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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作品:小时代3.0刺金时代|作者:独来读网|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2:56:42|下载:小时代3.0刺金时代TXT下载
  我在夕阳混沌的光影里,恍惚中像是看见了曾经的崇光,他一头黑发,穿着干净的白t恤坐在地板上打着《光环》,等离子电视机里显示着炸药横飞、枪林弹雨的画面,他听见我的脚步声,于是在昏黄的空气里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漆黑的眉眼像是中国画里的黑墨,描绘勾勒般鲜明俊朗,他整齐的牙齿和柔软的嘴唇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他乱糟糟的黑发看起来有种蓬松的活力。他朝我张开手臂,招呼我过去:“小助理,你又来催稿啦?你得先陪我打一盘游戏哦。”

  我转过身,把脸埋进现在金发碧眼、肌肉健硕的陆烧的胸怀里。

  迎面而来的旧时光景,将我击溃成一盘散沙。

  他的手在我后背上轻轻地拍打着,仿佛和着空气里某种听不见的旋律。

  那种感觉,那种仿佛沉浸在旧梦中无法苏醒的感觉,又来了。

  周末的时候,崇光去北京拍一个平面广告去了。我在家里煮咖啡。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暖洋洋的咖啡香,这种带着炭烧的气味,驱走了秋日的寒意,我隔着玻璃窗,眺望着脚下在夜色里波光粼粼的苏州河。

  两年前,苏州河的这边是世贸广场和来福士,几乎是整个上海除了外滩和东方明珠之外,人最多最闹腾的市中心,无数摩天大楼在这里扎堆,无数地铁线路在地下彼此争夺、仿佛昆虫铸造起复杂的巢穴。但一河之隔的对岸,却只是一片低矮破旧的棚户区,每一场大雨过后,都会有几处的墙壁开裂或者屋顶崩塌,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陆续地搬离了这里,只剩下一些无法离开的老人们,孤独地守候着这一片寂静的河湾。

  然而,当政府将这一片区域做出规划之后,这个优美的河湾有了新的名字:苏河湾。于是,在规划出台几个月之后,这个区域连续诞生了三个地王。随后的时间里,无数让世人咋舌的规划连续出台,这一片区域,正式成为未来五年上海市中心的高端商务规划区。曾经的那些古老破败的仓库,全部都会变成顶级的画廊或者艺术家工作室,规划中的高级酒店,顶级河畔官邸,奢侈品中心……无数纸醉金迷的纸上蓝图,和对岸已经成形的外滩源顶级地段遥相呼应着。

  曾经离去的年轻人,又纷纷回到了这里,他们把户口又重新迁入了留守老人的户口本上,等待着拆迁时巨额天文数字的赔偿。

  河对岸已经拔地而起的大悦城即将开业,巨无霸般的商业体量很快就会将这一块不毛之地变得炙手可热。旁边几块已经拆迁干净等待建设的地块,散发着逼人的气场,不久的将来,这里就将是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

  岁月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地把上海的外貌改变着,众神们的大手,拿着各种各样的彩妆刷,给上海换上让人眼花缭乱的勾人卖相。

  我看着苏州河上此刻被耀眼外景装饰灯光照耀着的十几座造型各异的桥梁,几年前,它们还是一副破败陈旧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断成几截,掉进河里,很少有人敢从它们上面经过,它们孤零零地沐浴在风雪里一年又一年。而现在,它们被加固重构,被修葺如旧,它们带着重振荣耀的贵族遗孤的气息,把这条曾经浑浊如今清凉的河道,变得充满了古典风情。

  我们都想停留在青春的花园里,但世界却朝前迈着巨大的步子,它不会为任何人停下它的脚步。

  窗外下起了雨,开始的时候,只是丝丝冰凉的绣花针,被霓虹的光晕所笼罩的上海,突然变得一片迷蒙,天空里仿佛纷飞着大群大群细密的白色绒毛,但渐渐地,雨水开始汹涌起来,完全不像秋天的雨,却像是夏日里台风带来的强烈降水。窗户的玻璃被雨点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我被雨声惊醒,却发现自己不是在苏州河畔的酒店公寓里,我躺在南京西路的别墅里自己曾经的房间床上。房间里开着暖气,空气里有浓郁的咖啡气味。有谁在煮咖啡么?我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我来了多久了?

  我疑惑地翻身起床,朝楼下的客厅里走去。路过顾里的卧室,门开着,我朝里面探头看了看,没人,被子铺在床上平整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人用过。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顾里还没回来?

  我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了顾里,她背对我坐在沙发上,正在茶几上整理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弄文件,又像是在写东西。我小声地叫了叫她,她没有理我。

  我才发现客厅的窗户都开着,巨大的雨声把我的声音都吞没了。窗外的水汽与夜晚的寒意,都纷纷涌进客厅来。顾里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我提高了一点声音叫她:“顾里,你冷不冷啊,我去拿条毯子给你啊?”

  她还是没有理我。但她却站了起来,看上去好像手上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她转过头,扫视了一下客厅,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又淡然地挪走了。她用仿佛检阅着一座遗迹般谨慎而又充满缅怀的目光将这个大屋子一寸一寸看了个遍,然后她朝大门口走去,我才看到早就已经摆在门口的两个巨大的旅行箱。

  “你要去哪儿?”我有点慌了,声音听上去在发抖,“顾里,你到底怎么了?”

  她转过身,指了指茶几上,我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茶几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我们四个人从小到大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一寸的,大画幅的,铺满了整个茶几。最大的一幅是我们四个人的毕业学士服照片,照片上的顾里头上戴着一个学士帽,手上还拿了一个别人的——她要以如此高调的暴发户造型,告诉世人“老娘是双学士”。

  当我再转回头来的时候,顾里已经不见了。

  我就是这时,从梦境里挣扎着醒来的。我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涨痛。周围依然是白色的简约装修基调,窗外大部分的灯都灭了,苏州河没有了波光粼粼,仿佛变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峡谷。

  但是窗外是干燥的秋风,没有任何雨水。

  我摸过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2:22。

  我才发现,刚刚的梦让我后背出了一身细密的汗。我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顾里,我被梦境里无比扭曲诡异的氛围搞得有点害怕。

  我是打到南京西路的别墅座机上的,但是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我又开始打顾里的手机,电话持续地响着,我在一声一声等待音中渐渐变得不安而焦躁起来。我迅速穿上衣服裤子,抓起钱包就往楼下跑。

  凌晨时分的南京西路依然车水马龙。两边的楼宇依然被城市景观灯光包裹着,看起来比白天美得多。有着古老花纹装饰的外墙立面,在光线里透着一种慑人的岁月之美。然而,我无心观赏,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一路心急火燎地催促着司机用力踩着油门,朝南京西路的别墅飞驰而去,我已经不停地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但都没有人接听。

  当我快速地冲进小区,走到熟悉的那栋老房子门口时,我心里一个恐惧的黑色影子陡然膨胀开来变成一只湿淋淋的蛇怪,瞬间吞噬了我。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灯光,没有动静。

  我冲进屋子,按亮了所有的灯。我大喊着:“顾里,顾里!”

  我的声音沙哑而又颤抖。

  我从三楼一路找下来,每一间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柜子都拉开来了。

  没有人。

  我回到客厅,目光落在客厅的那个黑檀木大茶几上。上面堆满了无数的文件,这和梦境里的场景有着一种怪异的相似。

  我勉强镇定地倒了一杯水给自己,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等待着顾里。

  时间一分一秒无声地流逝着,我在寂静的等待里,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chapter 14

  这是我短短二十几年人生经验里,最难的一次打车。我一个弱女子,穿得朴素,长得安全,手无寸铁,但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出租车司机拒绝,大半夜的丢下我扬长而去。真的,我觉得身上捆着个炸药包进美国机场安检口,也就差不多这个难度了。

  我抬起手招下了四辆出租车,然后我分别得到的回答是:“你疯啦?”“你脑子坏掉啦!”“你再触我霉头我撞死你!”“我直接把你载去火葬场烧死好吗?”

  所以在第五辆出租车停下来后,我立马拉开前车门,一屁股坐进去,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了十张一百块钱,我心灵手巧地把人民币拧成一面扇子的形状,不停地朝司机脸上扇风,一边镇定地告诉他我要去哪儿。司机在我报出地名之后,下巴立刻脱臼了,他眼珠子差点没蹦到我的颧骨上,“你你你你你你……”他一连说了十几个“你”字,但你来你去都不知道下面该接什么……

  实际上,这也是我在凌晨三点接到顾里打来的电话时,她告诉了我她在哪儿之后,我对她说的同样的话:“你你你你你你……”

  在司机反复确认了我的脚没有悬空,头发不够长,没有穿红裙子,后脑勺上也没有一个大洞,脸上也没有戴着人皮面具之后,他才把那一叠钱塞进他的口袋里,开车送我上路。

  是真的上路。

  因为此刻凌晨三点,月黑风高,我要去的地方,是龙华公墓。

  我没有搞懂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每天都掐着秒表睡觉,以保证充足的精力和肌肤自我修复效果,并且无耻地声称自己“出了内环高架我就会过敏,全身长疹子并且呼吸困难随时可能休克”的千年耗子精,会在凌晨三点去荒山野岭的龙华公墓里喝红酒,对,就是喝红酒,你没有听错。这简直比上午十点钟去钱柜party包房里面开选题大会还要匪夷所思,对,你也没有听错,顾里确实就这么干过。

  但我显然低估了这个夜晚匪夷所思的程度。你以为半夜里可以拦到车载你去黑山绿水的公墓里喝红酒就很牛逼了么?不,你要能够顺利地走进去,那才是最牛逼。

  司机把我开到了大门口之后,连车门都还没等我关紧,就嗖地一脚油门儿,逃之夭夭,那速度之快,简直把汽车的性能活活地提升了一个档次,我瞬间觉得他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地将大众开出了法拉利的感觉。他的车要是底盘再低一点儿,然后换掉现在这个土黄色,我想肯定有等待着被富二代包养的女鬼被这阵午夜里陡然响起的油门儿轰鸣声,迷得从骨灰盒里爬出来。你要知道,每天晚上都有无数等在香港广场muse 2或者恒隆广场停车库门口的妆容画得仿佛被家暴的女人,她们如同警犬一般只要一听到这种类似拖拉机的轰鸣声,就立马撒开蹄子飞奔上去一口咬住轮胎。

  我束手无策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生铁大门,我不得不叹服,顾里绝对是个可以和白素贞、祝英台、穆桂英、孟姜女、嫦娥、杨玉环、张柏芝等等古往今来的奇女子一样,可以名垂青史的狠角色。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从凌晨三点的南京西路打车到荒山野岭的龙华公墓,而是你在铁门里面的坟场里喝红酒,我在铁门外面的马路边吹冷风。

  一个公墓而已,铁门修得比铜雀台还高,有这个必要吗?谁会想要进去偷点儿什么呢?能偷出点儿什么呢?顶多把坟前亲人们供奉的水果给顺两三斤出来吧,就算最近水果蔬菜涨价得厉害,也不需要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御系统吧?

  而且万一偶尔还有妙龄少女想要在深更半夜进去喝个酒什么的,这样把大门关起来,你想过她们的心情么?也太不给市民们行方便了吧!

  我站在铁门面前,愤怒地拨通了顾里的手机。这一次,她没有再让我长久地等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