦绕,心里就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甜蜜。下一个星期六,他步入舞场,但舞场里没郑小玲。他一支舞也没跳,溜了出来。回到宿舍,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找人倾诉就拿起笔向郑小玲写信。他写得毫无头绪,说这个世界很世俗也很无情,他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拼命读书,结果到头来他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及他的一个小名叫刘松木的初中同学卖馄饨的六分之一,这是不是太滑稽了?他又说他当年并不怎么想读书,为了不至于输给他暗恋的女同学,他咬着牙考上了大学,结果到头来那个女同学却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了。这封信他写了三页。第二天傍晚,他在操场上与石小刚打篮球,问石小刚郑小玲是在哪个分厂?石小刚望他一眼,那目光是意味深长的,说:“八分厂。你想追她?”
“不,”他回答石小刚,“我没那样想。”
他搭厂车进市区,把这封信寄了。一早,刘丽云来了。刘丽云今天很漂亮,嘴涂着褐色口红,眼睑上画了眼影,使她的一双眼睛更显妩媚。她穿件天蓝色呢子大衣,下身一条黑裤子,脚上一双很昂贵的靴子。她说:“我今天要你去我家吃晚饭,我们买件贵重的礼物给我妈,今天我妈生日,我带了一千块钱,特意来叫你的。”
他一听到她妈,一张中年妇女的冷冰冰的大脸就呈现在他眼前,头就大了,“我不去。”
中午时,他端饭来给她吃,吃过饭,两人爬到铺上睡觉。他把她搂到身上,她拒绝地推开他,说她今天不想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他知道她这是故意这么做。四点钟她醒了,说她得走,便坚决地下床,穿上衣服后打开挎包,拿出描眉笔、睫毛膏和口红,精心打扮自己。他看着她化妆,想她这是为谁化妆呢?不觉就问:“你这是准备勾引谁呀?”
“反正不是勾引你,”她回答他。
第二章 抢钱(1)
晚上十点多钟,石小刚来了,说他肚子饿了,拉他一起去吃夜宵。这是*年元月的一天夜晚,两人走进一家农民开的餐馆,择一隅坐下。石小刚点了三个菜,要了瓶邵阳大曲。餐馆里只有他们两人吃宵夜,外面下着小雪。吃宵夜时,石小刚看着身体很结实的钟铁龙,感慨道:“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们两个该想办法搞点钱。”旁边没人,但他还是压低声音说:“有一笔很可观的钱可以搞,但必须是我们两个人精诚合作才行。”
钟铁龙望着石小刚,想这个厂团委宣传委员要干什么?不是要叫他犯罪吧?石小刚喝了口酒,“嗨”了声,骄傲的样子伸出四个指头,“至少有这么多钱。”
“四千?”
石小刚说:“你可以在后面加两个零。”
钟铁龙是学数学的,一听,脑海里就跳出了四十万的数字。吃完宵夜,两人走进钟铁龙的房间,石小刚在他的铺上坐下,递支烟给他,重新拾起那个话题说:“我讲的那件事,如果搞,至少是四十万到手,只会有多的。”他望着钟铁龙,“但必须是两个人精诚合作。”
钟铁龙回望着石小刚,发现石小刚的目光不像过去那么温情和善良,而是充满了一种叫“狠”的东西,像狼的目光。钟铁龙一愣,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一样,“你说是什么事?”
石小刚继续用那种目光盯他,脸色也跟着变凶狠了,“抢钱。”
钟铁龙又一愣,觉得有趣,因为他没想到他一向敬重的厂团委宣传委员的脑袋里竟会冒出这种罪恶的念头,便想问具体内容地道:“那是什么事?一下子可以抢这么多钱?”
石小刚一脸聪明相道:“我观察了你很久,从我们认识起我就留意你了。我发现你是厂里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你不串门,嘴巴紧,像上了锁一样,我跟你玩了半年,没听你说过什么人的坏话,这证明你这人有远离是非的卓见。所以我才选定你一起干。”
石小刚又说:“去年三月十一日,离厂里发工资还差一天,我去农业银行取钱,看见杜会计和张会计在农业银行的柜台里数钱。人民币一叠叠的,那是我们全厂职工的工资。”石小刚望着钟铁龙,继续说:“七月份我去银行取一笔汇款,我母亲寄来的,那天正好是十一号上午,我又看见杜会计和张会计在银行里数钱。我就是那天产生了人无横财不富的想法。”
钟铁龙再次感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俗话是多么正确,谁能想到像石小刚这样的待人热情似火的厂团委宣传委员也想干坏事?“这事你跟别人说过吗?”
“我是第一个跟你说。”石小刚说,一脸的果断,好像岩壁上一岩壁的薄冰。 “全厂职工,加离退休一起有三千三百多人。平均一百五十元一个人,至少是五十万。”
钟铁龙的脑海里起了涛天巨浪,将他脑海里那条伦理道德的帆船打翻了。他想了想说:“这事要认真考虑,一点都马虎不得。我想清楚了再回答你。”
过年回家,李培笑呵呵地来了,一身灰色西装,脖子上还系了根蓝领带。李培给钟铁龙请柬,说:“我大年初四结婚,地点定在异南春饮食店。你一定要来。”
大年初四的那天上午,钟铁龙着一身西装地走进了异南春饮食店。异南春饮食店的门上和墙上都贴了大红喜字,来了很多人,其中一部分是他们的初、高中同学。同学们相互打招呼,说俏皮话,叫叫嚷嚷的。钟铁龙的一旁坐着一个在县公安局刑侦队当刑警的同学,钟铁龙觉得有些问题应该问问他,便问他:“现在案子好破吗?”
第二章 抢钱(2)
刑警同学摆摆头,“好破又不好破。有的案子拖得长,这是因为罪犯很狡猾,犯了罪后不留痕迹。这样的案子就难侦破。要等他再犯案才能破获。”
钟铁龙就感兴趣的样子问他:“为什么?”
“因为这些罪犯并不是惯犯。他们往往只犯一次案就收手了。这样的案子最难破。”刑警同学说,“一般罪犯犯了法,等一段时间觉得没事后,就又作案,当然就有被逮着的一天。有的罪犯不是出于这种目的,例如是出于报复。那就难破,因为他只作一次案。作了案他就收手了,跟平常人一样生活,你就很能抓到他。他不再犯,你怎么破?犯罪分子之所以最终落入法网,主要有两条:第一,他们作完案后,觉得没事就放松了警惕。第二就是别的罪犯带出来的。两个人或三个人犯案,犯了后,另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或城市犯案,为了减轻罪行,把他曾与某个人犯的罪行也交代了出来。这种情况很多,因为犯罪分子一旦被抓了,就想减轻罪行,早点出来。”
钟铁龙笑着说:“你说得对,看来犯罪还是一个人犯安全,免得被同伙带出来。”
一开学,钟铁龙向体育老师要了只这个学期刚买的新篮球,就进了篮球场。下班时,石小刚来了,也来打球。一场球打到天彻底黑了,饭已经冷了,两个人就把电炉打开,在电炉上热饭菜。石小刚问他:“那事想好没有?”
钟铁龙点上支烟,把目光放到石小刚脸上,石小刚的脸上充满期待,自然还充满了邪恶的欲望,那些欲望像水一样在他脸上流淌。他觑着石小刚的脸,“我是真的不敢做那事,因为这是与法律为敌,我还想多活几年。”
石小刚坚决地说:“人无横财不富,那是一笔很容易到手的钱。”
钟铁龙的心怦地跳了下,说:“如果真要干,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只做一次,永远不干第二次。第二,三年内不能动用这笔钱,要用也要离开这个厂之后,在外面找份工作先装腔作势地做三年,然后再用这笔钱做基础,做生意。”
石小刚道:“你想得很周到,我们是得谨慎。过年的这段时间我已想了很多套方案,我还跑去勘察了逃跑路线。怎么逃跑用什么工具逃跑我都想清楚了。”
钟铁龙盯着石小刚,想石小刚是真的要干,随口问:“用什么工具逃跑?”
“摩托车。事先我们去市内偷一辆摩托车,把牌子取了,先藏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钟铁龙和石小刚在长益市内一家单位的宿舍前偷了辆本田145。两人走进那处宿舍时,看见这个骑本田145摩托车的男人来了,把车停在一处宿舍楼下,只锁了龙头锁就奔上楼去了。那是晚上十点多钟,那天晚上十点来钟时突然下起了小雨,那骑摩托车的男人没穿雨夜,因此他顾不得锁轮胎就回家了。估计是这样,因为没有别的理由让他这样做了。当时两人站在那栋楼的一株法国梧桐树下,看见了。
石小刚兴奋地说:“他没锁轮胎锁,这个猪。”他大胆地走了过去。有电视机的声音从一家窗户里传来。石小刚把龙头往那边扭,然后猛地往回扳。他接连扳了五下,再猛力一回,龙头摆正了。铝合金的锁扣被他发力撞掉了。石小刚推着摩托车朝前急走,钟铁龙断后。石小刚把摩托车推到马路上,拐弯,进了一条黑乎乎的小巷。石小刚是学电路的,事先又上一家摩托车修理店参了师。他拿起子撬掉启动开关,用小手电筒照着,将一根红线和一根绿线一接,摩托车便嘟嘟嘟地启动了。石小刚骑上去,推亮大灯,对钟铁龙说:“快上来。”
第二章 抢钱(3)
两人把摩托车骑到郊外,衣服已被毛毛细雨打湿了。石小刚骑着摩托车拐上一条简易公路,再往前骑就只有山坡和农田了。钟铁龙见不远处有棵大树,就叫石小刚把摩托车骑到树下。两人下车,石小刚用起子撬开摩托车后椅上的箱子,找出钳子和扳手,蹲下身取摩托车牌照。世界在这一刻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人于这棵树下忙碌……
三月十一号于期待中来了。这天上午,钟铁龙在学校露了下脸,然后他走出来,急急向厂外走去。他上了辆开往市区的客车,坐了两站,下车,石小刚已在那儿等他了,胯下是那辆偷来的本田145。石小刚对他露齿一笑,钟铁龙没笑,因为他脑海里装了一脑袋的警惕,像麻袋里装了一麻袋米。他跨上摩托车后座,石小刚将摩托车发动了,朝着那处废弃的房子奔去。不到一刻钟,摩托车奔到了那处房子前,两人下车,从车箱里拿出两件油漆师傅穿的蓝色长衣,套在西装上,又将两只冬天里戴的把一张脸完全遮没的头盔戴上。石小刚拿了把管丝钳,钟铁龙拿了根用一块钱在废品店买的铁棍。石小刚望着钟铁龙,“我有点紧张。”
钟铁龙听石小刚这么说,就丢下铁棍,这里太安静了,铁棍落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钟铁龙硬着脸说:“石小刚,你怕,我们就不要干。后悔还来得及。”
石小刚走到门口,觑了眼上天,天空呈一片灰白色。“老天,请您保佑我们。”
钟铁龙冷冷地说:“靠祷告是没用的,很多坏人在做坏事前也跟你一样向老天爷祷告,乞求老天爷保佑。但老天爷从来没保佑过任何人,更不会保佑坏人。”石小刚看着钟铁龙,钟铁龙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又说:“有些事情做了还可以回头,有些事是没有回头路让你纠正错误的。现在我们只是偷了辆摩托车,把摩托车扔了,回去,这事不要再提了。走吧。”
石小刚见钟铁龙不想干了,脸上又变坚决了,说:“我现在没事了。”
他骑上摩托车,钟铁龙戴好头灰,捡起铁棍,把铁棍藏到袖筒里,两人便向农业银行驶去。石小刚把摩托车拐到距银行没几步的一边是技工学校围墙的那条小路上,停下,装做修摩托车。钟铁龙注视着农业银行的大门。十分钟后,杜会计和张会计一人拎着个旅行袋出了银行。那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装的无疑是长益电工厂这个月里全厂职工的薪水。
“出来了,”钟铁龙只说了三个字。
当两个中年女人拎着装满钱的旅行袋,说着话从钟铁龙和石小刚身边走过时,钟铁龙一铁棍打在张会计的后脑勺上,只听见咚地一声,张会计还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手中的旅行袋也掉到了地上。就在同一时刻,石小刚跨前一步,手中的管丝钳便落在杜会计的脑门上。杜会计发出了她一生里最后一声惨叫,但那声惨叫在空旷的马路上就不强烈。石小刚捡起杜会计手中的旅行袋,两人上了摩托车,本田145一直没熄火地停在路旁,于是载着两人飞奔而去。路上没人,此刻是上午十点钟,正值上班时间,大家都在车间或办公室里干事情,就是附近的农民,不是在菜地里也是在家里忙着。摩托车驶出小路,绕过那个单位,奔向家具厂,从那儿突然拐弯向另条路上飙去,又驶过山坡、菜地和农田,再往前驶了百多米,摩托车拐个弯,驶向了那处荒坡。两人把摩托车停在那处废弃的农舍前,奔到农舍后面,掀开钢筋水泥井盖,把管丝钳和铁棍及脱下的衣服和黑手套都扔进了那口水井。井里还有很深的水,这些东西一落下去就不见了。钟铁龙将井盖复回到原来的样范。两人走出来,钟铁龙从摩托车箱里拿出一只大蛇皮袋,他见旅行袋上锁了把小锁,就抓着小锁使劲一拔,旅行袋的拉链撕开了。他把旅行袋里的钱倒进了蛇皮口袋。
第二章 抢钱(4)
两人又上了摩托车,摩托车驶到107国道,钟铁龙跳下车,石小刚骑着摩托车迅速向市区飙去,钟铁龙上了辆长途客车。车上很多人,没人注意他。他坐了三站,下车,又上了辆朝回开的客车,在通向长益市电工厂的那条丁字路口前下车,再上了辆开往电工厂的客车。他在厂门前下车,看了下表,此刻是十一点过五分。厂门前有一堆人,正在热议一小时前发生在厂前的那可怕的一幕,没人注意这个提着蛇皮袋的人就是抢劫犯。厂生活区是另张门,他进了这张永不落锁的铁门。学生和老师都在教室上课。他进了房,将蛇皮袋塞进柜子。他点支烟,调整下心态,把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都赶进了脑海深处里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对自己说:“钟铁龙,现在你已经没头可回了,你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学校第四节课还没下课,他抽着烟,向总务室走去。总务室里已围了一堆人。他听见一女老师说:“杜会计当场就死了。”
钟铁龙忽然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这感觉来得太突然了,让他目眩,站不稳,甚至想呕。幸亏没有老师注意他。他觉得自己镇静下来了,腿不颤抖了,走出来,对自己说“你这是犯了死罪了”。中午一点多钟,石小刚回来了,蛇皮袋里装着杜会计提的那只旅行袋里倒出来的钱。“告诉你,我听学校老师说杜会计死了。你下手太重了,管丝钳要了她的命。”
石小刚听毕,脸上刚才飘扬着的那片得意顿时烟消云散了,好像晴天变成了阴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苍白的脸色。“死死死了?”他说话都说不清了。
钟铁龙望他一眼,觉得自己告诉他是对的,要是别人告诉他,他脸色变成这样,别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才怪!钟铁龙抽口气,绝望的样子说:“我们真的干了件最蠢的事,你这种表情,人人都能看出是你干的。我们打球去。打打球,你会放松些。”
星期天厂里为杜会计开了个隆重的追悼会,钟铁龙和石小刚都没去,与另几个年轻人在操坪上打球。刘丽云来了,穿着上次来的那套衣服,她以为他会高兴,他们有三个星期没见面了,但他看见她却没说话。她斜着脑袋瞅着他,“你怎么啦?不高兴?”
他向房间走去。她跟着他。两人进了房。他转身关了门,把她猛地抱住,往床上一放。她被他的粗鲁举动弄得有些吃惊,问他:“你这是干什么钟铁龙?”
他迅速解开她的衣服,又掀起她贴身穿的白毛衣,接着揎掉她的乳罩,一头埋到那对乳房上,咬她的*。刘丽云被她咬痛了,叫痛,用手抵着他,企图将他推开。他不让,又换一只*咬着。刘丽云叫痛说:“痛痛痛,你咬得我好痛的。”
钟铁龙不咬了,冲她狞笑一声,就粗蛮的样子把她的皮带解开了。刘丽云觉得有些被他侮辱样,便不愿意跟他继续下去,钟铁龙却恶声说:“你是自己跑来找我操。”
刘丽云听了这话脸都变了,申辩说:“钟铁龙你怎么这样说我?”
“你要我怎么说你?难道不是你找我?从一开始就是你找我。”
刘丽云一听这话,眼泪水立即夺眶而出。刘丽云起身要走,钟铁龙按住她的手,又把她推倒了。刘丽云想反抗也反抗不起来了,因为钟铁龙已进入了她的身体。刘丽云不反抗了,而是觑着这个行为粗鲁的男人。她说:“钟铁龙,我算是认清楚你了。农民。”
第二章 抢钱(5)
钟铁龙听她说他农民,抬手给了她一耳光。刘丽云挣脱不开,扭开脸,泪水涟涟地将脸朝着墙。“钟铁龙,你是个流氓!”
钟铁龙就是要把她赶走,他不想连累这个女人。临了,他大声说:“你滚吧。”
刘丽云猛地转过身,一巴掌打在钟铁龙脸上,钟铁龙没还手。“钟铁龙,我希望你不得好死!”她愤怒地说,出门时把门猛劲一甩,嘭,这边的玻璃窗也悲愤地颤抖了几下。
五月份快来了,有三天假。这天晚上下着雨,把学校下得十分安静。钟铁龙只身守着这间房,他感到孤寂,但柜子里有那么多抢来的钱,他哪里也不能去。八点多钟,石小刚打把伞来了。后天是五一劳动节,正是转移这笔巨款的大好机会,因为你在平时背着个包或拎个旅行袋出去,难免不引起厂里人注意,自从发生了他俩创作的那桩命案,厂里的人警惕多了,而且便衣警察时常光临厂区。这段时间,石小刚很少来,他们只在篮球场上相见,就是避免他人把他俩联想到那桩案子上去。钟铁龙把窗帘拉上,打开柜子,两人开始清点钱数,把一百和五十的捡开,一百的都是一万元一沓,有四十二沓,五十的则是五千元一沓,有十七沓,剩下的就是十块和五块及一块两块和一角两角和五角的。一百和五十的都是用过的钞票,没有连号,但十元和五元的有连号,是新票子,还有一元和两元及一角、两角和五角的新票子也有连号,一叠一叠的,都没用过。两人把这些新钞票清出来,放在一边。把那堆钱(五十一万三千元)分成两半,放进两只蛇皮袋。两人烧着那些新钞票,就在墙角烧,怕烧不透就一张张地烧。石小刚蹲在他一旁,拿着那一张张小面额的钞票烧着,边说:“真可惜了。”
钟铁龙瞟一眼他,“我小时候,父亲教育我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两人把新钞票烧完,已是凌晨一点钟了。清晨,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清理昨夜烧的那一沓沓钞票,看是不是有没烧透的,见都烧成了黑纸灰,这才将这堆纸灰扫到阴沟里。他提了两桶水,将这些黑纸灰冲进下水道。石小刚背着个大学时代背的旅行袋来了,拿出一只蛇皮口袋,将一沓沓的钱装进了他的旅行背袋,说:“我在芙蓉酒店的大厅内等你。”
钟铁龙将他送出门,他跨上永久牌单车,箭一般朝前冲去。钟铁龙走到水池边洗了把脸,也把蛇皮袋拿出来,把一沓沓钱装进一只黑旅行袋,在上面放了件衬衣,出了门。今天是过节,厂里于此刻还很冷清,大部分人还在梦乡里梦游。他走出厂生活区,几步外有一个站,那儿有几个人在等车。他等了几分钟,上了辆开往市区的公共汽车。
石小刚坐在芙蓉大酒店大厅的皮沙发上等他。石小刚的一旁搁着口大皮箱,是那种旅行的人拖着旅行的皮箱。石小刚说:“我刚才在酒店一旁的旅行社买的。”他打开皮箱,钟铁龙将旅行袋也塞进皮箱,石小刚把皮箱锁了,把钥匙交给钟铁龙说:“钥匙你保管。”
石小刚的家是一处土砖黑瓦房,座落在一处山包下,山包上尽是年轻的杉树,也有樟树和竹子。石小刚的母亲看见石小刚领着个小伙子走来,脸上就高兴。母亲说:“我正想你是不是也该回来打个转身了你就回来了。”第二天,石小刚从村里的小卖部买来了铁搭扣、螺丝钉和一把江山牌锁,将铁搭扣钉在大柜上,将皮箱塞进大柜,锁上,说:“现在安全了。”
第二章 抢钱(6)
但那天晚上,钟铁龙又觉得这样还是不安全。“我不放心。”他把目光抛到天上,顶是篾席顶,木条将篾席顶钉成了一个个方块。他盯着篾席顶说:“把箱子藏到顶上要安全些。”
石小刚觉得钟铁龙说得有道理,就找出撬钉子的锤子,爬到大柜上,撬开木条,又把篾席撬开,用床旧毯子裹着皮箱,再把皮箱塞进去,捆牢在屋梁上,又将木条和篾席复原。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回到厂里,钟铁龙写了份留职停薪报告,将报告交给陆校长,去了新开业的金阳歌舞夜总会上班,成了金阳夜总会董事长丁建的助理。丁建身旁全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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