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纯浅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每一次我说你,你都只会装着不舒服,我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纯浅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变冷,疼痛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妈,你们怎么了……嫂子!”殷兆言骤然尖叫出声,跟着不顾危险地跳下马背冲到纯浅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嫂子,你怎么了?”她敏锐地闻到一丝血腥味,低头一看,纯浅黑色的马裤已经被血浸透。
“她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嫂子在流血!”殷兆言惊恐地叫。
纯浅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觉得自己很轻很轻,像是浮在冰海里,心中有巨大的悲伤在翻涌,她很有可能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她大概是全世界最失职的母亲,居然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孩子的存在。
每个小孩子都是降临人间的天使,是她的错,没有留住属于她的小天使。
麻药麻醉不了心中的疼痛。她终于感知到了那个孩子,可是她感觉到的只有血肉剥离的彻骨痛楚。
昏昏沉沉间她听见公公的忧心安慰和兆言的哭泣,可是没有什么能让她心里的绝望和撕扯停下来。
江彻是在第二天上午回来的,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他到时她的麻药已经褪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奔进病房,眼睛因为整夜没有睡觉而布满血丝。
“浅浅——”他上前抱住她,身躯微微颤抖,声音嘶哑。
可是,她感觉不到一丝安慰。
她也感到惊慌,因为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等他,等着他回来,好抱着他痛苦,诉说自己所有的伤痛。可是直到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却忽然之间觉得心中渐渐冷却。
他不再能带给她温暖,不再能带给她安慰,眼前是比人生任何一个时刻都寒冷疼痛的打击,可是他已经不能给她安慰。
夜里,江彻陪着她,将她拥在怀中入睡。
她在黑暗之中睁着眼,看向茫茫夜空,听着他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只觉得陌生。
眼泪悄悄的滑落,她却不敢用力呼吸。
她曾经那么希望有个小孩子,有和他一样的眉眼,无论是男是女。她会疼爱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她会享受他粘着她,走到哪里都叫着“妈妈、妈妈”的日子。
因为他和江彻都那么缺少这样的关爱,所以她希望自己可以全心去爱他们的孩子。
掌心轻轻贴向小腹,心脏猛烈地抽搐锐痛,她咬着下唇无声痛哭。
她拥有过,却还是失去了。
这样的苦,这样的痛,她却没有办法跟孩子最亲的另一个人分担,因为她再也感觉不到他曾给她的温暖。
自从流产以后,纯浅越发的沉默。邵慧心迫于殷立成的压力,再也没有为难她,却也不再跟她多说话。
江彻依旧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只有殷兆言会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
“嫂子,你这么一整天窝在家里都两个多月了,不闷吗?”
纯浅这才惊觉已经过去连个多月。
“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干脆去找哥哥一起吃午饭吧?”
“不要了,他那么忙。”纯浅吃力地笑一下。
“哎呀,生意都是自己家的,少赚一点也不会怎么样啊!你们增进感情最重要!”殷兆言硬是拉起她出门。
到了公司,殷兆言拉她一路直奔江彻的办公室。
“殷小姐?”秘书只认识殷兆言,“找殷先生有事吗?”
“他现在在忙?”
“没有,是夏森夏先生来找殷先生,他们现在在办公室里!”
“好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好,你不用通知他了!”殷兆言一听夏森的名字就雀跃起来,拉起纯浅就走,“咱们去给他们一个surprise!”
来到江彻的办公室外,殷兆言调皮地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纯浅噤声,然后拉她贴到门上去听里面的响动。
“到此为止吧。”夏森的声音有些沉重。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江彻的声音冷得陌生。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都该收手了。我真的后悔当初帮你,如果不是我,纯浅今天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闻言,殷兆言和纯浅的脸色都僵住,谁也没有勇气去推开门,只能静静地听着。
“现在事情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当年陷害伯母的人未必是有多坏,邵慧心很有可能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你现在已经进入殷家,不要再进行无谓的报复了。还有当年她的好朋友杜晓娜,你已经把她儿子卫朗希整的够惨了,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回来了,还不够吗?还好没有找到俞琳,不然我不知道你还会使出多少手段,江彻,收手吧,就当放过自己。”
“你以为我昏头了?我很清醒,现在说够还为时过早,你以为邵慧心那么简单吗,到了现在她还会放手吗?”
“可是你想过纯浅没有?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那是她,从前她是多活泼好动的人,现在连笑都勉强。就算你当时娶她只是因为她恰好在你需要结婚的时候出现又能打消邵慧心的疑虑,可是这么久的相处总会有些感情吧?就当是为了她,难道你忍心看她这样下去吗?”
……
纯浅悄悄把自己冰冷的手自殷兆言的手中抽出来,如游魂一般转身离开。
如果再听下去,她恐怕会死。
“拥抱,我的坚强你还有多少,曾经约定好最后要一直微笑,你一定知道,心已被你摧毁不断地崩溃,我们站在幸福周围,却没有一丝安慰,爱原来那么昂贵……”
纯浅在黑暗中抱着自己,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低低的音乐在回响。
所有的过往像是胶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回放,虽然隔过了多年,却依然清晰。
粗鲁猥琐的她,纠缠着他,强迫他演话剧,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的形象。他始终温柔体贴,甚至微笑面对她所有的行为。
他渐渐回到他的世界,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为了他一颗心沉沉浮浮。
她记得他对她的温柔笑靥,记得冬夜里寒冷的急救室门口他抱着她的温度,记得他怅然注视她的幽暗眼神。
那一夜面对着远处的灯海,他在微凉的夜风中吻她泪眼的温热嘴唇。
那一夜澄澈的月光下,他背着酒醉又哭的没有力气的她走在幽静的路上。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如神祗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她身边,抱紧了惊惶无措的她,陪着她度过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她记得那天傍晚,她等过了一趟又一趟公交,终于不得不上车。她就坐在车窗边,凄惶地看着他,好像此刻就是永诀,泪水快要忍不住。
然后他做了大概是一生中最疯狂的举动,拦下公交车,告诉她要做她的亲人,跟她求婚。
那一瞬,她真的觉得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他背着她走回去,不肯买鞋给她,因为他不要送心爱的人走远……
可是,这些充满她心的幸福记忆,究竟有没有真的呢?
他要报复卫朗希,所以接近她,所以对她若即若离,所以后来提起当年的赌约……他需要一个消除继母疑虑的女子,所以他向她求婚,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
还有,恐怕就是,他要报复的人也包括她。
不知过了多久,江彻推门进来,沉默良久才开口,“怎么不开灯?”
“啪”纯浅按亮了床头昏黄的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江彻疲惫地坐在她对面,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他开口说:“你都知道了。”不是疑问,只是淡淡地陈述。
下午殷兆言已经质问了很久。
“都是真的?”纯浅的声音沙哑干涩,做最后无望的确认。
“是。”他毫不迟疑地回答。
纯浅终于明白什么是心死,竟然整个人没有一丝感觉。“我们离婚吧。”
“好。”他镇定地答应,“我会尽快起早协议。”
“连夏森都不知道……”纯浅惨淡地笑着喃喃,抬眼看他,“其实你是恨我的,是吧?”
江彻垂下眼,睫毛煽动的瞬间依然动人。
“他不知道你们找不到的俞琳……已经早就出国。但是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你还是找到了她的女儿……”纯浅心在滴血,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除夕,他与她度过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像是拥有整个世界一般的温暖。
可她不知道,那也是她劫数的开端。
“能不能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我?”纯浅近乎绝望地问。
江彻抬眼,平静无波地凝视她。
“不要说!”纯浅猝然吼出了声,尾音微微发颤,最后转为哽咽。
“不要告诉我你的答案,因为,我是真的爱你,我不想否认自己的感情,也不想后悔!”她盈满泪水的眼瞳凄然注视他,说完便转开脸,泪水坠落。
“关于赡养费,你可以任意开价。”
“不用了,谢谢你!”纯浅闭上眼。
这一夜,她的心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写过,最虐的一段了这一段过后,所有的回忆都结束了,只有余下的故事要继续关于江彻,没什么好辩解的,因为他的确做错了很多。但其实他也是个不愿意解释的人,很多话他可以说,却都没有说。可是他现在所做的,需要仔细去看去体会,纯浅单纯不代表是傻子,失忆之后其实她很容易感知别人的情绪,一个人对她好不好,真心不真心,她自己会有感觉的在隐藏情节里,其实此刻卫朗希已经跟许凌分手了,他不想骗自己…
各种八卦
“omg,快看快看,总经理和许凌唉……”已经是下班时间,步出大厦的沈苗苗扯着纯浅的衣服小声尖叫。
“哦。”不知道是受到了江彻所说的话的影响还是怎么,她觉得看见卫朗希和许凌在一起的样子很难受。
“俊男美女啊,他们好配对不对?”沈苗苗开始花痴。
“是啊。”纯浅恍惚地回应,怎么都不能让自己移开眼光。
正在替许凌打开车门的卫朗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头看向她,目光难测。
纯浅立即像是做坏事被抓住,下意识地转身。
“纯浅姐,怎么啦?”沈苗苗不解。
“我,想,早点,回去。”纯浅无力地解释。
“哎呀,如此一堆璧人多难得一见啊。”沈苗苗怏怏地跟着她转身。“纯浅姐,公交站到了,你还要往哪里走啊?”
“我,散步。”纯浅对她笑笑,“你先,走。”
“那你自己一个人小心啊!”沈苗苗跟她挥挥手。
“你,也是。”纯浅说完,转身落寞地向前走。
正式华灯初上的十分,整个城市呈现一种迷蒙的色调。入夜的风有些冷,她环住自己,却越发感觉孤单。
不知不觉,原本已经适应的一切都悄悄改变了。
官一宁因为她听叶铮的话留下来工作而在生气,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叶铮和她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更何况她本来就那么忙。
这样漫长的夜晚,她不知道该去干什么,才能不觉的那么伶仃。
一辆车忽然停在她的身边,“站住,你涉嫌一个人在街上乱晃,现在我要带你回去接受调查!”
纯浅笑意吟吟地回头,“证据?”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江彻一边下车一边说,走到纯浅身畔替她打开车门,神色促狭,“需要通知您的律师吗?”
纯浅对他吐吐舌头,坐上了车。
江彻关好门,回到驾驶座上开车,“有时间吗?”
纯浅高傲地撇开脸,“律师,来,以前,我,什么,都,不说!”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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