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儿成?”不知道流光说了什么,小熊庞大的身躯垮下来,着急慌忙地抬高音量。
回来还电话时满脸的不情愿。
不知道流光和小熊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总之,小熊臭着一张脸带费夷吾去了最近的一家开封菜馆。半小时后流光急匆匆赶来时,费夷吾正抱着一桶鸡米花吃得正香。
“您看,人不好好的吗?”一见流光,小熊竟然畏畏缩缩的真像只乳臭未干的小熊,“您就别投诉我了。我也是照章办事。”
至于考试——
“不行,参加考试了必须考完。”关于这点,小熊寸步不让。“除非考生自愿放弃本场考试,签订改等级协议书。”
小熊看费夷吾的眼神依然带着轻蔑,仿佛认定她会吃不了这苦,然后乖乖放弃似的。
虽然不待见小熊的态度,但流光也以为费夷吾会放弃。她哭得太凄惨,现在眼角还泛着红晕,雾气朦胧的眼睛上打出三道眼皮。
流光问:“本次考试中止,能改天再考吗?”
小熊犹豫了下,“能倒是能,不过专业判定等级会变成初级,就算考试合格,她的活动范围也只能在外环以外的郊区。”
“什么意思?”费夷吾嘴巴里塞满食物,不甚清晰地表达出疑问。
小熊向两人简单介绍了风水师执业考试的目的——判定风水师等级能力,并根据考试表现划分可涉足范围和领域。
比如这场考试,如果费夷吾通过了,就能正常在大金融区及其周围开展业务,受办事处认可。如果没有通过考试,或者半路弃考,即便强行进行业务活动,出了事,不受办事处和人间政府的法律保护。
换句话说,会被打成骗子。
“外环以外,也不是不行。”流光蹙眉沉思,转脸问费夷吾,“十五,要不我们跟熊先生说的办事处约个时间,下次再考吧。”
费夷吾忙着吃东西上供五脏庙,闻言摆摆手,吃饱喝足了才敲敲桌子问小熊:“没有时间限制吗?”
小熊道:“没有。”
费夷吾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把手上的油污洗干净,回来抱着罗盘斗志昂扬:“走!”
“……”小熊看看流光,流光看看费夷吾。
吃饱了就俨然换个人?
敢情刚才是饿哭的?
费夷吾知道自己脾气挺倔。说是倔,也可以称之为不服输。要不然她也不会十年如一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
她知道自己笨——这跟脚底板长了冻疮一样,别人可能看不到,自己痒得挠心挠肺。
所以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努力,跟笨脑袋决战到底。
这劳什子风水师执业考试也一样。
既然没有时间限制,那我一直找下去好了。大金融区地形太复杂,那我走上一百遍,把每一座的建筑方位记清楚。
只要那东西一直存在,肯定有找到它的时候。
费夷吾是这么想的。
也是这么做的。
拿到流光给她的佣金卡,费夷吾去附近的atm机取了几张钞票做考试经费,买了些面包做干粮。
准备齐全,见流光还有要跟的意思,费夷吾连忙劝她回去,“让你大老远跑来一趟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考试……”费夷吾咬了咬下唇,“我能行的。”
流光看她很坚持,十分贴心地没有勉强,只安慰她说:“别太紧张。”
“嗯!”费夷吾用力点头,“谢谢你。”
顶着小熊喷鼻息的不耐烦,费夷吾把流光送下车库,看她开着一辆红色跑车绝尘而去,才放心地拍拍胸口,跟小熊说:“那,我们走吧。”
“你朋友真凶。”小熊悻悻地说。
“你才凶。”
费夷吾嘟囔了一句,把面包分给小熊一份,开始第六次寻宝考试。
比之前拖沓的脚步快了许多,有时候身边没有那堵令人心慌的墙,费夷吾下意识地会去找小熊,看到他迈起小树般的长腿快步跟上来,小小声说:“对不起啊。”
累了就停下来吃口面包喝点水,然后立刻又像打了鸡血,跟着罗盘指引或快或慢。
看来真是饿的。在写考生评价时,小熊默默地在笔记里加了一条:以后考试注意考生的生理状况。
如此这般三次四次,小熊对费夷吾时常表露的歉意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主动说:“别急,以前还有人花了十二天才找到宝物。”
费夷吾总算没那么愧疚。看小熊一直没吃面包,再一联想他的名字,路过一家卖肉铺的店,她特地买了一大包猪肉脯给小熊。
小熊礼貌地接下来,没吃。费夷吾问是不是不合口味的时候,他说:“不能白吃,算当众行贿。”
费夷吾“哦”了一声,想了想,大着胆子说:“那要不你给我钱吧。算你买的。”
“……”
凌晨零点十六分,一场电影的首映刚刚拉开帷幕,站在电影院门口,费夷吾头皮发麻。
十多个小时的辛苦奔波,这是磁针最快稳定下来的一次。她有点不太确定地踮脚看了看小熊手腕上的表。
跟她的时间一致,都是12:16。
费夷吾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起来,在里面咯。”
她看不到的黑暗,小熊几无迹象地点点头。
费夷吾以最快速度买了张票,交给打盹儿的工作人员,钻了进去。
电影院不大,室内设计却有点复杂。一条条小道和放映厅的门并不是平常可见那种直通到底的设计。有时候会突然出现岔路,或者在视觉盲点设置入口,很容易让人忽略。
费夷吾一边观察罗盘上磁针那称得上微妙的变动。一扇扇门开过去。
12:44分。
费夷吾站在最后一道门前。
罗盘的指针纹丝不动。
她进去。
小熊跟着进去。
荧幕上正播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打斗场面。莹莹闪烁的放映提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跟前几个厅50%以上的上座率比起来,人影寥落。可能时间太晚,又是最后一间放映厅,所以才没什么人。
大概看清楚场内座位布置,费夷吾低下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磁针。
磁针微微往上浮动一下。
费夷吾沿着台阶往上走。
第四排、第五排……
磁针在第五排顿了下,稍稍往左偏倚。
费夷吾弓腰,慢慢、慢慢地走进去。
5排8座。
12:52分。
费夷吾在座椅下拿到了宝物。
是一枚花生米大的金珠。
费夷吾“诶”了声。头顶也传来拍座椅的声响。她头也不抬小声说:“抱歉。”
考试要找的宝物正是小黑吐出来的那枚金珠。
“恭喜你,第一轮考试成功。”
小熊激动莫名。
“嘘。”还有观众在看电影呢!
费夷吾抬头想跟后面的观众表达歉意,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流光双手搭在座椅靠背上,眉头上扬,恰到好处地诠释着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这部电影我等了很久,刚才想起来今天首映,就又回来了。”流光笑脸盈盈,“不过十五刚好找到这里,实在太巧了。”
又一场打斗场面结束,影院瞬间暗下来。
小熊伸手拿走了小金珠,在两人看不到的高处,他张开血盆大口,塞了一大块肉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们人类套路真多。
☆、017:半夜三更
和流光短暂叙了离别之情后,费夷吾问小熊:“金珠你要收回去?”
小熊对她总是冷嘲热讽:“当然了,宝物既是试卷,又是答案,不收回去难道给你?”
费夷吾脑海里一直盘旋那句“根据你的生辰八字量身打造”,仔细看看,更确定金珠是她掉的那枚金珠:“好像是我前几天掉的。”
流光也很感兴趣的样子:“是那天你说的小金珠?”
费夷吾说:“是的。就是那天半路掉的。”而且那天太着急了,还吼了流光一句,因为这件事,她一想起来心里就很难受。她慢慢地想着金珠上的特征,和夹在小熊手指里的金珠做比较,“一头稍微有点翘,顶头有个小窝窝。”
流光怀疑的眼神飘向小熊。
小熊有点怕流光。
虽然费夷吾没见过身高一米八|九的汉子害怕起来是什么表现,不过看小熊夹紧双臂立正站定的样子,她大概了解了三四分。
近两米高的汉子脸色在荧幕照映下闪烁不定,重申:“考试是办事处出的题,考试物品也是办事处提供。”
“这颗金珠是小黑吐的。小黑是条蠃鱼。”费夷吾比划道,“长翅膀的那种鱼,《山海经》里有写。”
“蠃鱼十年吐一次珠,我知道的。”
“所以无论考生找到什么宝物最后都归办事处所有吗?”流光往后靠去,双手自然地抱在胸前,语气却冷了下来。“不能物归原主?”
小熊鼻尖冒汗,不敢直视流光,“是,不能。考生找到的宝物一律得上交办事处,规定就是规定。”
“哦?”流光眯了眯眼,“连蠃鱼自己也不能要?”
“那得蠃鱼本鱼去跟办事处写申请,做基因鉴定。确定是它吐的才能物归原主。”小熊快哭了,“遗落的蠃鱼珠是国家宝贵财富,必须由国家保管。”
费夷吾拍手:“让小黑去写申请。”
硕果仅存的真观众受不了了,不满道:“你们几个,聊天出去聊好伐?”
一下子打压了费夷吾失而复得的惊喜气焰。她非常不好意思地跟那观众欠欠身,说对不起,顺势在捡到金珠的5排8座坐下。见小熊还站着不动,拉了拉他的袖口,“看电影。”
“不、不了。一轮考试合格证三天后出来,到时候会送到你家里。”小熊可没心情看电影,忙不迭丢下这么一句话,火速逃离现场。
流光从后排换到前排,和费夷吾相邻。
电影到了相对无聊的回忆场景,费夷吾凑到流光耳边轻声问:“为什么小熊那么怕你啊?”
流光专注看电影,好一会儿没回答。费夷吾吐吐舌头,试图也把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但她没怎么看过电影,不是很能理解镜头语言。快速切换的镜头和爆炸式的音响效果反而像夏雷阵阵,催她入眠。
费夷吾睡着了。
她睡觉还算老实,不过这天运动太久,说是累瘫了也不夸张,睡熟了之后她毫无知觉倒向流光。头枕在她肩膀,自然而然地抱紧了流光的手臂。
流光像是才听到费夷吾的问题,一低头,却发现她睡得正香,还轻轻打鼾。流光微调了下姿势,让费夷吾睡得更舒服一点。
费夷吾的气质很干净,同时也表现在她的面孔上。比平常人更白的肤色没什么杂质,电影画面那经过精心调配的色彩投射一小部分到她脸上,在另一侧打下阴影,突出了她五官的精巧。
睫毛很长。
是个称得上好看的女孩子。
不过就是太自卑了,很容易陷入自我认知的负面部分。不知道她的成长经历怎样,把一个明明很有天赋的人教育得这么谦卑,甚至有些过于看低自己。
电影接近尾声,安插了一段笑点很足的内容,后面观众哈哈大笑。流光勾勾唇角,也应景地笑了。
她也没跟小熊说什么,只不过威胁会向上头投诉他疑似恐吓考生——大个子之前应该有过此类被投诉的经历,歪打正着戳中软肋。
风水办事处。
呵。
电影片尾曲响起,费夷吾打个寒颤,猛地惊醒。电影正在滚动字幕。费夷吾在流光肩上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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