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愣住。
“反正她新闻写得好,物尽其用。”
——╭(╯3)╮——
通常情况下,夏季是制药公司的淡季。唐小甜在处理完在天宇地产的交接工作之后,到了瑞帆制药的新闻部报道。她站在粉刷一新的办公室里,推开透明的玻璃窗,低头往下看,看见脚底下芝麻般大小的行人,却再无凌驾众生的畅快。此时此刻,怕是站得越高,摔得越疼了吧。
从归国接手公司开始,近十年,蒋泊通过定期做健康讲座,建立实验室,捐款做慈善等等举动,让瑞帆制药在社会上积累了不少声誉。而如今,如果瑞帆制药私下做临床试验的丑闻被曝光,那从前的种种正面形象将会被道德卫士们一一推翻。高管们会被骂道德缺失,草菅人命,挣昧良心的钱。瑞帆制药将面临大笔金额的赔偿,甚至是对法人的刑事责任。这不算完,影响更大,更直接的还有可能是瑞帆制药生产的药品恐怕再难通过药监局的审核,进入市场了。
“我们与受试儿童之间并无书面合同。几家媒体杂志也打过招呼,如果被揭露,”蒋泊坐在大办公桌上,嬉皮笑脸道,“那只能说我身后的一干人等快下课了,特别是那些官员。”
“……”
“如果真那样,估计都打仗了,谁还拎着我不放。”
小甜用胳膊肘推他,虎着脸说:“你的言辞太狂妄。”
蒋泊的眉眼像冰淇淋一般软软地融化,温柔道:“就说给你听。”
“……”
“等儿子大了,再说给儿子听。”蒋泊抿着嘴发笑,伸出手臂圈上小甜的腰,“可得快点让他叫我爹,梦里都想着呢。”
蒋泊是想多花些时间陪蒋格的。一起打游戏,玩电动车,下象棋,故意放水多输给儿子几盘哄他高兴。
等蒋格高兴了,接受了蒋泊,叫起“爸爸”来也不会那么别扭和抵触。
到六月底,临近期末。蒋格在房间里拿着数学卷子做算术题。
小甜在厨房里熬绿豆粥,三人份,里面加了百合、莲子和红枣,清热又消暑。现在蒋泊基本上每天都来,跟上班打卡似的准。
唐小甜用冷水泡凉了绿豆粥,端进蒋格房里一碗,又拿了一碗打算给蒋泊。
他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膝盖上放了一块平板电脑,眯着眼,右侧的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些,像是嘲笑。
“看到什么了?”小甜把瓷碗放在茶几上。
“一个笑话。”蒋泊把平板递给小甜,汲着拖鞋到厨房拿了冰块加进碗里,又问小甜要不要吃。
小甜当他见到什么有趣的新闻了,结果低头一看,确实是挺有趣的一篇,标题直白地很吸引普通老百姓的眼球,叫《看病难,到底难在什么地方了?》。
新闻中以瑞帆制药举例,讲了一盒成本二十块,治疗肺炎的针药如何经过药监,发改委等相关部门,如何进医保,中标,如何分利润给院长,科室主任及医生等等人员之后,变成了卖到老百姓手里三百块的特效药。
新闻下方署名实习编辑,在这个时间段内,能了解这么清楚,并敢写出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卿青挺聪明,知道选由于‘行贿’抬高了药价作为切入,进行煽风点火。”唐小甜说。
“医疗难本是敏感话题。与在非洲害死几个小孩,这个更容易让普通人激动,关系他们切身利益了。”蒋泊拿着瓷勺一下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粥,“再说,谈行贿的话,都是瑞帆制药的丑闻了,和她的基金会扯不上边。”蒋泊舀起一勺冰粥,笑眯眯地对小甜说,“来,张嘴。”
小甜尝了一口,“如果因为这篇新闻质疑公司,”她耸耸肩,“我们不能承认的。” 小甜不善于编织谎言,也不喜欢。可万事总有例外。
蒋泊点头同意,拉她坐回沙发,继续一勺一勺地喂,“卿青要和我撕破脸也没法。”他笑,“都不干净。”
“……”
“一个从未受过贿的官员一定不是高官,一个从未行过贿的商人一定玩的过家家。卿青同样行过贿,只是不算很多。” 蒋泊舀了一颗大红枣。
“……”小甜摇头,“吃不下了。”
“白米饭留着,你把枣吃了。”蒋泊说。
小甜嘴刁地就真的只把那颗甜枣吞了。
蒋泊乐呵呵地咧嘴笑,“卿青特立独行,有海外背景。我觉得携带一定量的毒品挺说得通。”
“她嗑药?”小甜真没看出来。
蒋泊抬了抬眉毛,拿着白瓷勺舀着小甜吃剩的半碗粥,转了话题,“暑假的时候,电影院要上映海贼王的剧场版。我们带儿子一起去看呗。”
“……”这家伙看上去好似不担心出岔子。小甜直直地瞅着蒋泊,瞧他吃冰粥吃得正欢。
吃吃吃,吃货吗?
小甜的目光又往他捧着的瓷碗里去了些。里面尽是白米,红枣和莲子不知让蒋泊喂给了谁。
有一类精神科镇痛药叫morphine,中文译为吗啡。在一定化学条件下给吗啡加上两个乙酰基,则变成了二乙酰吗啡。二乙酰吗啡是学名,它有个通俗一些的名称——海洛因。又叫“白粉”、“四号”、“四仔”。
蒋泊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对卿青下招。当他拿着卫星电话吩咐人往卿青的住宅和明黄色卡宴里各放入五十克与十克海洛因时,心中的一汪湖水竟皱不起半分涟漪。童年里那个发光发亮,带着蒋泊上蹿下跳的小女孩只若残墙断壁上的裂纹,慢慢风化,被杂草覆盖。
蒋泊看着自己的右手,嘴角生了嘲笑。他笑他自己。
小时候的蒋泊,青年的蒋泊曾是那么地爱慕叫卿青的这个女孩,可现在的蒋泊心里已经满满地装了别人。任卿青曾经如何在他生命散出五光十色,任卿青曾经对蒋泊而言如何重要,只要威胁到了他的生活,他一样不会手软。因为蒋泊知道,从前他的肩上扛着他的家族,现在他的肩上还多了两个人,他的小甜和他的儿子。
他的如今地位,如今财富,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这个家庭的基石。
蒋泊明白,当初小甜如果没有孩子,他不会想去了解她。蒋泊也明白,如果他只是平凡如蛋蛋的一个人,小甜也不会选择他。
蒋泊曾经厌烦家族给他带来的束缚,可现在,他从未如此感谢他的父亲给了他那么多家族的荣耀。
一天之后,唐小甜通过蒋泊约了卿青在某家私人会所见面。
盛夏的燥热被茶水的氤氲淡去,一张竹制茶几上,面对面地坐着两个女人。
小甜穿着海蓝色的渐变连衣裙,手上拿了一个牛皮文件袋,鼓鼓的,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卿青缎布的长裙上缀满了精细的印花。她交叠双腿,侧身看着小甜,微微抬了下巴,眼睛里面有尖锐的光,像一把不露而威的利剑。
“我没想到是你来。”卿青偏了偏头,好奇地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卿青眼里,唐小甜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她们两人几乎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偶尔一两次,小甜也只是如配角般胆怯地站在一边点头赔笑。
“我叫王一铃,捡了你的漏,将会是脖子的太太。”唐小甜笑着说。
“……”卿青翻着menu,点了一杯带鸢尾的花草茶,好似没听见。
“你和脖子的关系,我一个局外人,没资格说。但是有一个道理,我知道,‘总得让人占一处好’。”这是在医院外面的小卖部,秦月教会小甜的,“你不能只想让脖子出钱,而不让他得利。”
“说起来,我真该几年前嫁给脖子了不是?”
小甜摇头,“你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她也曾羡慕卿青。
卿青浅浅地一笑,“今天出来喝茶,可不是只说恭维话的。”
要谈索赔吗?小甜掰着自己的拇指比出数字“1”,“私了,一个亿。”
“不可能。”卿青挺直腰,厉声回答。她小麦色的皮肤上写满了戒备,“死亡与伤残的受试儿童所在国家如果以政府名义起诉瑞帆,至少可以得到七十个。”
七十个亿?还没见过垒起来有多高呢。
小甜捂着嘴笑了好一会人,把攥了半天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用指关节狠狠地敲了敲,震得透明的玻璃茶杯叮叮叮地响,“这里面有非洲当地某几位高官的受贿明细。如果到了他们对头手里,随时可以将他们赶下台。”
“……”卿青闪躲般地眨了眨眼。
“还有你,”唐小甜又说,“你可以在车里好生找找,看能翻到什么。”
“你说什么?”卿青侧着耳朵想听仔细些。
“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挺会写文章的。让她写写世家子女如何因为运输毒品而被刑事问责,再登上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最好是早间版的,让一部分人睁眼便没心情吃饭,应该蛮有意思的。”小甜把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收了回来,塞进手提包,“当然,如果你点头,我们之前说的全可作废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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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青为了名声而活。她不会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让人指指点点说到的。
很多天后,唐小甜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站在瑞帆制药的新闻部代表公司发了言,声称网络上的消息纯属造谣。她举手投足间,俨然已成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发言人。
而卿青,有人说她去了拉脱维亚,那有个地方叫乌尤尼盐沼,是传说中的天空之境,美得令人窒息。
假期到来,电影院的大门口立着海贼王的3d宣传海报。观影的有年轻男女,有带小孩的……小吃部里穿着红白条纹衫的女售货员拿着铲子不停地装着爆米花。
小甜陪着豌豆逛海贼的周边产品。蒋泊去买了电影票。
“三点四十五的。”蒋泊藏青色的休闲裤里塞了三张票。如果没有儿子,他和小甜多半会去看晚场电影。从前想的,现在顶多算完成了一半,那就是穿很傻的情侣装。
真挺傻的。他们三人穿的白色t恤,背面看过去不错。但是前面,却分别用红字写的“爹”,“妈”,“娃”。
“妈妈,这个好丑。”蒋格想用手捂住,那个“娃”字却偏偏大得过分。他的小手怎么遮也遮不住
有那么难看吗?蒋泊故意挺了挺胸。
“切~”蒋格搂着小甜,不理他。
“豌豆。”蒋泊喊。
蒋格干脆别过头去。
“豌豆,”蒋泊继续喊。
蒋格就往小甜背后躲。
蒋泊无奈,指着身旁堆满手板的摊位,哭丧脸地说:“手板卖得真贵。”
“……”小甜瞅蒋泊。他想做啥?
蒋泊说:“豌豆你刚考完数学。你算算,娜美和路飞两个手办都买,是不是509块?”
蒋格瞄过价格,嘟囔着一算,遮着胸前的丑字点了头。
“嘿嘿~”蒋泊蹲□,死不要脸地贴到蒋格身边,伸出手,“那豌豆,借给我九块钱呗。”
“……”
蒋泊从裤兜里摸出钱夹,打开给蒋格看,“妈妈每个星期只给我发500块的零花钱。刚买电影票还刷地她的卡呢。”
“……”小甜真想一脚踢蒋泊脸上,“瞎扯。”
“我好惨。”蒋泊揉眼睛,装哭。
“听到你的声音,我终于知道‘嗲’字怎么写了。”小甜抓着胳膊膀子上的鸡皮疙瘩。
蒋泊满脸迷茫,傻不拉几痴呆样,“‘嗲’字怎么写?左边一个‘口’,右边是一个?”他看蒋格。
“‘爹’。笨死了你。”蒋格指着蒋泊笑,黑溜溜的眼珠里映着某人偷乐的模样。
七年之前,小甜是小甜,蒋泊是蒋泊。夜店公主与世家公子之间,天差地别,仅仅靠一个孩子勉强维系着,没有一个人看好,包括蒋母,包括王兴东,包括小甜自己。
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忘了那个跟着小甜染尽风尘的化名。大东叫小甜“王姐”,上司叫她“王一铃”,公司上下,社交圈子里皆认为唐小甜是一个在伦敦生活过,有着不少阅历,见过很多场面的厉害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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