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娇娇太小。”李大嫂关心地说。
贺子珍无奈地说:
“反正你在奶她,已经带熟了,不要紧,感谢你带孩子的一片恩情……”贺子珍说不下去,掉下热泪。
何长工劝贺子珍:
“子珍同志,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是否打消走的念头?”
“不!”贺子珍放下娇娇,一扭头,跑出李大嫂的窑洞。
何长工跟着跑出来,在后面追赶贺子珍,一边追赶,一边喊:
“子珍,子珍……”
叁
毛泽东的家庭纠纷,虽不是那么大张旗鼓地在延安城内哄传,但在高级干部之间,却时有所闻。毛泽东认为这是些小事,与一个人的大节无关,不足挂齿。可贺子珍却感到难受,似乎还有些“羞愧”。她自个儿觉得,她在女战友之间,仿佛有些抬不起头。于是一走了之的心情,自然而生,而身体的创痛,更促使她迅速离开延安这块“是非”之地。
一天,毛泽东从隔壁洛甫的窑洞开会回来,看见贺子珍红肿着眼睛在收拾东西。那个在井冈山时准备的暗蓝色蜡染小包裹,醒目地暴露在毛泽东的目光里。
毛泽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子珍,你在干啥?”
贺子珍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我已向组织打了报告,离开延安。”
“去哪儿?”
贺子珍一边收拾一边说:
“去上海治病,取身上的弹片。”
毛泽东语重心长地说:
“过段时间,延安的医疗条件好了,就在延安治,不行吗?”
“不行,现在就走。”
毛泽东明白贺子珍在这个时候坚决要走与自己有关,怎么说呢?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说全是贺子珍的“过错”?他沉吟了一会说:
“子珍,我这个人平时不爱落泪,只在三种情况下流过眼泪:一是听不得穷苦老百姓的哭声,看到他们受苦,我忍不住要流泪;二是跟我的通讯员,我舍不得他们离开,有的通讯员牺牲了,我难过得落泪;三是在贵州,听说你负了伤,要不行了,我掉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毛泽东说的完全是真心话,肺腑之言,他想以此来打消妻子远行的念头。
贺子珍不答腔,泪眼模糊地仍在清理东西。
稍停,毛泽东满含深情地说:
“子珍,我现在的情况,同在王明那个时期不一样,我有发言权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像过去那样,跟着我受那么多苦了。”
毛泽东这些略带政治色彩深藏感情的话,似乎还不能打动贺子珍,还不能更改她远离延安的初衷。这时的她,仿佛已经心灰意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响应丈夫的召唤了。她沉默不语,抚摸着那个暗蓝色的蜡染小包裹直掉泪。
刘英、康克清、邓六金、钟月林、危秀英等姊妹听说贺子珍要走,相约着急急来到毛泽东窑洞,见贺子珍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一个个心情沉重。
毛泽东见巾帼们来了,说:
“大家来得好,你们好好劝劝贺子珍,她非要走,怎么也挽留不住。”
刘英探头问贺子珍:
“子珍,一定要走?”
“待在这里,心里难受,走了好。”
“去哪儿?”康克清问。
“去上海治病,我一身的病,不治好,不行呐。”
邓六金说:
“不去那么远的地方,到附近散散心,不行吗?”
贺子珍叹了口气:
“散心,心都碎了,散不好了。”
毛泽东接过贺子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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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延安(4)
“贺子珍不但身体有病,还有心病。”
钟月林对毛泽东说:
“主席,你就让着点贺子珍,她身体确实不好。”
毛泽东瞅了一眼贺子珍:
“你们不知道,这年头,贺子珍的脾气越来越大,我毛泽东惹不起,一说就要离婚,不然就是出走。”
贺子珍望了一眼毛泽东:
“你惹不起,我替你走。行吗?”
康克清劝阻着说:
“不说了,不说了,又越说越远了,子珍,走,去我窑洞坐坐。”
“我哪儿都不去,我要远离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
邓六金上前强拉贺子珍的手:
“走,我们出外走走。”
刘英她们簇拥着贺子珍离开窑洞。
毛泽东目视着巾帼们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唉,地球要转,天要下雨,贺子珍要走,真没办法。”
肆
陕北公路上,一辆卡车在黄尘滚滚的公路上奔驰。驾驶室内坐着忧伤的贺子珍,双眼深情地凝视着奔驰而过的窗外景色,虽然多数是寸草不生的黄土高原,缺少生气,但在她眼里,却有几分依恋。毕竟在这块土地上,她生活了一年多光景,留下的印象是难忘的。
卡车奔跑了一天,总算到达西安,已是薄暮时分。
贺子珍来到七贤庄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办事处主任林伯渠知道贺子珍要来,等候在那里,贺子珍一到,林伯渠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
“欢迎,欢迎,贺子珍同志。”
“林老,打扰你了。”
“哪里,哪里,只是你来得不是时候。”
贺子珍一惊:
“林老,你说啥?”
“近接电讯,上海已被日寇占领,沦为孤岛,目前去那里有困难。”
贺子珍迟疑了:
“那怎么办?”
“暂回延安,等待时机,如何?”
“林老,我的后脚迈出延安,前脚就不想回去了。”
林伯渠一笑:
“那么坚决?还是暂时回去好。”
贺子珍一摆头:
“不回去,不愿回去受老毛的气。”
林伯渠双眼漾着笑意:
“唉!夫妻之间拌嘴,干嘛这么认真,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和毛泽东已经是十年夫妻了。”
“林老,你不知道,毛泽东变了。”
林伯渠笑笑:
“当然变了,快变成中国共产党的头号人物了!”
“哼!大男子主义,喜欢独断专行。”
“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写信劝劝他,你何故因此出走呢?”
“我要出来治病,好好休息一下。”
“在延安,不是同样可以休息?”
“林老,你不要写信,我的路,自己走,一句话,我决定要离开延安这块伤心地,改变一下环境。”
林伯渠想了想:
“那也好,你在西安住些时候,消消气,气消了,再回去。”
贺子珍却固执地说:
“不回去,我在这里等。”
伍
贺子珍暂时不能去上海,只得住在西安“八办”等待时机,林伯渠安排人员陪同贺子珍在西安游览,贺子珍便在古都西安过了一段暂时的平静生活。
就在贺子珍滞留西安的日子,毛泽东在延安的窑洞里,叫警卫员小李用木板钉了一个小木箱,将贺子珍忘记带走的小木梳、小刀、剪刀等小物件装在里面,叫一个“八办”来延安办事的工作人员,回去时顺便捎给贺子珍,同时告诉此人,要她转告贺子珍,延安的医疗条件,也会好起来的,她的病,可以在延安医治,叫她回来。
陆
贺子珍在西安“八办”住室的灯下抚摸着毛泽东托人捎来的小木箱,触景生情,怅然若失,陷入沉思。由于不知要等多时才能赴上海,她依稀涌动起一缕回归的念头。特别是当她踱到床边,打开那条红毛毯准备入睡之时,难忘的一幕幕,蓦地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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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延安(5)
寒冬的瑞金城。
毛泽东在家里看书,冻得瑟缩的身子裹着一床红毛毯,双脚踏在一盆炭火边。贺子珍有事外出,对毛泽东说:
“老毛,我出去办事,注意身上的毯子,不要着火啦。”
毛泽东“嗯嗯”应着,眼不离手上的书。
一会,贺子珍回来,走到门口,便看见家里在冒烟,急了,三步两步走到毛泽东身边,一手扯开掉在炭火盆一角的红毛毯,大声说:
“老毛,怎么搞的,毛毯着火啦,还不知道。”
毛泽东一惊,迅速站起来,甩掉裹在身上的毛毯。笑了。
又一件事,也是在瑞金发生的。
贺子珍到供给处对处长说:
“毛泽东的衣服补了又补,太破旧了,领件新的。”
“贺子珍同志,主席写有条子吗?”供给处长回答道。
“没有?”
“没有主席的条子,不能领。”
“非要他的条子,才能领吗?”
“对,这是规定。”
贺子珍一扭头,气冲冲地走了。回到窑洞,她对毛泽东说:
“刚才给你领衣服,供给处长不给,说要你写的条子。”
毛泽东一听火了:
“现在物资紧缺,我的衣服补一补,还能穿嘛,为什么要领新的?还背着我,谁给你的特权?”
“还不是为了你,少在这里发火。”
“我不要你这样的关心。没有组织原则。”
贺子珍生气地说:
“好,你的事,我少管,有什么了不得的,我不是你的出气筒。”
夜晚,贺子珍独自裹着红毛毯睡觉,不理毛泽东。
毛泽东处理完公务,睡觉时在床边对贺子珍说:
“子珍,还在生白天的气?你我的脾气,都不好,一个是铁,一个是钢,碰在一起了。”
贺子珍瞥了毛泽东一眼,掀开烧了个洞的红毛毯,让毛泽东挤进身子。
柒
温馨的回忆,毕竟有几分甜意,虽然掺合着些许苦涩。远去了,似一缕轻烟,袅袅回荡在贺子珍的旅程里,往事不堪回首!贺子珍收到毛泽东托人带来的小木箱,当然也就收到了毛泽东对她的一片思念之情。她与毛泽东风雨十年的情愫,穿过岁月烟尘,便氤氲在她寂寞而苦楚的心上,剪不断,理还乱……
此时的贺子珍,虽然胸中的气未消,倾斜的心态没平,但她似乎又觉得始终不能忘情于毛泽东,一看见那条象征他们爱情的红毛毯,一种难以遏制的爱情生活的追踪,便又油然而至。叩击着贺子珍孤独而恼人的心扉,震撼着她一颗破碎了的心……
她想起自己拿走了红毛毯,毛泽东夜间是否会冷?她深知延安的冬天是冷冽的,“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塞上冬天寒冷的滋味,她是领略过的,比起她的故乡永新来,不知要冷多少倍。以至她惦记着毛泽东的被褥是否有些单薄?难以抵御西北严寒。她不得不用自己有限的津贴,在西安街头替毛泽东买了一床棉被,托人给毛泽东捎去,算是对丈夫所赠小木箱的回报。
贺子珍送去棉被以后,心情好像要安定一些。她在西安等待远行的日子,匆匆的,不觉已上一月有余。一天,她实在按捺不住企盼的心情,到林伯渠办公室进一步打探什么时候离开西安,赴沪治病,林伯渠正准备找她洽谈此事,对贺子珍说:
“子珍,刚才接到延安电话,说共产国际的代表,准备从延安经西安回苏联,你——”
贺子珍兴奋地问:
“什么时候?”
“大约在后天。”
“林老,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月,看来上海去不成了,不如和国际代表一道,去苏联,一方面治病,另一方面学习,机会难得。”
“嗯,我也是在想这件事,不过,要问问毛泽东,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贺子珍肯定地说:
“去苏联治病,他不会不同意。”
出走延安(6)
“还是问一问好。”
贺子珍与林伯渠正谈着,一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向林伯渠报告:
“林老,刚收到一份延安来电。”
林伯渠接过展读电文: “林老,力劝贺子珍回延安,泽东。” 贺子珍脸一沉:
“我不回去,我要去苏联取出身上的弹片,还要做人工流产,做绝育手术,我贺子珍生孩子生怕了。”
林伯渠看贺子珍走的态度异常坚决,说:
“还是让我请示一下毛泽东,我尽量说服他好吗?”
“好,林老,拜托了,这件事你一定要促成。”
就在这个时候,中共决定派一批身体有病的高级干部随机去苏联治病、学习,毛泽东收到林伯渠的电报后,知道贺子珍要求走的决心很大,无论如何阻拦不住的,终于同意了她的请求。
捌
西北灰暗的天幕下,两辆汽车在粗糙的公路上奔驰,一路上烟尘滚滚。
生病的刘英,伤残的蔡树藩、钟赤兵、徐梦秋等,与贺子珍颠簸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很不是滋味。车窗里,掠过贺子珍疲惫而伤感的容颜。
经过长途跋涉,贺子珍与战友们一起,终于来到兰州,迎接她们的是“八路军兰州办事处”主任谢觉哉。
谢觉哉发现来到的除断臂的蔡树藩与断腿的钟赤兵等重伤员外,还有贺子珍,不觉一惊,他对风尘仆仆的贺子珍说:
“子珍,你怎么也来了?”
“谢老,你这里我不能来吗?我来看你,你不欢迎吗?”
谢觉哉拍双手:
“欢迎!欢迎!井冈山的女英雄。”
谢觉哉把贺子珍一行请到会客室里坐了下来。
谢觉哉仔细端详了一会贺子珍,问道:
“子珍,两年多不见,怎么这样瘦?”
贺子珍黯然地说:
“还不是长征路上落下一身伤。”
“也是,还要去哪里?”
“苏联。”
谢觉哉问道:
“治病?”
“对,取身上的弹片,身体康复了,就在那儿学习。”
谢觉哉夫人王定国走进会客室。
贺子珍起身过去拉住王定国的手:
“定国,两年不见,好像长胖一点,我来打扰你们了。”
王定国满脸堆笑:
“贺大姐,你是贵客,我们请都请不来。”
贺子珍笑吟吟地:
“我是不请自来。”
王定国欢喜地说:
“暂时不走了,多在兰州住几天,看看大西北。”
“要走,马上要走,这里是路过。”
“你走了,毛主席怎么办?”王定国问。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已经管他十年了。”
谢觉哉一听知道贺子珍有气,问道:
“子珍,你和毛泽东是否闹了矛盾?”
“谢老,你是知道的,你在瑞金,是中央秘书长,我和老毛吵架,找过你,你不止一次为我们调解过,老毛的脾气,现在越来越大,惹不起。”
谢觉哉点点头。
“毛泽东的脾气不好,这我知道。但是子珍,你也好强,唉,两个人都钢,碰到一起呐,还有不闹矛盾的。”
王定国规劝道:
“贺大姐,你就让让主席吧。”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你让他,他便得寸进尺。”
谢觉哉也劝道:
“子珍,如果你是和毛泽东闹别扭而走,我劝你不要走,还是回去的好,毛主席身上的担子重,身边需要人照顾哇。”
贺子珍认真地说:
“谢老、定国,我的身体太差,身上的弹片不取出,今后,怎么学习和工作?说实在的,生儿育女,我也怕了,我坚决想摆脱,好好休息一下。”
王定国十分同情地说:
“也是。”
谢觉哉想了想,说:
“子珍,你暂时不想回去,就在这里住住,等气消了,再回延安不迟。兰州,你没来过,到处去看看,让王定国给你当向导。”
出走延安(7)
贺子珍不置可否。
毛泽东频召不回(1)
壹
贺子珍脱下灰色军棉衣,穿起老百姓的长衫,随王定国徜徉在兰州街上,浏览市容,大西北的风土人情,风俗习惯,人们的衣着,令贺子珍感到新奇。
一天,贺子珍与王定国从黄河边回来,谢觉哉对她说:
“子珍,有一个要人要见你。”
“谁?谁会来看我这个‘落难’之人?”
“现在不告诉你,一会,你见了就知道了。”
谢觉哉的话音刚落,从办事处过道走来一人,冲着贺子珍说:
“子珍同志,想不到你在这里,特来看看你。”
贺子珍认出来了,是陈云,十分惊喜:
“陈云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西征路上召开的遵义会议后,中央决定要我去上海恢复党的地下工作。抵达上海后,我又去到苏联,参加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以后又率代表团到达迪化。随王明和康生同志由迪化到达兰州,准备回延安汇报工作,想不到,在这里与你不期而遇。”
贺子珍赞扬道:
“陈云同志,你是重任在身呐。”
陈云关心地问道:
“身体怎么样?在贵州,你受伤不轻哇。”
“是的,现在身子里还留着不少弹片,准备去苏联医治。”
“好,把身上的弹片取出来,再好好疗养一段时间,身体不就恢复了。”
“谢谢你的关心。”
陈云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对贺子珍说:
“王明同志听说你与刘英同志在兰州,要我代他送给你俩一百美元,以示慰问,祝你们早日康复。”
“谢谢你和王明同志。”贺子珍感动地说。
陈云问贺子珍:
“几时动身去苏联?”
“可能还要过两天,先到迪化,再等机会。”
“好!祝你前程无量。”陈云满怀希望地说。
贰
就在贺子珍准备起程赴迪化的头一天,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收到延安来的一份电报,谢觉哉拿着电报对贺子珍说:
“子珍,主席来电了,要你别走,回延安去。”
第二十章毛泽东频召不回 贺子珍一惊:
“不,我要去,不是明天就要和苏联的同志一道,去迪化了吗?”
王定国在一旁劝道:
“贺大姐,你非要走,难道毛主席的话都不听?”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我贺子珍,虽然不是什么大将,但只要离开了延安,他毛泽东就管不着了。”
谢觉哉摇头:
“哎,子珍,你这个人,决心一下,怎么也劝不转呐。”
叁
贺子珍又上路了。
虽然车上有战友同行,但她的心是矛盾而孤独的,小娇娇在延安乡亲的窑洞里,怎么样了?不得不令她想念。她感到娇娇这么小就离开她,似乎有些“残忍”,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完全是未知数。但自己的身体要紧,自己的前途要紧,这个时候 ,也管不了许多呐。而毛泽东的生活又如何?……此时,她怀中的小生命,隐隐约约地又在不安地躁动。随着车轮的颠簸,身上的弹伤,频频针刺般疼痛,远走他乡的贺子珍,心乱如麻……
车窗里,不时掠过贺子珍的一脸无奈、疲惫和感伤。
贺子珍凝视着车窗外大西北荒漠的山原,昔日与毛泽东一起生活的场景,一幕幕又回放出来。叠印在她脑网屏上,不思量,自难忘—— 井冈山上。
英姿飒爽的贺子珍,卷起衣袖与裤管,手拎一个鱼篓,笑嘻嘻地回到象山庵,在走廊上,用辣椒炒泥鳅。
毛泽东从里屋出来,冲着贺子珍一脸欢笑…… 茅坪八角楼一侧。
毛泽东与贺子珍肩并肩,夕阳下走在山边翠绿翠绿的小路上。
毛泽###然停下来,对贺子珍说:
“子珍,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先走,在前面的大树下等你。”
毛泽东频召不回(2)
贺子珍不解,忽闪着一双讯问的眸子:
“为什么?”
毛泽东笑笑:
“一会,你就知道了。”
毛泽东走了一会,贺子珍跟上来,经过红军的一处医院,见有一些伤员在外面。贺子珍频频与他们打招呼、问好。
贺子珍来到大树下,毛泽东问贺子珍:
“这下,可知道我先走一步的道理了。”
贺子珍微笑:
“知道呐,知道呐,怕伤员看见我们一道走不好。”
“那会引起人家的反感。”毛泽东认真地说。
“老毛,看不出,你还很有心眼哩。”
“要注意影响。”毛泽东回答道。 瑞金。
贺子珍从妹妹贺怡家出来,孩子小毛从屋里奔出来。稚声稚气地呼喊:
“我要妈妈。我要爸爸,我要和你们一道。”
贺子珍听到儿子的喊声,热泪盈眶…… 西征路上的四川古蔺白沙。
分娩后的贺子珍躺在担架上,老婆婆抱着啼哭的幼婴,边摇边说:
“女红军。你的命苦,这孩子的命,更苦,这么小,就离开娘。”
贺子珍淌着热泪,让人抬着又踏上漫漫征途…… 延安窑洞。
毛泽东与贺子珍为了一只鸡是炒来吃还是炖来吃,闹别扭。
毛泽东说贺子珍,你喜欢喝鸡汤,用一半来炖,留一半来炒,不行吗?你喜欢独断专行。
贺子珍给顶了过去:
“这叫什么独断专行?你不要给我上纲。这只鸡本来就不大,又炒又炖,有啥搞头?……” 随着汽车在大西北风沙的路上奔驰,贺子珍在车窗里想起很多很多。唉,往事并非如烟,不堪回首。就如同做了一场场梦……
肆
经过单调而艰难的长途跋涉,贺子珍与战友们终于到达国内的最后一站——迪化(今乌鲁木齐)。
贺子珍等来到八路军驻迪化的办事处。办事处主任毛泽民与妻子钱希钧以及工作人员热情欢迎大家的到来。
毛泽民从钱希钧那里已经知道大嫂与大哥有一些芥蒂,这次远行,与闹别扭有关,但面对瘦弱而辛苦的贺子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颇为怜惜地说:
“大嫂,坐这么久的长途汽车,够辛苦啦。先好好休息。”
贺子珍关心地问毛泽民:
“多久有去苏联的飞机?”
“说不准,先休息休息再说。”
钱希钧在一旁问贺子珍:
“大嫂你——”
“去苏联取身上的弹片。”
毛泽民说:
“大哥知道你会来,已托人带来了口信。”
“说些啥?”
“叫你不要去苏联,返回延安。”
“我已经出来好几个月呐,走了这么远的路,一路上遭多少罪,我还会回去?”
毛泽民无可奈何地说:
“大嫂,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钱希钧对毛泽民说:
“泽民,你不要再说啦,我和大嫂谈。”
伍
钱希钧还没找贺子珍进一步深谈,劝她不要去苏联,还是应回延安,正在迪化的曾任过延安陕甘宁边区政府教育厅长的陈正人与妻子彭儒听说贺子珍来了,找上门来。老战友相见,又是在这辽远的大西北边城,分外亲切。彭儒拉着贺子珍的手说:
“子珍,姐,看你瘦多呐。”
“西征受伤后,身体一直不好。”
“来迪化干嘛,走这么远的路。”
“去苏联治病。”
陈正人在一旁说:
“贺子珍同志,我们还是在中央苏区见过面,一晃又是好几年啦,今天,大家跑了好几千里,在这儿相遇,真不容易。”
彭儒兴奋地对贺子珍说:
“记得那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在瑞金建立,我和你以及康克清、钱希钧、周月林、曾碧漪六个人,在一起照了一张相。我和曾碧漪坐在你们四人面前,你们四人站在后面,手扶着肩,手紧紧拉着手。多亲密呀。这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上,什么时候都不离身。”
毛泽东频召不回(3)
贺子珍拉着彭儒的手摇了摇:
“记得,记得,这才几年工夫,怎么就记不得了呢?唉,那时真开心呀。一身轻轻松松,可现在呢?”贺子珍感叹起来。
陈正人淡然插话了一句:
“贺子珍同志——”欲言又止。
贺子珍看了一眼陈正人:
“正人同志,怎么?你说下去呀。”
陈正人说:
“毛泽东同志知道你要来,要我和彭儒劝你回延安,不要去苏联,你已经走了好几个月,大老远来,真不好劝你,但毛泽东的话,我一定要带到,希望你慎重考虑。”
“哎!——”贺子珍长长叹了口气,双眉紧蹙,心想,这是离国之前,毛泽东托人最后一次的挽留了,一旦乘上飞机,再没有相劝了。难道数月的奔波、劳累,就这样算啦?何苦呢,她想像的新生活,始终在召唤着她,玫瑰色的曙光,始终在向她招手。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呀,用古人的话来说,才进“而立”之年,难道就这样带着弹伤当一个家庭妇女度过一生?非己所愿,非情所愿。她心情沉重地对陈正人与彭儒说:
“谢谢你们的关心,老毛的话,我不是不听,但我有自己的实际情况,老毛不能替我解决,我只好自己救自己。”
“说得那么严重?”陈正人说。
“一言难尽呀。正人同志。”贺子珍有些忧伤地说。
贺子珍的一席话,陈正人听来也感到不无道理,特别是彭儒,还深表同情,于是便不好再劝下去,陈正人感动地说:
“子珍同志,在国外,你多加保重了,祝早日康复。”
彭儒的双眼潮润了,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不知说什么了,一时竟语塞。
陆
钱希钧说要好好劝好贺子珍,有一天晚上,两人睡在一起,两妯娌真的作了一次长夜深谈。
钱希钧尽量从一个女同志的角度,去打动贺子珍。首先用母女之情去说服她。
钱希钧问:
“大嫂,你走了,娇娇这么小,谁管啊?难道你不想她?”
“想,身上掉下的一砣肉,谁不想呀,但我已经安排好了,老毛空了会去看她的。”
“那大哥的生活,谁管呢?”
贺子珍不语。
钱希钧闪烁其词地说:
“听说一些去延安的未婚女青年,专门找长征干部,你不怕你走了,有人去找他?”
贺子珍轻微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
“他喜欢我,我走到天边,他也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我天天在他身边,他也不喜欢。”
“到底大哥对你如何?”
钱希钧提出的这个问题,贺子珍感到不好回答,只得说:
“你去问他好了。”
钱希钧笑了起来,停了停,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是十年夫妻,不容易哇!牙齿和舌头那样亲密,也有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夫妻之间吵一吵,算什么呢?常言道夫妻吵嘴不过夜,你的气,何必这样大?一气便远走天涯,还要出国。”妯娌之间说话,比起外人来,更自由得多。钱希钧的话,似乎打动了贺子珍的心坎。
贺子珍在床上,心情在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她觉得妯娌钱希钧是真关心她,掏尽心里的话,但她也有她的难处呀,谁替她解决?谁替她分担?于是,也讲了一通肺腑之言:
“希钧,我告诉你,我生孩子生怕了,和他十年来,一个接一个地生小孩子,身子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女伴们见了,多数的时候,总是爱问,子珍,快生产了吧,多难为情。我要到苏联做绝育手术,另外,我身子有病,我要去取弹片,身体好了,好好学习、工作,不能再像这样落后下去呐。”
作为女人,钱希钧被贺子珍的话,深深感动了,她心底明白,贺子珍讲的,完全是一片真情、实情,无一点虚假。但她又觉得,贺子珍远走,时间长了,又会在毛泽东与贺子珍的感情之间更拉开距离,其后果又不堪设想。真两难啊,只得进一步规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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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频召不回(4)
“你不能回延安等等?医疗条件好了,同样可以取弹片。”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希钧,我还年轻呀。”
“也是!”钱希钧深深叹了口气。
贺子珍想了想说:
“希钧,我又不是永远在外,不回来,最多两年,治好了病,学到了东西,提高了,不就回来了。”停了停,又接着说:
“我在西安买了一床被子,托人给老毛捎去,不知收到没有?哎,延安的冬天太冷,他的被子太薄,我给你一点钱,给他买一条被子送去,好吗?”
“你这么惦记着他,这又何苦呢?还是回去吧”。
钱希钧趁机再想劝劝贺子珍。
贺子珍不语。
一天,毛泽民拿着一份电报来找贺子珍,开门见山便说:
“大嫂,刚收到中央的一份电报,要求所有在新疆候机去苏联的同志,由于暂时没有机会,全部返回西安。你还是回去吧。”
贺子珍有些固执地回答道:“不回去,我在这里等机会。”
对于毛泽东的最后一次召唤,贺子珍拒绝了,她的去心已坚,不愿改变。
终于,机会来了,一架三十年代的飞机,腾空而起,扶摇而上云天。贺子珍远去了,她好像卸下了一个十分沉重的包袱,将要开始她的新生活。然而,贺子珍虽然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她不知道,她会再背上一个更加沉重的包袱。毛泽东艰难地进行农村包围城市伟大实践的见证人与参与者,和毛泽东相伴相随走过十年烽火岁月的贺子珍,远去了。扶摇而去的机翼啊,你带走的是一颗沉重的心,带走的是一个中国坚强女性以后岁月里无穷无尽的灾难……
1937年,贺子珍在西安与战友在一起
第二华人站
二十年后庐山相会(1)
壹
贺子珍远离故国,来到苏联,一住就是九年。本来,她并没留居这么长久的打算,想两年后返回延安,这样的话,她曾经给钱希钧说过。但她出走延安不久,毛泽东便与上海来的江青婚配,当她得知这个消息,想回到毛泽东身边的初衷彻底破灭了。一个三十岁女人的人生悲剧序幕,便徐徐拉开了。
初到苏联的贺子珍
贺子珍留居苏联岁月,遭遇是相当惨苦的,先是失子之痛,眼含热泪将怀孕出走在异国他乡分娩而夭折的男婴送到莫斯科郊外的一座公墓埋葬;后又因顶撞一个小小的儿童院长被无端送到疯人院去作精神病人对待,长期关押在伊万诺夫市的精神病院里。孤独、孱弱无助、精神受到巨大创痛的贺子珍遭受的重大打击,一个连着一个。而这些打击之中,最大的痛苦,还是没有忘情于毛泽东。但木已成舟,随着时间的推移,出走酿成的一杯苦酒,只有她自己慢慢吞咽了。贺子珍,是否有几分后悔呢?
贺子珍在苏联与女儿李敏
1947年冬天,带着长长的思念,贺子珍携着娇娇才踏上归国的旅程。
第二十一章二十年后庐山相会贰
回国后,贺子珍得知妹妹贺怡与母亲温吐秀在多事之秋的岁月均得到毛泽东的关怀与照顾。她感激不尽,于是,身在东北,情思滚滚,提笔给毛泽东写了一别九年来的第一封信,饱经沧桑,有多少话要倾诉,但又何从说起?真难为了贺子珍。她只得向毛泽东汇报自己在苏联的情况,特别是苏德战争时期的艰苦生活。信中写道,这段日子比长征还苦,表示今后要好好工作,感谢毛泽东对妹妹和母亲的关照,终生铭记在心。
1948年贺子珍与胞妹贺怡在沈阳
贺子珍身边的娇娇,也用俄文给爸爸写了一封信,贺子珍将两封信装在一起,邮给毛泽东。
毛泽东没有回信,只给娇娇发去一份电报,大意是:娇娇,我的大女儿,你的信收到了,你好好学习,做一个中国好女孩,爸爸很好。
不久,毛泽东派人来东北,找到贺子珍,征求她的意见,希望将娇娇接到身边读书,贺子珍当然没有意见。她丝毫没有想到娇娇离开她后带来的孤独与寂寞。果然,娇娇远离后,孑然一身的她,倍感孤独,甚至有几分凄惶。她按捺不住思女之情,提笔给毛泽东写了分手后的第二封信,其意无非表达对娇娇走后的思念与自己的孤独,并在信里希望毛泽东保重身体。
毛泽东没有回信,让娇娇给贺子珍写了封回信,除了表达一番想念妈妈的感情外,也有爸爸向妈妈问好,希望保重身体之类的祝福话。
贺子珍给毛泽东的两封信,毛泽东都没亲自回复,可能一半是由于工作忙,一半是有意让女儿做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这样,更自然一些,亲切一些。于是,以后每年放暑假,毛泽东都派人把娇娇送到贺子珍身边,让母女生活一段时间,以慰藉贺子珍孤独的情怀。毛泽东还让娇娇回去给妈妈捎去许多食物。而娇娇回去之时,贺子珍同样“回赠”一些毛泽东喜欢的食物。毛泽东与贺子珍在艰苦的岁月孕育的女儿,就这样成为沧桑岁月中两人心灵联系的“信物”。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毛泽东在石家庄见到贺子珍的胞妹贺怡,两人自然谈到贺子珍近况。毛泽东说,让贺子珍到这里来,并说这是历史造成的事实了,按中国的老传统办吧。
对于孤独的贺子珍来说,这不啻是一句福音。不言而喻,毛泽东是要同贺子珍恢复夫妻关系,承认无声的历史造成的这个事实。
然而,历史并不按毛泽东的想法去更替,当贺怡满怀喜悦去哈尔滨迎接姐姐南下之际,姐妹俩在山海关的列车上受阻,不准进石家庄,只能去上海贺子珍哥哥贺敏学那里。
1949年贺子珍(前左一)在南京与亲人合影
身为中共要人的毛泽东的意见,都不能顺利执行,是否由于会出现复杂的家庭矛盾,才导致贺子珍不能来到毛泽东的身边呢?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开国领袖毛泽东也遭遇到了。当然,这件事又一次给贺子珍思想感情以重大的打击。本来就有些渺茫的憧憬,开始要幻灭了。
二十年后庐山相会(2)
开国之初的1950年,贺子珍与哥哥贺敏学、嫂子李立英联名致信毛泽东,信中不免谈到三人的工作安排问题,流露出贺子珍依稀回到毛泽东身边的一线希望之情怀。毛泽东很快回信,希望贺子珍保重身体,顾全大局,多看看社会主义建设。
贺子珍完全明白了毛泽东的意思,那一线渺茫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以后,贺子珍的身体,每况愈下,特别是一次在收音机里听到毛泽东的讲话后,神态发呆。收音机将毛泽东录音播了一遍又一遍,她就听了一遍又一遍,忘了吃饭,忘了睡觉。
这以后,贺子珍病了,精神恍惚,不思饮食。消息传到毛泽东那里,他深知贺子珍生病的原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怎么办呢,不得不写信进行一番宽慰,嘱咐贺子珍要注意身体,好好治病,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不要抽那么多香烟,并要求贺敏学照顾好妹妹。毛泽东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另外,毛泽东还叫女儿娇娇赴上海看望妈妈,毛泽东的信与女儿的到来,的确对“医治”贺子珍心灵与精神的创伤起到很好的作用。她的病情竟渐渐恢复,还把烟戒了。
以后,毛泽东通过娇娇,不时给贺子珍捎来东西,表示一番关怀之情,最令贺子珍动心的,是毛泽东送给她的一张淡黄色手巾,这张毛泽东曾经用过的手巾,更激起她的一片思念怀旧之情。表明她与毛泽东之间,情未断,意未绝。
贺子珍的身体,渐渐康复,定居上海,这当然是组织的安排,但使贺子珍不理解的是,她三番五次要工作,都不能给以解决,她成一个无所事事的大闲人,这是她知道不能来到毛泽东身边后的新的最大的苦恼。她认为自己在虚度年华,特别是祖国一日千里的社会主义时期,为了打发无聊岁月,她不得不在上海居住一段时间,又到福州的哥哥贺敏学家住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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